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术床上半死不死的简零已经把头转回去闭上眼了,这个世界确实恐怖。
等也等了,没结果;见也见了,人家正在“忙”,没空起来打招呼呢。
“嗯,我们先走?”
“不等他?”闻归不太想走,行动力好不容易调动出来,都到门口了,乐子也看了,直接就走了吗?
“他这不是不行吗,等一等不见得就能行了,瞧着他恐怕要一直不行,不知道那群医生要怎么折腾他。”许渲强烈示意现在走,完全不想面对自己和简零之间的“秘密”被掀到台面上,就简零那个奇葩做派,等会儿说上话了怕不是要立刻贴脸开大?
“好吧。”跟着许渲,原路返回。
不知道应该去哪儿,没有日程安排,慢慢逛着听许渲介绍基地里有什么热闹。
走到中央大厅附近,差一个拐弯,远远看见了沉重的基地大门再次打开,安全员扶着个身穿玫红套装裙的老太太从车子上爬下来,站在原地干呕顺气好一会儿,才提上行李慢慢通过大门。
钢铁的大门就像是巨兽张开的嘴巴,有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猎物彻底陷入深渊。
看不清来者的面孔,但是吧,顿住脚步的闻归说:“许渲,向后转,绕路,我们快走。”
“哎?怎么啦,殷教授不去热心结交业内前辈吗,说不定对你的科研事业大有帮助。”
“不去。”
“Copy that, Chief. Step this way.”
跟着走,一路七拐八拐,顺理成章就走到了许经理五脏俱全的单人小寝室。
“意料之中的目的地。”开门进去后,闻归感叹着“果然如此”。
许渲站在地中间,左思右想,“这些天都……都没机会好好洗澡,这不是给闻总创造条件洗澡嘛,浴室是小了点,好在一直有热水。”
“那我为什么不去我自己的招待宿舍洗澡呢,房间一模一样。”
嗖嗖伸手,咔嚓给门锁拧上,“嗯……这个,这个,你看哈,你在我这洗了澡,我扫卫生,你回去宿舍洗,得自己扫卫生,对吧。”
“对对对。”这是真正的现实问题,非常好。一边脱外衣一边往浴室里跨,这儿没什么空间,一步就进去了,衣服扔外头,不然全都得打湿了。进去之前,他说,“许渲,那个简零长得真不错,能当偶像派明星了,诱惑你竟然没成功?”
眨眨眼,心虚着回答:“那,那当然了,豆芽菜一样,不仅是长得像豆芽菜,而且功能是彻底的不行……”
“哈哈!说他呢,给你放上去你行吗。”
不管给谁弄到手术床上去,一群人盯着,仪器嘀嘀嘀响,能行就怪了,取样的医生们也许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看完那场景,闻归甚至没那么怨念他的超豪华实验舱了,笑声中,关上了浴室的小门。
一屁股倒在旁边的办公椅上,长呼一口气。
今天算是过去了,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地方层层关卡大钢门,一个按钮全锁死。公司早就想好了,随时销毁这里的一切,就算是闻归的战斗力,出了事也很难逃出去。
更何况,舱室、武器、麻醉,一系列违禁品全都是现成的,一旦暴露身份,怕闻归要被就地抓住关起来。
太危险了,说不准是哪个人就能给闻归认出来,不说别人,就说那个号称拥有世界数据的简零,绝对能认出闻归的,当时是怎么着就能答应他冒名顶替混进来啊?
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和闻归当年那次自费找死之旅有些许异曲同工之处。
无意识地给手里抓着的水笔搓得发烫,反复焦虑着,今天这事情干得可真是不恰当,简直是漏洞大合集……复盘基地的路线图和安保设施,究竟能不能破解一条逃生之路?
除了大门,所有的出口都很难到达。
只能祈祷此行不出差错了吗?
如果被抓住了,该怎么办,若是一同战斗反抗,怕是会一起被抓,难道只有先假意交出闻归,才能图谋后招?
水笔的塑料壳子都快被搓得起火了,这个时候,抬抬头,眼花目眩的焦虑中猛然识别出……浴室的小门是半透玻璃的,里头亮着灯,空间又那么小,伴随着水声和雾气,映出来一个非常清晰的身影……
一大口口水吞下去,听得到“咕咚”声。
哎呀,虽然全是漏洞,但是吧,啧,已经这样了,到了嘴边的这一口肯定能吃的到。
行吧,也不错。
“许总,你们公司的员工待遇一般啊,床铺这么窄,你晚上不会掉到地上去吗?”
“嗯,其实不会。”
“豪华实验舱建在深山里,员工宿舍竟然这么差,怎么样,在这里住着,有没有想要换一份工作的感觉?”
