“噢对了,艾利克斯有一点点探测的能力,她的脚能察觉到近距离同一片地面上的鳞人和劣鳞……”闻归自顾自说着,伸开手臂,把手里那个吱吱乱叫乱抓的小号劣鳞举得远远的,这外貌真是,不可恭维。
“其实没有太大用处,她也不会出门……许渲!”
看在眼里的,是许渲的脑袋突然消失了。
黑暗像是有实体一样,笼罩着整个空间,缠绕在所有的物体上。
就算有夜视的能力,极力瞪着眼睛,只能勉强看到近处。
闻归现在就看到了,取代许渲脑袋的,爬满血丝的双目,缓缓转动着,直到对上自己的视线。
并拢了指节一时不知道该向着什么地方攻击,只垂着一个脑袋在……视线向后搜索,从宛若实体的黑暗中找到了颜色更深的黑色,这家伙只有脑袋在洞外,而洞却在头顶上!
攻击脑袋吗,许渲就在它嘴里,拳头招呼过去,受力分析……它就会实实在在咬下去。
不知不觉间,也捏紧了另一只手。
一声比以往都要委屈的哭叫声炸响左耳的耳膜,手上传来的剧烈刺痛让闻归抬起胳膊就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了。
砸在洞壁上,那小家伙蹬着腿儿,借力踢在上面,蹬掉些土渣,嗷嗷哭嚎着,连滚带爬跑远。
转瞬间,手上的伤口已经长好了。
这么久的时间里,闻归已经习惯了立刻忘掉伤愈前的痛了,毕竟马上就愈合,想记也记不住。
可是,它怎么敢的啊,又怎么能做到的?
最近觉醒了新技能,只要自己想,就能威压住劣鳞不敢靠近。
就算有极强的目的性迫使它们靠近,比如食欲,比如仇恨,也只需要吼一声,就能逼迫它们收敛锋芒。
而且,刚才抓住那个小型劣鳞,不,姑且承认那是幼崽吧。抓住那个幼崽的时候,着重收紧了覆盖利爪的无名指,会正好压迫到它的肋下僵直反应区,按道理讲,它应该僵直不能动才对。
不仅能哭叫,而且能攻击。
啊,别管他,许渲还在劣鳞嘴里呢!
被一张血盆大口劈头盖脸罩下来的时候,许渲马上缩手在脖颈前后。
从结果上看,只塞进来一只手,另一只手在它嘴皮子上滑出去了。
索性就扒住嘴皮子连着鼻头的那块肉,顶着这股咬合的力气,一点一点的绷紧手指往里扒进来。
另一只手臂顺利缩到自己的喉咙前方,牙齿扎进后背没关系,扎进手臂也没关系,收紧核心像是弓一样绷起来,撑着手臂顶住它的上颚,护住身前。
可能是因为身上在流血了,又可能是这只庞然大物非常的饿……或者恶,被食物的气味刺激着,腥臭的喉咙里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脸不知道顶在哪块肉上面了,整个糊住,无法呼吸。
理论知识我都懂,可是这劣鳞怎么这么大啊!
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巨大的劣鳞!一口吞半个人,这怎么打?
挡在身前的手臂不能放松,自然是没办法伸长了去掏它的喉咙。
不。
我的头和脖子的前方没有牙齿了。
嘴巴过于宽大,它两侧的牙齿碰不到到身体,门牙现在……在腹部。
可以!等到了劣鳞再次往里吸溜的时候,许渲倏地松掉了所有力气,游泳一样伸长手臂顺着力气往里窜。
不知道够到什么了,但是够到了,可能是悬雍垂?也有可能是扁桃体……劣鳞真的有扁桃体吗?似乎没有人研究这个问题,又或者只是许渲没去记。
总之就是抓到了什么东西,直接紧紧攥住,再次弓起身体为手臂发力争取一点空间。
狠狠一拧。
这个时候,外面的闻归瞪大了眼睛略显惊慌,怎么就突然被吸进去了,不要放弃啊许渲!
