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他睁开眼睛,垂眸便见自己衣裳半敞,身侧姑娘的手还搭在自己心口上。
“你醒啦?”戚倚春把手缩回来,瞥了眼他身边的长剑,两指朝天晃了晃,“你的衣服我就揭开了这么一点点,别的什么都没看!真的!不过、你还挺白的。”
他坐直拢紧衣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耳尖泛红,目光躲闪:“你……救了我?”
“你也救了我呀。”戚倚春看他情绪稳定,松了口气,默默把秘籍卷了卷塞回怀里,“我们算是两清了,我要走了。”刚要起身,却被对方开口叫住。
“听闻此处常有邪修出没,你为何深夜还来?”
“我、我来这采药。”戚倚春重新坐下,叹道,“唉,你说我白天走是不是能好点?”
他目光扫过她的衣着和包袱。戚倚春下意识拢紧衣服,胡乱捋了把头发:“这是我爹的衣服。我想着要上山嘛,穿得阳刚点比较安全。”
他盯着包袱:“里面装了什么?”
“这里啊?”戚倚春假大方地把包裹搁到他面前,说道,“就是一些应急的,你也知道,上山嘛,容易受伤的。”
“难怪被妖猴盯上。”他摘下储物戒递来。
“啊?”戚倚春茫然眨眼,还没提问,就看到了他递来的戒指,她挠挠头,“送我戒指?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进展太快了吧?”
“储物用的。”
“哦,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要以身相许呢。”戚倚春话音里夹着笑,双手把戒指接来端详,“你的尺寸我也戴不上呀,有没有线?我栓脖子上。”
他拉过戚倚春的右手,将戒指套上她无名指,瞬间收缩贴合。
“哇,会变形!”戚倚春翻转手掌细看,“太神奇了!这戒指真好看!但你把它给我了,你用什么啊?”
“材料还有,再做一个就行。”
“太棒了,谢谢你!”戚倚春很真诚地拍了拍他肩膀,再次起身要走。
“等等。”
“嗯?”
赵岘影跟着起身,走近一步:“不把东西收进戒指里?”
戚倚春抬头看他,懵懂地眨眨眼,抿唇思索。
他耐心地、手把手地,教她如何用灵力驱动戒指,她学得专注,反复尝试,像是发现了新玩具。
“太牛了!我叫戚倚春,你呢?”
“赵岘影。”
“真棒啊赵岘影!”
赵岘影耳尖烧得更烫,他唇角微勾,突然好奇道:“你刚才、为何说我要……以身相许?”
“求婚不都送戒指?就是结缘、成亲。”见他疑惑,戚倚春比划着解释,“戴上戒指就等于应下婚约。不过你这是储物戒,是好宝贝,不能那样算。”
他沉默片刻,忽然开口:“离天亮还有一会,下山的话,我送你?”
…
…
两人抵达山下村庄时,天已经亮了,赵岘影要交师门任务,道了别就匆匆离开。
戚倚春在街头晃悠。逃离了宗门,恍然觉得自己不过是从一个世界,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混子,啥规矩都不懂,还得重头混。
“宗主!”身后传来薛书澜的声音。
戚倚春的思绪和脚步一起被定住。
薛书澜快步上前:“大家都在找您,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下山看看,看看这……”戚倚春刚抬手想指热闹街道,却见摊贩们如惊弓之鸟,四散奔逃,连货摊都顾不上收。她的手指僵在半空。
“您先回去吧,大家都等着呢。”薛书澜侧身做出“请”的手势,又补一句,“要是还想逛,那逛逛再回去也行。”
“人都没了,这还逛什么呀?”戚倚春无力地垂着肩膀。
薛书澜睨向角落,指间扣住飞刀,扬手便要掷出。戚倚春急拽住她手:“你干什么!”
“您说人都没了,不是让我把他们处理掉吗?”薛书澜被拉住了身形一顿,呆呆地看着戚倚春。
戚倚春气得直磨牙:“我是说他们躲起来了!街上没人了!不是让你杀人!听明白了吗?”
“是!”薛书澜抱拳应声,再做请势。
回到宗门,众人已在演武场列队。戚倚春边走边思忖,早想好了说辞。站至檐下高处,指向灵奴:“等会把他们先送到山下去,谁家的就还给谁家,以后不允许再收什么灵奴了!”
“宗……主。”薛书澜弯着腰斗胆反驳,“若是不要灵奴,大家的修为……恐怕都难以提升。”
“怎么会!”戚倚春驳斥,“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难以提升,那就想办法简单的提升嘛!灵奴也是人,伤一人等于毁一家。行这种不义之事,修炼怎么能提升呢?!”
薛书澜追问:“那宗主……您有什么好法子么?”