“闻总真是锲而不舍。”
“让我想想,记得我家公司的总部就在市中心,年末堵车那么严重,只需要半小时车程就到,独栋小楼,地下停车场车位充足。养殖中心和工厂在城郊的协管市县,但我们员工宿舍可是自建的公寓楼,我记得,上次听他们说,他们给公寓楼下底商引进了连锁咖啡和快餐,超市品牌也弄来一家,远远看着挺像样子的,方便周边村镇居民生活,好像赚了一笔。再有就是牧场了,省内省外的好像有个七、八处吧,都是自建的宿舍楼,这才是踏实做生意的良心企业啊。”
“奇怪,我不讲业务你开始讲业务了,这么想挖走我?”许渲思考着,“闻总家的产业全是自建楼宇厂房,这么重资产的?”
“我爷爷奶奶年轻的时候买的地,便宜,那时候买下来几乎没有附带条件,实际情况是,当年想租都没的租,只能买,他们也喜欢买地买房。哼,听说是我失踪、我爷爷奶奶去世,没人管的时候,当时的经理人伙同资产管理机构给这些楼房固资一顿大翻新,不知道从里面抽了多少油水出来,我还没得空查他们,不过看着那些楼是挺漂亮清爽的。”眼神流转,“经济案件,许总感兴趣吗?”
“啊……资本家的獠牙,”许渲说,“闻总连总部地址都记不清了,突然就关心起十来年前的事情了,不是一年只去一次露个面,等着拿钱就行了吗?对财务合规、业务发展这么关心,我是你家高管我现在就瑟瑟发抖,瞧着是你家的活计不好干。”
“一次我都不想去……”泄气了,他当然给自家公司的地址录入系统备忘录了,但现在是和许渲说话呢,不想去翻找,具体情况是真的不知道,全凭依稀印象,说个大概就差不多了。
说实在的,每次被迫出席,那都是匆匆冲进去,卡点进屋如坐针毡听大会汇报,汇报完了点个头,马上跑走,他这个实控人可是非常好说话的。
高管们想着他好糊弄,盘算着掏股份,三不五时打电话来“汇报工作”忽悠他,闻归看见手机的来电提醒,恨不得给免提开着距离八丈远随便应付几句。
“你也别干那些事,想想就累,来当夜间服务总监,工作简单易上手,试用期现在就给你打满分。”
“嗯,闻归,你是不是,从来没住过学生宿舍啊。”眼神放空思考着,许渲灵光一现。
“咦?”怎么话题就跳到这里来了,“没住过。”
“果然,你刚进来放行李的时候还在说宿舍不错,体验过了才说不好。”许渲数着呢,“就这一会儿,差点掉下去三十次,踢了十几次桌角,撞了十几次手指,碰了三次后脑勺。”
这鬼地方,闻归感觉落差很大,看着确实是小空间什么都有,但这空间布局绝对不合理。床铺顶上是个角钢置物架,一旦起身,脑袋中招,床尾紧挨着铁皮包边的办公桌,一旦伸腿,脚趾遭殃,床边就是个衣柜文件柜一体的拉门大柜子,一旦抬手,手指直接杵进柜门凹槽。
“有一米呢,闻总完全施展不开啊。”
“一米宽是很宽吗?”
“学生宿舍的床只有0.8米,一米其实挺宽的。”
“啊?”
那能住人吗?学生宿舍,岂不是要连续四年住在那,这合理吗?
没有床没有被褥的日子闻归是过惯了的,刚才他也想了,要不要挪到地上去,看看,屋里的空地比床铺还要窄,算了。
许渲被挤在角落里,得伸手捞着他防止他再往下掉。
“没关系,撞就撞吧,我不怕疼。”只能这样了,适应新环境吧。
感受到许渲轻轻拍了拍自己,“哈,心疼我啊,我们去住那边的家居展厅,住宿条件比家里好,我前些年顺路看过你们实验舱里采用的床垫,全国只在槿江开了一间品牌店,声势浩大。问一句,竟然需要排队等定制,不想理它,没买到手,这会儿去体验体验?”
“不……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哈哈!”
“你在国外读书,住哪里?”
时间有些久了,闻归记性还可以,“我上课的校区算是在市区副中心,校园对面有很多新建的精装修公寓楼。”
生疏的记忆画面,“我外婆送我去的,我怎么觉得,她似乎把那一间买下来了?”
那么多年以前了,那座城市刚刚开始发展副中心地带,新盖的楼房,没有很昂贵,正在大力销售中。闻归只记得自己多次劝阻外婆不要买,怕是劝不动她噢,到底买没买,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