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借着夜色掩护,溜回小楼之后,另外三人早已焦急等待多时,看到他们进门,周广海第一个凑了上去。
“咋样啦?你们这脸色……找到什么没有?看到啥了?”他压着嗓子,连珠炮似的发问,目光在四人身上来回扫视。
白玥深呼吸几次,缓过劲来后,将所见所闻给他们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尽管有些细节被一句带过,但是那画面依旧让听着的小楼众人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所以说……他,他在……换皮?”陈国栋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眯起,神色凝重,“我们这也有个发现,大约六点半的时候,在外面的村民都变得不对劲了……”他的神色有些疑惑。
“怎么个不对劲?”白玥连忙追问。
“就是……像是被突然抽走了灵魂,变得很木然。”陈国栋斟酌着用词,如此形容道,“原本他们热情地有些过分,我还在与他们周旋掩护老周跟小薇,忽然村民脸上的热情和活气就消失了,变得非常木然、呆滞,眼神空洞,动作也僵硬起来,开始重复地、机械地让我们‘回小楼,准备称骨’。”
“是啊是啊!”薇薇安心有余悸地附和,“我们出来的时候都吓一跳,村民们脸色都那么差,我还以为他们吵起来了。”
“六点四十……”谢妄抬手拍了拍林见白的肩膀,随后得寸进尺地将整个手臂都搭了上去,脸也凑近,气息几乎喷在林见白耳侧,“见白,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差不多正好是我们离开山洞的时候?”
林见白正沉浸思考,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一僵。他食指弯曲抵住下唇,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肩膀,试图甩开那条过于自来熟的胳膊,却发现对方纹丝不动,只好暂时放弃,将注意力放回正题:“你是说,庙祝的……‘换皮’仪式,会直接影响所有村民的状态?”
“不知道哦~”谢妄却立刻摇了摇头,脸上又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庙祝要是一天一换皮,山洞里那点‘库存’根本不够他换的。而且每次换皮都撕得破破烂烂的,总不能再把旧的穿回去吧…咦……”他甚至还做了个嫌弃的表情,仿佛真的在讨论一件脏衣服,“想想就好脏。”
“不对,说反了”林见白也驳回了刚刚自己的话,“更像是村民状态的转变时间影响了庙祝,导致他只能在这个时间段进行换皮。”
“哇——见白你好聪明啊——”谢妄声音夸张,甚至偏头用脸颊蹭了蹭林见白的肩膀。他的身高要比林见白稍矮一点点,做这个动作倒是非常轻松自然。
沉寂片刻,依旧是周广海开口:“还有大概半个小时老张就来了,不如我们先去看看晓磊?他一直躲在房间里也不是个事儿啊……”
一行人一起来到了二楼王晓磊房门前。
“我…我真的不行……我太害怕那个庙祝了……”王晓磊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带着明显的哭腔和颤抖,“你们去吧……求你们了……我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门外几人沉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再劝。
恐惧无法被言语消除,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天彻底黑了。
“笃笃笃。”
熟悉的敲门声准时响起,老张那张堆满热情笑容的脸出现在门外:“几位客人,时辰到了,庙祝大人等着哩!”
他熟络地打着招呼,视线习惯性地在众人身上一扫,随即踮起脚,疑惑地朝他们身后望了望。
“诶?今天怎么少了个小兄弟啊?”
