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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当我成了妈妈的情敌 > 第10章 第十章城郊小屋的新生活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拐出主干道,往江庆市的郊区开去。

高楼一栋一栋往后退,霓虹和玻璃外墙被甩在远处,窗外换成一片一片低矮破旧的民房,电线乱糟糟地扯在天空里,像谁心里的乱线。

顾念晚趴在车窗上,看了好久。

她的额头上还残着哭肿的印子,小鼻尖一抽一抽,呼吸带着刚哭过的鼻音,像一只被人捞上岸的小狐狸,还没缓过来。

“念念。”

林玉芝把她往怀里搂了搂,手有些粗糙,却很暖,“前头就是我们那条路了,一会儿下车,外婆给你做好吃的。”

小姑娘“嗯”了一声,声音闷在她怀里。

她现在不太敢说“要妈妈”,也不敢说“要爸爸”。

她怕一说出口,那个空荡荡的家、那张被白布盖住的脸,又会冲进脑子里,把她淹得喘不过气。

**

车在一个简陋的路口停下。

站牌被雨淋得有些掉漆,只有“××乡政府”四个字还能勉强看清。

“到了。”

林玉芝拎起自己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又腾出一只手去牵顾念晚。

小女孩跳下车的时候,被台阶的高度晃了一下,差点摔跤。

她以前住的地方,大门前是平整的大理石台阶,踩上去凉凉的,还有佣人站在旁边提醒她“小心点”。

现在,脚下是凹凸不平的水泥地,缝隙里长着一点倔强的小草。

“走这边。”

路边的菜地一块接一块,秋天的风吹过,葱叶洋葱叶子一阵一阵摇,空气里混着泥土味、菜叶味,还有隔壁家不知哪锅汤的香味。

顾念晚紧紧抓着外婆的手,忍不住偷偷回头看。

公交车已经哐啷啷地开远了。

她知道,那辆车不会再把她送回有大露台的大房子。

**

林玉芝住的地方,在一条狭窄的小巷最里面。

巷口挂着一盏红灯笼,褪了色,风一吹就哗啦啦响;墙皮斑驳,雨水在墙上冲出一道一道痕迹。

“就快到了。”老太太喘了一口气,脚步却不慢,像是急着把这个被丢下来的孩子带进自己的地盘。

穿过两道弯,是一座老砖房。

院子不大,院门是那种铁栅栏门,油漆脱落,露出底下的铁锈。门口摆着两只洗得发白的塑料盆,里面插着几根青葱,还有一盆长得勉强算茂盛的栀子花。

“到了,念念。”

林玉芝笑着推开门,“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家”这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特别用力。

顾念晚仰着头,看着这间显得有点局促的小屋。

跟她以前住的那栋大房子比起来,这里像是玩具屋。

屋里只有两间房,一间卧室,一间又当客厅又当饭厅的小房间,家具都很旧,桌角被擦得发亮,窗台上摆着一排各种各样的不成对的碗碟,瓷片上开了细细的裂纹。

“念念喜欢睡哪张床?”

卧室里,两张木板床紧挨着摆着,一张靠着墙,铺的是旧花格被子,另一张显然是刚腾出来,床单有点粗糙的棉布味。

小姑娘没回答,只默默地走到窗边。

窗子不大,对面就是邻居家屋顶,屋檐下晾着一排洗干净的衣服,风把衣角吹得猎猎作响。

她忽然有点委屈。

以前,她的窗外是整片城市的灯光,是爸爸开车回家时车灯扫过院子的那一瞬间光亮。

现在她的窗外,是一件晾着的肥大衬衫和一条掉色的牛仔裤。

“念念。”

背后传来外婆谨慎又温柔的声音,“你先洗个脸,好不好?路上哭得眼睛都肿了。”

顾念晚回头。

林玉芝站在门口,有些不安地搓着围裙边角,像是怕自己哪一句话说不好,又把小孩惹哭了。

“……好。”

小姑娘点了一下头。

她不想让外婆也难过。

**

卫生间很小,瓷砖是旧式的绿色,洗脸池边上挂着一块已经被肥皂泡泡磨得薄薄的毛巾。

林玉芝挤了一点洗面奶,摸索着给她洗脸。

动作笨手笨脚,却小心翼翼。

“水热不热?烫不烫?”

顾念晚摇摇头。

热水在脸上淌下来的时候,她的鼻尖一酸,眼泪又差点跟着掉下来。

可这次,她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不想再像刚上车那样哭得喘不过气。

因为她突然有种感觉——

如果她再哭得那么厉害,外婆会担心的,会一直拍着她的背,拍到自己手都酸了。

“好了。”

林玉芝用毛巾轻轻地按干她的脸,“我们念念真好看。”

小姑娘抿着嘴巴,没说话。

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还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像只被人不小心踩到尾巴的小猫。

她伸手去摸脸上的水珠,忽然想到什么:“外婆。”

“嗯?”

“妈妈……她忙完了,会来这里吗?”