不能拽腿,如果他已经被劣鳞的牙齿勾住了,拽他的腿岂不是一整个开膛破肚……
于是,闻归的两只手爪分别并拢,站到了那只劣鳞的正下方,在它上下嘴皮子里各塞进去一只手,嗯,感受到利爪与齿缝摩擦生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了。
发力,伸平手臂,撑开巨口!
然后嘛,然后许渲就伴随着一大口呕吐物,一起砸在闻归头上了。
他这位置站得好,正下方,未消化完的动物残骸、纤维结实的草叶草根、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消化液,和许渲一起,整个人,哦,整个蜥蜴人身躯从头淋到脚。
想崩溃的叫一声,关键时刻闭嘴了。怎么回事啊,吃这么多,呕一口就有这么大的量,满头满脸滴滴答答,一张嘴就得流嘴里去。
满是呕吐物的地面变得黏滑,想要爬起来却有些脱力的许渲往闻归身上栽倒,闻归赶忙藏起了利爪用掌心去接他。
可是,两个人身上也都是消化液,闻归身上又是鳞片,滑上加滑,许渲的脸直接砸下去了。
好不容易要爬起来了,只听见头顶上“吁哕”一声响,又是一大口相似的东西从天而降,正好在许渲背上砸了个落花流水。
当然了,闻归就在许渲下方撑着他,不可能幸免。
“滚,那个,我们滚走,不用起来……”还得是许渲接受能力高,闻归暗叹这家伙果然变态,脸都不用擦一下就敢张嘴说话,近距离目睹着劣鳞的呕吐物液体顺着他的嘴唇抿进了嘴巴里……
但行动没有停,正好地上滑溜溜,抱着许渲,蹬腿一蹭就滑了几米远,靠在了岩壁上。
怒火蹭蹭烧,这可真是接受能力的极限,闻归就要站起来给那大个头的劣鳞从藏身的洞顶拽下来干掉。
“嘘……”许渲伸手,轻轻挡在了闻归长嘴筒子的最前端,掩住他的呼吸。
会意,立刻屏息,静观其变。
毕竟现在是全身打滑,站起来都不方便。
就这么缩在这里,闭气,看向刚才遭遇袭击的方位。
只见那具庞然大物又抓着洞顶,向下伸长了脖子与嘴巴,四处嗅闻着,旋即被正下方的那堆东西吸引了注意。
它在尽可能倒吊向下,许渲隐约觉得都能看见它被撑开的鳞片下有血管在鼓动,这可是下手的好机会……
然而,那家伙似乎没有再次攻击的意图了,倒吊着用鼻头拱一拱地上的大堆消化了一半的动物残骸。
吸溜一声。
从哪儿来的,又回到哪里去了。
天呐,许渲来不及感叹,耳朵里就听见旁边那位喉咙里传来压抑的“吁哕”响声。
马上转过身去,两只手捏紧闻归嘴筒子,它吐完了你可不准吐了!
刚才那一下子的冲击力,真是……
值得终生铭记。
不对,不是值得铭记,而是不管怎么样肯定会记一辈子的!啊!现在就想忘掉啊!
消化液进嘴巴里了,许渲口中都是刺激性的酸苦辣,已经脱离了劣鳞身体的消化液正在消化许渲的口腔黏膜。
一边咬牙闭紧了嘴屏住了气,一边用力捏紧了闻归的嘴筒子。
感受得出他正在努力克制了,但是喉咙里要哕出来的声音完全停不下来。
人之常情啊,我也想吐。
那只巨大的劣鳞彻底被地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溅射的稍远一些的,它吊在洞顶够不到,伸展着,伸展着,洞顶受力的岩石碎裂,庞然大物轰隆坠地。
慌乱中透露着些许灵活,显然也被吓了一跳的劣鳞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坠落过程中转身,让后背先着地。
“水花”四溅,它翻身过来鼻头嘴巴贴着地,四处吸溜。
浓稠的黑暗中,两个人都看见了,不仅是头大,身体更是大得离谱,腹部高高隆起,它四肢着地的时候肚皮也拖在地面上。
这怕不是融合了什么啤酒肚大胖子基因吧,公司的基因筛选可真是不严谨啊……
动了一下。
不是满身胃酸的这两个人终于受不了了准备起来了,而是那只劣鳞拖了地的大肚子,似乎抽动了一下。
而劣鳞,也伴随着肚子抽动的那一下,停止嗅探觅食,空出一只利爪来扶着腹部,狰狞的呲出牙齿,身体蜷缩了几秒钟。
缓缓转头,二人在对方的眼神中确认了,彼此都看见了这一幕。
捏闻归嘴筒子的力道越发变大了。
好在这家伙超级耐痛,完全没反抗,但他耐恶心的功力确实有待加强,等会儿我一松手,他就得……
引起额外警惕的事情是,这只巨大无比的劣鳞,是在……孕育着新的生命吗?
