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周走动,暗自观察,是否还有匹配我目标中的人类能够代替秋尼这个人。
“怎么了?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自从秋尼得知我这里有一张地图之后,经常像一个魂魄一般飘在暗处,等待一个能与我说上话的机会,如果有,就会随时随地出现在我身后。此刻就是这般。
“暂时不需要,谢谢。”我说。走开了些。
有时候令人疑惑,她这样渴望这张地图,到底是希望地图指向的地方能给人类族群带来生机,还是去找到钻石、铜矿和金银?
如果是后者,她又以何种心态在做这件事?如果是前者,我难以相信。
这的确是一个考验,我看着她。
她看着我,能猜到我的回答,于是摇摇头,沉默了。
忽然,一阵笑声。
眼前这些正在走过来的人,就是秋尼口中的“他们”。
领头的那个,是秋尼的老大。此人方才从百米高的船之上跳下,眼唇鼻间充斥着沙子,却神色未改,尽量维持他的“从容不迫”。
男人,一个好脸皮的男人,一个身长十尺的男人,脚着一双棕榈皮鞋,牛仔裤故意扎多了几个洞,又因为缺乏技术,周围的丝线像海带一样耷拉下来。老头坐在他的肩膀上,高举酒杯,向大堂内的不知道谁敬酒,终于注意到了这边。
“哎!你在这里。你过来,我介绍这位给你认识!”他跳了下来,将秋尼的伙伴拉向我,“来大家一起认识一下!”
“这个人啊!船长你之后要了解什么,尽管找这个人问就是了!”老头将佝偻的脊背微微挺直,用力拍拍胸脯,似乎期望我能从他豪放的语气当中捕捉到他话里行间对我行为要求的不容置疑。
在我沉默的零点几秒内,余光看到了他已经蓄势待发,我一不答应,他就要应声晕倒在地。
“你好,是的。”我马上说。
人老皮越皱,也越厚,如果他大庭广众之下撒泼滚打怎么办?
“你好你好,我叫西尔斯,初次见面多多关照,之后就拜托你了。”
他一笑,两排洁白的牙齿在太阳光地折射下“叮”的闪了一下。
如果我是他,我不会每时每刻都将功夫放在散发魅力上,但此刻我已经无暇顾及其他。西尔斯最后一句话点醒了我。
老头早已经将我早早打包出售。
“小伙子你来这里做什么呀?是避难吗?”
“哎呀是看到信鸽来的啊!果然没看错!你就是你们人类的圣光骑士!”
“那这事儿你们有头绪没有?”
“没事!我带你去见个人!有地图!”
“......”
大概就是说了以上这些话,我猜。
“西尔斯,怎么提前来了?” 秋尼问。
“船只提前启动完毕,我想着提早来”
“唉”秋尼这个气叹得千金重。
她对着我说:“早来没用,你看我早来有用么?”
“是没用。”我说。
西尔斯嘴角的笑僵住,太阳穴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显然秋尼与我的交涉一滩烂泥。
——
两年前,人类世界。
磁暴肆虐,大地出现裂痕,天文据点在波动中塌入地底,并从此留在了黑暗之中。
西尔斯作为唯一存活的人,继承据点所有物,其中就包括一艘巨船。两年后,他在骑士广场散步,捡到了来自荒岛的信条,又在当天晚上,一个自称秋尼的人带着一个名为安德鲁的少年来敲门,邀请他共同前往荒岛。
“地图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岛屿。”西尔斯将世界地图平铺在桌子上。
“这是一个荒岛,会不会没有被发现过?”安德鲁没有想那么多。那一块是海洋区域,谁会在那里发出信件?