她的声音很小,像是悄悄地把一个希望放在桌上,又怕被谁看见。

林玉芝愣了一下。

老太太年纪大了,反应慢半拍,但这一句,她听得比谁都清楚。

“会的。”

她咬咬牙,还是这么说,“念念这么乖,她要是不来看你,就太没良心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不顺耳。

可她宁愿让孩子多骗自己几年。

顾念晚眼睛亮了一瞬:“那我就……在这里等她。”

她认真地说,“等妈妈忙完。”

**

晚饭是一锅简单的土豆炖豆角,锅里还飘着几块肉。

肉不多,却被林玉芝全都挟进了顾念晚碗里。

“外婆不吃肉吗?”

“外婆不爱吃。”老太太胡诌,“外婆喜欢吃土豆。”

她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碗里唯一那块小肉悄悄又拨进念念碗里。

小姑娘低头用力扒饭。

味道跟家里完全不一样,没有保姆做的法餐味,也没有那种“营养均衡儿童套餐”的精致。

米饭有点硬,土豆煮得有点面,油也放得少,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吃着吃着,就觉得鼻子又酸了。

“好吃吗?”

“……好吃。”她闷闷地说。

“那多吃点。”

桌子很旧,桌面上那块最亮的地方,是多年来碗盘反复摩擦出来的痕迹。

顾念晚忽然有点明白“家常菜”三个字的意思了——不是菜多么好,而是每天都有人为你煮,愿意把锅里最好的一块夹给你。

**

饭后,外婆搬出一个铁盒子。

里面放着一堆硬币和几张皱巴巴的纸币。

“念念,来帮外婆数钱。”

老太太找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账本,“这是家里的钱,得算清楚。”

顾念晚坐在小板凳上,看她把钱一把一把倒出来。

“这一叠,是明天去菜市场买菜的钱。”林玉芝用铅笔在纸上画了一横,“这一叠,要留着交电费。还有一点点,给咱们念念买牛奶。”

“那外婆呢?”顾念晚抬头。

“我喝水就行。”

小姑娘盯着那一小叠被圈出来的“牛奶钱”,忽然特别认真地说:“那我也喝水。”

“怎么行。”

林玉芝是被她吓了一跳,“小孩子要长个子的,不喝牛奶怎么长高?”

“那……我喝一半,外婆喝一半。”

她很努力地在心里算了算:“这样我们就……一人长一半。”

老太太被逗笑了,眼角的皱纹都笑开。

“好,我们念念聪明。”

她伸手摸摸她的头,“以后家里的账,就让你帮外婆管,行不行?”

顾念晚眼睛亮了。

“真的可以吗?”

“可以。”

这一刻,她第一次感觉到——

自己不是那个被送来、被放下的“东西”,而是可以帮上忙的那个人。

外婆需要她。

这个家,需要她。

**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大亮,小巷里已经陆陆续续有声音了。

有人在外面劈柴,柴刀砍在木头上的声音“咚咚”地响;有人推着三轮车出去,车轮在地上碾过的声音跟着过去,远了。

顾念晚被动静吵醒,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另一边——以前那里,是爸爸那条常年有淡淡汗味和洗衣粉味的被子。

今天,摸到的是粗糙的棉布。

“念念醒啦?”

外婆端着一盆水进来,头发乱蓬蓬的,身上围着围裙,“昨晚踢被子了,半夜我给你盖了两次。”

“我没踢。”小姑娘下意识反驳。

“还说没有。”

林玉芝笑着,把那盆水放在凳子上,“快来洗脸,洗好了,我们去菜市场,给你买个鸡蛋饼尝尝。”

“我要跟外婆一起去。”

“当然要一起。”

**

菜市场离家不远,却要穿过一条长长的水泥路。

清晨的菜市场最热闹,摊位一个挨着一个,空气里混着鱼腥味、蔬菜味,还有豆腐脑和油条的味道。

摊主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新鲜黄瓜,便宜卖咯——”

“鸡蛋今天跌价,一块一斤不赚你钱——”

顾念晚被人潮挤得有点头晕,却又有点新奇。

她以前跟妈妈去过超市,那里灯光白得吓人,货架整整齐齐,所有东西都干干净净地摆在包装里。

这里不一样。

菜上还带着泥,鱼在盆里扑腾,秤砣在架子上磕得叮当响,每一声都像是有人在一点一点称量生活。

“姨,今天的豆角帮我便宜两毛。”

林玉芝冲一个卖菜的大姐笑,“我要带孙女回去炖土豆。”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孙女啊?”

大姐好奇地打量顾念晚,“长得真俊,像她妈。”

“哪能呢。”林玉芝笑笑,“她妈在城里当大总裁了,我们念念跟着外婆过小日子就好。”

“哎,城里人有城里人的活法,我们这样也挺好。”大姐感叹,“就是可惜你家女儿,那时候……”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到顾念晚,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去那边看看菜。”

林玉芝笑着打断,拉着顾念晚往前走,“念念,帮外婆看着这袋菜,可别弄丢了。”

“嗯。”小姑娘用两只手抱紧那一袋绿油油的菜,抱得严严实实。

她听得懂大人半截话里的意思。

“可惜你家女儿……”

他们在说妈妈吗?