想到了刚才那只兔子大小的幼崽,可能性无限提高了。
怎么会呢?
跟劣鳞打交道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也没有思考过这种可能性。
惊愕间,一丝鼻息逃逸。
加之身上的胃酸气息浓郁,不远处那只庞然大物没有丝毫停顿地向着二人藏身的方向转过了头颅。
粗壮的,鳞片被撑起的,状似浮肿的利爪控制着力道,轻轻迈前一步。
闻归已经缓慢地换成了蹲踞的姿态,准备随时应战。
如果它真的是个怀了孕的劣鳞,那……那似乎……我们不应该……
不对,它要来攻击我们我们还是得应战啊。
看似是道德上的两难,实际上没有另一个答案。
几声尖锐的哭嚎远远传入耳中,那声音,似乎就像是真正的人类婴儿一样。
凝住精神,坚持着不能被干扰。未曾应对过这样的庞然大物,容不得走神疏忽。
每一次巨爪落地,都是轻柔而无声的,它的爪尖被掌心厚厚的脂肪垫起,不会在地上敲击出声音来。
但被干扰的不是角落里的两个人。
再次摆动沉重的头颅,不假思索地,四足着地,撑起身子让腹部尽可能不要拖在地面上,一瘸一拐,似乎是忍着剧痛,往通道中传来哭嚎的方向跑去。
二人长长地呼出来一口气。
“它不止是体型大,是……浮肿。”许渲悄声说。
“劣鳞能生育吗?”闻归含混不清的声音听起来疑惑加倍。
“不知道,哦,你还好吧,你不吐了?”
“我咽下去了。”闻归托着许渲的胳膊一起扶着岩壁站起来,另一只利爪摊开以表达无奈。
“哕……”许渲没忍住。
闻归摊开的那只手立刻在许渲肩上招呼了一下子。
下手很轻,闻归知道,变身状态可不能随便乱打人。
“没有啦,咳,我只是嘴里很辣……”吐出一口血水,把渗入口中的胃酸吐掉,再抹掉脸上的。
“我听说坐大巴的时候一旦有人呕吐,呕吐就会传染,导致其他人也呕吐,看来是真的。”
“嗯?”
“鄙人倒是没多少机会坐大巴,而且我完全不晕车。”
“好的,少爷。那现在你被那家伙传染还挺对的,你们长得差不多。”
“这没有吧……”
所以,劣鳞到底能不能生育?
“我看的记录是,即使平时是雌雄混养的,却完全没有观察到任何的可能性。好像有过类似的尝试,一季度没成果就彻底叫停了。”开公司嘛,要的是赚钱,已经有成熟渠道了,没理由去耗时耗力研究新的方式。
毕竟,劣鳞是不可能配合的,研究人员可遭罪了。
“我也没有听说过。”至少没听说过有成功的可能性,尝试肯定是尝试过的。
“我们跟过去看看?”许渲说,“它不像是特别能打的样子。”
“好,走吧。”
沿着通道摸索向前,现在身上可是水淋淋的全是胃酸,在衣服上摸一把就能沾湿手指,感受风的来路。
就往有风的方向走。
越是向前,就越是感受到那股腥臭的味道随风而来。
遥远的,此起彼伏的哭叫声、低吼声,伴随着风的方向,更加密集地钻进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