“这个嘛……”戚倚春视线乱扫,瞥见昨夜左护法砸出的墙洞,洞外草地平整。她灵光乍现,说道,“对,有了。”
众人抬头看向她。
“把洞外那片地锄了。”她抬手指向墙洞。
众人一头雾水。
薛书澜从墙洞钻出去,运气从手掌而出,猛地拍在地上,霎时间沙土飞溅,地上出现一条深深的沟壑。
“哦哟。”戚倚春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她也钻出去,看着这沟还怪深的。
这丫头,看着弓腰谄媚的,深藏不露啊。
“不是这样锄,是用锄头锄。”戚倚春比了个锄地的姿势,“你懂不?”
薛书澜点头,安排修士送灵奴下山,顺路带回锄头。众人依令挥锄翻地。
戚倚春把薛书澜叫来,这名字透着文雅,一听就有文化。她想让薛书澜教她认字。
“其实……功法文字不必死读,用神识领悟即可。”薛书澜拿来一卷书,当场示范。她闭目运功,手指抚过卷上文字时,点点荧光没入文字中。
戚倚春凝神效仿,气旋绕身,字迹如活物般涌入眼中。放下书卷,其中内容已经全部记在脑里,她不吝夸赞:“好棒啊小薛!你也太厉害了!”
“是宗主天赋高。”薛书澜收回手,袖中符咒蜷成焦黑团块,“领悟也算功法,您一学就会,简直天才。”
“我?天才?”戚倚春自嘲一笑,旋即颔首,“倒真是,可惜啊,天才一直无用武之地。”她望着掌心,想起那些在垃圾堆里捡食、被人追打驱赶的日子。
好不容易有了新身份,眼看新生活就要开始了,却又穿越到这个世界。
但既已来到此处,只能接受现实。重头混就重头混!戚倚春暗自下了决心:
上一世,她无人问津,这一世,她必要全世界都听见她的名字,就从这个小宗门开始!
薛书澜看着戚倚春站到了桌上,满脸惆怅盯着天。表情从自嘲变为抿嘴思索,再到自信点头,她小声问道:“宗主……您在干什么?”
“啊?我、我感受一下这桌上的灵气浓郁不浓郁。”戚倚春扯出个不自然的笑容,从桌上跳下。
…
…
夜色透进窗棂,灶屋里油灯昏黄摇曳。灶火将熄时,戚倚春用烧焦的树枝拨弄灰烬,火星突然腾起,溅上她的袖口。
她起身拍灰时,薛书澜正把盘子递给厨娘,目光却盯着她:“二劫境开始,每次突破都要接受自然之力的考验,得挨九道天雷。最后一道裹着自然之力,接住了才算吃透法则。”
好巧不巧,在戚倚春降临的那个时间点,刚好落下第九道。
“这样的话,还修炼什么呀?我们直接等着哪里打雷,去抢他最后一道不就好了?”戚倚春端起菜碗往院外走,长桌已搭好,碗筷摆得整齐。
“此举哪是常人能做的?”薛书澜小跑跟上,满眼崇拜地看着戚倚春,“老宗主是五劫道君,他的雷劫力场……九劫元君勉强能近身,若是普通修士,去了连渣都不剩。”
薛书澜把好肉都挑进小碗中,搁在戚倚春的面前:“不过能修到九劫元君,也不需要这种低境界的自然之力。”
戚倚春心安理得地接受投喂,她直接端起那碗大口吃肉:“意思就是,我现在直接继承了老宗主的境界?”
薛书澜摇摇头:“我感受不到您的境界,按说您应该是没有入劫的凡人,但您的力量很强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境界和力量能分开算的?啥意思?”
“修士都有气海,可以储存灵气,境界越高,能储存的灵气也就越多。按道理来说,境界就代表着力量。”薛书澜放下碗筷仔细解释,“我是一劫境中期,可以使用灵力探查您的境界,但我看不到您有气海。”
“那不能是我境界比你高,你看不到吗?”
薛书澜再次摇头:“如果您境界比我高,您的气海会有屏障,我没法探查具体境界,但还是能看到模糊的边缘。”
“怪不得我都是宗主了,一个护法还敢不听话。”戚倚春打量薛书澜,问道,“那最开始你都没查到我有气海,你跪我干什么?”
“如我刚才所说,您要没点本事,怎么可能在那雷劫范围内活下来?”
“那你们呢?”戚倚春筷子敲在碗沿,目光扫过长桌,“一个个的都没入劫,抢灵奴干嘛?”
他们不敢讲话,低着头狂吃。
“他们从没用过灵奴。”薛书澜替众人开口,“以往的灵奴都是老宗主独吞,偶尔会分几个给左护法。他们入门最长的两个月,第一次得到这种机会。”
戚倚春沉默了,她没有问他们为什么当邪修。她盯着碗里冷透的饭粒,想起“前世”蜷缩在桥洞下的雨夜……有些路不是人在选,是路挑中了走投无路的人。
大家都累了一整天,戚倚春就没有安排值夜,饭后就挥手遣他们去休息。
半夜,焦糊味钻进鼻腔,戚倚春被熏醒,推门一瞧,满院火光四起。好几间屋子都被大火蔓延,浓烟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