“当大总裁”的妈妈。

顾念晚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小胶鞋,鞋头上蹭了一点泥。

她突然有点不敢抬头。

她想,如果她现在抬头,看到别人眼睛里的东西,会不会是“同情”“可怜”,还是——“八卦”?

**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默默地跟在外婆旁边。

“我们念念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事。”

“这么小就会想事?”

林玉芝装作吃惊,“那想的啥?”

顾念晚想了想,把脑子里的乱七八糟都压下去了,只露出其中一小块:“我在想,回去可以帮外婆择菜。”

老太太愣了一下,笑得眼睛都眯了:“那我们赶紧回家。”

**

下午,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打在木桌上。

桌上铺着一层旧报纸,上面堆着刚买回来的菜。

顾念晚盘腿坐在小板凳上,一边看动画片,一边笨拙地掰豆角。

她掰得不太好,总是掰得长短不一,还时不时掰断在中间。

“这样不行。”她自己嫌弃自己,耳朵有点红,“外婆掰得都一样长。”

“慢慢来。”

林玉芝坐在旁边缝补衣服,穿针引线的样子非常认真,“我们念念还小,以后啥都会。”

“那我能不能……帮外婆多干一点事?”

小姑娘抬头,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

“你不是包袱,你是外婆的小帮手。”

老太太放下手里的针线,郑重地告诉她,“以后外婆老了,腿脚不利索,就指望你给外婆拎菜、倒垃圾、陪外婆看病。”

“那你现在老了吗?”

“还没。”林玉芝笑,“外婆现在还年轻,能扛得动两袋米呢。”

“那等你老了,我就扛。”

顾念晚低头,又掰了一根豆角。

这种被“指望”的感觉,有点重。

却也,奇怪地让人心里暖。

**

晚上睡觉前,外婆去院子里收衣服。

秋天的风已经有了凉意。

她抖了抖衣服,把一件小小的睡衣摊在床上。

“念念。”她喊。

小姑娘从屋角那张旧椅子上跳下来,手里还攥着一支笔。

她在练写自己的名字。

“顾念晚”。

她写得歪歪扭扭,每一个“念”字都要停下来想半天,下笔小心翼翼,生怕写错。

“写得真好看。”

“才不好看。”她皱皱鼻子,“老师说要写整齐。”

“以后慢慢来。”

林玉芝把她抱上床,给她盖好被子,“念念,睡吧。”

灯关掉的一瞬间,屋里只剩下窗外一点点漏进来的路灯光,像是有人在远处守夜。

黑暗里,小姑娘突然开口:“外婆。”

“嗯?”

“以后……我们家会有很多钱吗?”

她问得很小心。

林玉芝沉默了一下。

“很多钱就……能买大房子,给你买很多衣服,还能给妈妈买礼物,让她高兴,她就会来找我们。”

孩子的逻辑简单而残忍。

在她的小世界里,钱可以买来一切——房子、衣服,还有不再离开的妈妈。

“钱这个东西啊……”

老太太叹了口气,在黑暗中摸到她的小手,握紧,“有就花,没也能过。我们只要身体好,就不怕穷。”

“可我怕。”

顾念晚吸了吸鼻子,“我怕妈妈再也不回来了。”

她声音发抖,像小猫爪子在心口挠。

“不会的。”

林玉芝看着天花板,像是在对她,也像是在对谁发誓,“她要是真不回,我就去城里骂她,把她骂回来。”

小姑娘被她的语气逗笑了一点点。

“外婆,你好凶。”

“外婆只凶你妈妈。”

老太太轻轻拍着她的背,“对我们念念,外婆舍不得凶。”

那一刻,顾念晚忽然觉得胸口那块空出来的位置,慢慢被什么填满了。

她还是想妈妈,还是会在梦里哭着喊爸爸。

可她知道——

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会为了她和谁吵架,会为了她把锅里最好的那块肉让出来,会为了她,在破旧的小屋里,把所有的“需要”都摆在她面前。

“外婆。”

她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又迷迷糊糊叫了一声。

“嗯?”

“以后……我也会保护你。”

回答她的,是黑暗里轻轻的一声笑,还有一只因为操劳起了茧的手,稳稳地覆在她的背上。

“好。”

“外婆等着你保护。”

**

城郊的小屋很小,旧、窄、破。

却在某一晚的呼吸间,悄悄长出了一点点新的光。

那光不亮,只够照见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

顾念晚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

自己不是被丢在这里的石头,而是这个家里,真正被需要的那个人。

以后,她要用力长大,用力挣钱,用力厉害。

不是为了回去跪在谁面前,而是为了有一天,撑起一栋比那栋大露台更温暖的房子,让外婆在里面安心睡觉。

至于妈妈——

她在心里很小声地想:

“等你忙完,我也许……就不等你了。”

但下一秒,她又不甘心地在后面补上一句:

“要是你真的来了,我也不会原谅你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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