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仿若被恶鬼肆意扯碎的黑纱,疯狂地抽打大地。
镇子边缘那座被毒藤蔓缠绕的别墅,就像一个邪恶的巨兽盘踞在那里。古老槐树的粗大树干笼罩的阴影里,传来心脏般的剧烈跳动。
几个身形鬼魅的黑衣人,融进这幅摄人画面。
他们步伐沉重,抬着一只只不断淌水的金属箱,粗暴地撞向那扇摇摇欲坠的别墅铁门,“哐当” 一声巨响,在雨夜中格外刺耳。
一道惨白闪电如利刃,瞬间划破浓稠墨色渲染的夜空,锈迹斑驳的门牌依稀可见。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金属箱缝隙中缓缓渗出的,绝非寻常雨水 —— 那殷红如血的液体,沿着箱身蜿蜒而下。
刹那间,别墅窗户毫无征兆地迸射出幽蓝冷光,好似寒夜鬼火。
二楼那被蓝光照亮的窗帘上,突兀映出一个扭曲至极的人影,脖颈以一种违背人体常理的角度弯折着,像是被无形之手狠狠拧断。
当黑衣人扛着箱子踏入别墅,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后。
在这氤氲雾气里,一阵若有若无、仿若婴儿凄厉啼哭的声音幽幽传来,似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与哀怨,让人寒毛直竖,脊背发凉。
“那栋别墅存在很久了,镇里人闻之色变,这几年来,里面甚至还有女人的声音传出来,却没有任何人出现。你还别不信,我有次远远经过,手机黑屏不说,小狗还吓掉魂一般,死活不动”
女生音色如同春溪流过鹅卵石,带着未经雕琢的纯净,尾音处又泛着一丝蜂蜜般的甜润,透着清透与青涩。
夕阳如熔金般倾洒在小镇的街道上,将一切染上了一层温柔的橘黄色。
十三岁的于羽,穿着一袭轻盈的白色连衣裙,脚踏着轻快的步伐,仿佛每一步都踏着欢快的音符,围绕着旁边的男孩转圈。
男孩眉眼棱角初显锋利,他的皮肤被阳光镀上浅金,仍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为冷峻添了几分稚气。
宽大的校服,藏不住少年意气,时而莽撞如脱缰野马,时而腼腆似受惊的鹿。
男孩沉静内敛,单肩斜挎着书包,径直走着,没有出言打断女生的喋喋不休。
“好吧,不信就算了。云栩,你跟你家人也是这么安静吗?显得我话好多哦”
于羽嘟起嘴,见男生眸子清亮,倏然又笑起来,她的笑容比春日里的花朵还要明媚几分。
她的眼睛,像是两颗闪烁的黑宝石,透着俏皮与灵动,不时地与身边的朋友分享着今日的趣事,银铃般的笑声在空中回荡,为这平凡的放学路增添了几分生动与活力。
“我已经跟妈妈说过会晚一点回家,你帮我好好选几本适合我的辅导书,最近学习有点下滑了,我得尽快追上,知道吗?”
“嗯,知道了,谁叫你花那么多时间看漫画书,现在知道着急了”男生眸子含笑,故作嫌弃调侃她。
“好你个云小栩,还是不是朋友了”
“嗯,好像是”云栩打断于羽嘴边的埋怨。
“赶紧走吧,等下书店可关门了”说完拉着人快步离开。
把人送回家后,云栩转身朝着镇子边缘别墅走去,远远躲在一颗树木后面,果然看到了行迹可疑的几人轻声靠近。
那几人带着鸭舌帽,脸被黑色口罩遮挡,穿着休闲服。
镇上风景不错,时常会有旅行团过来,这几人就是一起来的,几人走走停停,时不时还拍照。
他们避开主干道,当时离两人有很长距离,这些人表现慵懒随意,可是身形很挺拔,那时正直下班放学高峰期,全都有致各回各家,少有在外面逗留的。
几人好似在赏景,云栩却觉得不太对,行为太刻意。
人们赏景都挺随意,走哪是哪,况且午时下了大雨,这刻草地可不好走。这几人却好似有目的地,地点嘛,他看了眼几人的方向,心中了然,迅速送小姑娘回家,来这蹲点,果然蹲到几人。
天色渐沉,几人踩着泥泞的草地,接着树木遮掩绕到别墅后墙,其中两人蹲下搭成人梯,第三人踩着肩膀翻上墙头,抛下绳索,训练有素。几人鱼贯而入时,院角的流浪猫弓起背炸毛嘶吼,却被其中一人甩出的麻醉镖精准射中,瘫倒在绣球花丛中。
云栩秀眉一蹙,心道来者不善,突然,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靠近,云栩浑身紧绷,旋身后劈,见到目瞪口呆的女孩,这才险险收住攻势。
‘你不是回家了吗?跟来干嘛,不听我话了?’
于羽求饶,眼神回复。
‘下午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不放心,跟来看看。放心,我不添乱,只远远跟着’
云栩拿她无奈,揪住人就要离开。
身后碰一声巨响,火光撕裂夜幕的刹那,于羽看见别墅化作翻滚的火球,橙红色的烈焰贪婪地吞噬着建筑轮廓,映得云栩苍白的脸忽明忽暗。
一切像是电影慢放一般,一帧一帧呈现,她眸中映漫橘红光影,她甚至看到了云栩眼瞳瞪大,瞳孔猛缩。
耳中好像被扎破般剧痛,却又好像是错觉,什么都没听到,耳边特别安静,只看到云栩开合的嘴唇。
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后腰已被一股力道狠狠拽住,整个人跌进熟悉的怀抱。
云栩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整个人罩住,身上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其中手臂尤为明显 —— 是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了皮肤。
直到后背重重撞击在湿软的草地上时,她才有了感知。
气浪如同巨兽的咆哮,裹挟着灼热与碎石朝她们扑来,她听见布料撕裂的锐响,听到了云栩压抑的闷哼,她本能地伸手去抓,指尖触到的是湿透的衬衫,还有那急促却坚定的心跳。
热浪推着她向后仰倒,后脑勺重重磕在石块上,世界突然天旋地转。
云栩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带着铁锈味的血滴落在锁骨,他最后的动作是将她搂得更紧,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
“别怕……”温热的气息混着硝烟,渐渐变得微弱。
黑暗如潮水漫过意识前,于羽的指尖还死死攥着云栩被气浪掀起的衣角,沾着灰烬的布料在掌心渐渐失去温度。
而她的睫毛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滴温热的泪,是恐惧,也是突然明晰的、汹涌的眷恋。
远处传来警笛的呜咽,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直到整个世界陷入寂静,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心跳,在废墟中渐渐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