“啊,是,”周广海上前一步,脸上挤出惯常的、略带憨厚的笑容,挠了挠头解释道,“有个孩子,就那个年纪最小的,身体不太舒服,头疼得厉害,今晚就不去了,在屋里歇着呢。”
老张脸上的笑容不变,但沉默了片刻,那短暂的停顿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听起来依旧热情,却莫名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错过了机缘,可惜,太可惜了……”
他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表示关心,只是重复着“可惜”,随即转身,如同往常一样在前方引路
白玥看着老张的背影,下意识地攥紧了薇薇安的衣袖,压低声音几乎耳语道:“这个人……好像格外特殊……别的村民晚上都变得像个木头人,只有他……好像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嗯?小姑娘,你嘀嘀咕咕说啥嘞?”走在前面的老张毫无预兆地突然回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眼神却精准地捕捉到了窃窃私语的白玥。
白玥吓得浑身一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连忙用力摇头,一把扯住薇薇安的胳膊,飞快地躲到了她的身后,再不敢抬头。
老张只是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转回头继续带路。那笑声在空旷的夜路上回荡,平添了几分难以名状的寒意。
再次走入称骨庙,气氛比第一次更加凝重压抑。
几盏油灯将庙祝干瘦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上,摇曳晃动,他依旧穿着那件深色长衫,脸上是熟悉的深刻皱纹,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在昏暗光线下,甚至连五官都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傍晚明明看到了庙祝换了张年轻的皮,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又变回这样。
若不是亲眼所见,绝对想不到面前的人已经换了一张皮了。
仪式如同上次一般进行。庙祝冰凉的手指掠过每个人的额心,空气中弥漫着那令人不安的香锈混合气味。
“骨重,四两九。”庙祝平板的声音宣布了林见白的重量。
林见白的心猛地一沉。
他的骨重居然是最高的。
依次是白玥、谢妄、薇薇安、陈默、周广海、陈国栋。
谢妄轻轻地“咦”了一声,他站在最右侧,只有旁边的林见白听到了他的声音。
林见白迅速瞥了他一眼,对方脸上那惯有的懒散笑容似乎僵硬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林见白压下心中的疑问,没有出声。
庙祝一开始说过,一次称骨见过往,二次称骨显今朝。
这“过往”与“今朝”,究竟是以什么为评判标准?
这诡异的称骨,衡量的到底是什么?
庙祝宣布完所有结果,再次如同幽魂般悄无声息地退入了后院的黑暗之中。
留下七位玩家站在阴冷的庙堂里,面对着彼此眼中如出一辙的惊疑与不解。
回到小楼后,周广海提出:明天白天再去后山一探。
几人心情沉重,但也知这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决定下来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林见白坐在桌前,就着昏黄的灯光,翻开速写本,照常用笔记录下今天的发现。
写罢,他扔下笔,向后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用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线索支离破碎,真相依旧笼罩在浓雾之中,令人窒息。
还是没什么头绪啊……
林见白刚想翻翻前面的记录,就在这时,一阵毫无征兆的心悸猛地攫住了他!仿佛有一双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又猛地松开。
林见白倏地睁开眼,目光如电般射向桌上的速写本。
只见那本子,竟在他眼前自行缓缓翻过一页。
空白的纸页上,一道无形的笔触正在落下——像是有一个完全透明的、看不见的人正拿着笔,在他面前作画:
画面被密密麻麻的苍白人影填满——无一丝布料遮蔽的躯体,泛着青灰冷白的枯瘦轮廓,像脱水的芦苇秆堆叠交错。
眼下淌着黑痕,发丝湿漉漉黏在凹陷脸颊,鼻翼翕动着扩张,唇瓣干裂外翻,整张脸都格外狰狞可怖。
肢体扭曲成诡异弧度,脖颈处拖曳着暗褐色血渍,嶙峋的肋骨在苍白肌肤下凸起,手指嵌进身旁皮肉。无论身体形态如何,头颅都正正地对着看画的人,像是在挣扎着要爬出这小小的一页纸,将看画之人拖入他们的地盘剥皮拆骨。
林见白看着这幅画,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异常冷静:这些人的表情幅度太大,太丑了!
紧接着的第二个念头:这本子知道他可能会怕鬼,所以在故意吓他。
接下来第三个却跳到了完全无关的层面:它居然能自己上色。
直到几秒后,翻腾的思绪才终于落回正轨——这大概就是当初这本子被他气到之后,所声称的“预知”。
他重新将目光聚焦于画面,仔细端详那些密集扭曲的苍白面孔。超脱了最初的视觉冲击后,他敏锐地捕捉到那些苍白的人脸上所共同构成的神态——那并非单纯的扭曲,而是一种极其矛盾的混合:麻木之中透露着对目标的贪婪以及对某个不明生物的恐惧。
贪婪可以理解。那恐惧呢?他们的恐惧对象是谁?庙祝吗?
或许那人就在这画面之外的地方看着他们,甚至是控制着他们,对预备主播们发起攻击。
_(:3 ⌒??)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显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