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爷爷担心她回来的时候看不见路,就在道路两侧树上,挂上了很多小灯笼。
灯笼里面塞的是萤火虫,下面留了一个小小的口,这些小虫子机灵的很,碰撞上一段时间,就从那口溜了出来,在树林间隙里面飞舞。
老宅院子很大,林溪并没有从马上下来,直接让小黑继续走,就听咯吱一下大门被马头顶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架子,上面搭着柔软洁白的宣纸,她骑马过去带来的微风,让这些纸张微微在空中浮动,散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林溪把大黑牵到马厩里面,掏了一把它喜欢吃的蓿苜草,从草垛边上袋子里摸索出来一把黄豆放了进去。
大黑高兴的打了个喷嚏,一点没有意外的喷了林溪一脸。
“我的天,你还真的…”太不讲究了,话好没说,就见黑马又准备继续打喷嚏,林溪赶忙绕身出去,飞快的从马厩里面离开。
老宅不只是院子大,房子也多,大大小小的估摸着也得四五十间。一般来说,爷爷都在主屋这边住着,后面除了林溪的卧房以外,都被他改成了书屋,用来存放那些已经修缮好的古籍孤本。
林溪推开主屋的门,发现大厅空无一人,便冲着屋内喊道“爷爷”
林焕从内屋冲了出来,一把把林溪抱住,心疼道:“来了来了,好孩子,你可算回来了,想死爷爷了”
林溪看着眼前的身穿黑色豹纹卫衣,和破洞牛仔裤的白胡子老头,她感觉整个人受到了来着精神冲击:“爷爷,谁给你搞的这身搭配,还有你这个耳机,我没看错的话是今年水果家新出的吧?”
“对呀对呀,我给你说,双木村委会的干部真给力,硬是把网线和电线埋装到屋里面,本来我还担心他们会对老宅有啥影响,没想到还一点问题都没有”
“所以说,衣服也是他们给你买的?你给人家钱了没?”
“说什么呢,村上搞了老年人智能设备扫盲班,可好了,你二爷爷,李奶奶都报名了,我本来不想去,他们硬是把我拖了去。这衣服就是我从抖抖上买的,好看不?”
“好…好看”
林溪干笑了两声,勉强的夸了两句。林焕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随即从兜里面掏出来六个小小的乾隆通宝,装到龟甲里面,递到她手上。
“你看起来有心事,起一卦吧”
林溪叹了口气,深呼吸摒除杂念,双手随机晃动几下,将龟甲里面的钱币依次倒了出来。
一阳在上,五阴在下,是谓山地剥。
林焕捏着胡子,盯着眼前的卦象道:“此卦阴盛阳衰,喻小人得势,君子困顿,事业败坏。”
林溪摇摇头:“中下卦,不好”
林焕瞪了她一眼:“我怎么教你的啊?!周天八卦并不为预测未来,而是要你顺势而为。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林溪见林焕生气了,也不敢耍宝,认真道:“趋吉避凶者为君子”
林焕点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外边具体遇见了什么事情,但是我已经猜到一二,小溪这是林家人的宿命,你得认。”
林溪吃惊的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林焕:“爷爷你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那这个你也认识?”
林溪激动的将手腕上的镯子举到林焕眼前,就见那只红色狐狸猛然从镯子里面飞出来,直接迎面撞到林焕脸上。
林焕嫌弃呸呸两声,满嘴都是腥味:“这是什么东西?”
林溪赶忙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来保温杯递过去:“你不知道这个嘛?太常令,我给你说,我还在令牌里面见到爸爸了,但是他好像根本想不起来外边的事情,在那个世界里面他还是首富呢”
林焕听她说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激动道:“太常令?你进去了?”
“对啊,要么我怎么说卦象不好,因为我真的被困住了。谜题太多,谜底太少,你说的宿命到底是什么?”
“把你的镯子再让我看看”
林焕举着林溪的手腕,认真的端详着镯子,半晌也没有说话,刚准备张嘴就听外边传来鸡扑腾乱飞的动静,旁边还有人叫喊声:“这什么东西,大爷家里进狐狸了!”