“又或许是发现了,但是没有被命名,所以地图上没有标记。”秋尼也有疑虑,可是直觉告诉她应该去。而且应该马上去。
“在人类的航海史中,这不算一个偏远的岛屿,没有被发现的几率太小。至于命名,如果这个荒岛真的被某个探险家发现了,估计恨不得岛上的每一颗石头都刻上他的名字。”西尔斯摇摇头,继续说:“要一个人先到那边。”
秋尼眯起眼睛,拽过一把椅子。虽然她愿意去,可显然此人有摆脱这次出行的风险的嫌疑。“你说说理由。”
“发信人是谁?到底是人类么?目的是什么?我们之中一个人去解决这些问题,还一个人留下跟我一起启动船只。”西尔斯说。那是一艘巨大的船,仅凭一人之力,绝对没法开出来。
秋尼又看了他一眼,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可以,我去。但倘若我一无所获,或者发现情况更遭,怎么办?”
西尔斯将地图卷起来,打开门,盖在一具腐烂的尸体上。回头笑了笑,说:“没有怎么办,这是一条不归路,但现在我们还有路么?”
——
眼下这种情况,秋尼的确成功找到了发信人,可与其关系怎么苦大仇深,仿佛世敌一般?
这可不行,为了不让二人再有争吵的机会,西尔斯机智地拿起哨子,猛猛往里灌了口气。
只见有一个小孩越过大堂中间,踏着水母模样的透明板,脚底压紧实的地方会发出亮光,板子底下还悬浮着些像雨滴一样的东西,没等我仔细研究透彻,他跳下踏板,站在我们面前。
他微微攥紧了右掌,神奇的踏板居然就消失不见了:“秋尼,你在这!”
“安德鲁?”秋尼神情有些紧张,“左脸怎么多了一道伤痕,谁伤你了?”
安德鲁说:“不是的。”。
“他在船上拿着面包喂鸟,被鸟抓了道痕,没事。”
西尔斯发现了,虽然是今天才发现。秋尼这个人,做任何事情有一套自己的流程,大部分时候像一个狠厉又冷漠的人机。可一到安德鲁这里,情绪波动尤为明显。他曾经猜想过他们二人的关系,姐弟可以排除了,是母子么?不像,莫不成是后妈?那更不像。猜关系上西尔斯向来不擅长。
正在三人热火畅聊的时候,安德鲁终于注意到了我,他指我,“这个人好奇怪,为什么盯着我的踏板?”
西尔斯说:“来,这位大人,刚才远远看见你在船内四处晃悠,对这船十分好奇吧?走,我带你看看。”
“去看看?”其实西尔斯说的话有悖论,因为我们本身就处在巨船之上,正站在海岸连接船舱地桥梁处。
沉闷地齿轮声后,船舱打开了。
——
我们从往更中央去,此时太阳只剩一角微弱地攀爬在海上,余晖的猩红宣誓着它今日寿命快尽。
我正在后方着,脚底莫名给石子绊到,踉跄了一下,摔倒了。秋尼闻声停下,向我这里走了十几步,朝我伸出援助的双手。
“如果一个人走路时莫名其妙被绊倒,说明这个人的品性堪忧。”
秋尼很热心,在她身后众目睽睽之下,此番话无疑是给我雪中送冰。
但我不打算拒绝她的恶意。
正当我的右手搭上她的双手,我的前方突然传来撕裂天空爆炸音,
“嘣——!嘣——!”
“嘣——!嘣——!”
连续的爆炸马上将船只吞噬得面目全非,而后船中央迅速燃起一片鲜红的火焰,四周围绕着黑色浓烟,在夕阳的照耀下显露出诡异的妖艳。
不得不否认的是,这一群人对于自我生命的保护意识已然到达了一定境界,在爆炸第一声还未完全扩张开来,他们已经迅速往后撤退,而后跳入海中,躲避汹涌的火焰。
这场爆炸几乎已经可以将我脆弱的耳膜撕裂,我的脸上估计也遍布火焰亲吻的痕迹,这突如其来的恶作剧将我弄得灰头土脸。
但我发现一件值得令人高兴的消息,老头一如既往的反应慢半拍,差点就要奔赴天堂,满足他享受极乐的夙愿。
但是西尔斯在坠入海后又探起身,将老头一并拉入海中。他贡献的那三尺身高也不是毫无用处。
在爆炸平息过后,口肺的空气已经所剩无几,几人迅速起身,在海浪的推动下爬到岸边。
这时,安德鲁突然惊呼:“秋尼姐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