这边祖孙俩互相看了一眼,赶忙跑出去一看,就见那红色狐狸嘴里叼了一只鸡,趴在地上狼吞虎咽的撕咬着。
林溪不满的走过去准备给那狐狸一脚,身旁的人就将她拦住。
“哎呀,小溪,可算回来了,快快婶子做了一桌子饭就等你了”林婶子拉着林溪就往饭厅走去。
狐狸见林溪被拉走,松了口气。一回头就见林焕还盯着它,赶忙转了个身子把那只鸡藏起来。
“我又不吃你的,瞅你那样”
饭厅灯火通明,里面有不多,都是林溪的叔伯长辈们,见林溪和林焕前后脚回来,都站了起来。
直到林焕落座,其他人才依次做了下来。林溪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她爸爸是老大,她的位置自然就是挨着林焕坐着,见众人坐的差不多了,林焕点点头,身后的林婶召唤着保姆将最好的菜逐一端了上来。
很快,桌子上就摆满了,八宝鸭,水煮鱼,红烧排骨,肉末茄子等等一堆菜,无一例外的都是林溪爱吃的。
林焕夹了一筷子小葱拌豆腐到盘子里,然后对着众人说道:“都吃吧”
整个宴席这才正式开始,林溪整个人都陶醉了,外出上学快七八年了,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家吃上这么一桌,而且只会有一道自己的喜欢的菜。
这…这真的太难得了。
“慢点吃,别噎着,这是我从早上就炖好的,你喝一点”林婶子从保姆手中接过来一小盅汤放到林溪跟前。
“谢谢婶子,婶子快坐下吃。”
“哎呀,别管我,你快吃吧,多久没回家了,受了伤还不给家里说”林婶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被二叔瞪了一眼便扭头去厨房了。
“爷爷,叔叔,伯伯,你们都知道啊”林溪咽下嘴里的鱼肉,小心翼翼的看向餐桌周围的人们。
林焕慢悠悠的端起桌子上茶杯,见里面已经换成了安神的花茶才喝了一口“你说呢,吃完让你二叔拎着你去跪祠堂”
林溪冲着身边的林明轩“啊,二叔不要吧,我伤还没好呢”
林明轩敲了她脑壳一下:“赶紧吃你饭,吃饭还这么不老实,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桌子上的人哈哈大笑起来,虽然林家一般都遵循食不言寝不语,但是现在除了二叔他们还在村里常驻,其他人都不经常回来,借着家宴难得凑到一起聚一聚,林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多约束。
吃饱喝足之后,老宅这边虽然房子多,但是能住的没几间,诸多亲戚也就早早告别,回家去了。
林溪走回客厅,看着眼前的卦象发呆。林明轩送完人回来,就见到林溪跟着呆头鹅一样歪头坐在那发呆,不由得觉得好笑。
“怎么了?”
“二叔?”
“坐下吧,你看啥呢?”
“我进门的时候,爷爷让我摇了一卦,我觉得不好”
林明轩见状凑了过去,一阳五阴孤立无援,山地剥离的确不怎么样,但也不算不好,随即问道:“你遇到什么了?”
他指尖点在卦象上,沉声道:“山地剥虽显困顿,但卦象流转从无定数,你心有郁结,杂念未清,再摇一次。”
他取过龟甲,将六枚乾隆通宝重新塞了进去,递给林溪:“这次只想着前路。”
林溪深吸一口气,脑手腕轻晃,龟甲内传来钱币碰撞的清脆声响,随后六枚铜钱清脆掉了出来。
外卦为水,内卦为地,坎上坤下,比乐师忧。
林明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捻着指腹道:“比卦,比者,辅也。水附于地,地承于水,象征亲比相合,得人相助。”他抬眼看向林溪,“你之前困于山地,是因孤身涉险,阴阳失衡;如今得水活,便是有贵人相扶,困局将解。”
林溪怔怔看着卦象,心头的阴霾散去几分,却又添了疑惑,刚准备追问。
林明轩打断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不必急着追究,比卦讲究以诚信待人,方能得人诚心相助。你手腕上的镯子,非寻常之物,往后行事多留个心眼,但也不必处处设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仍在院角偷啃鸡骨的狐狸低声道:“爷爷说的林家宿命,并非让你独自承担。当年你父亲走的路,比你如今难上百倍。”
林溪猛地抬头:“二叔,你也知道爸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