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低温消毒剂的气味,混合着一丝腥甜的铁锈气息。
白芷躺在合金台面上,寒意顺着背脊蔓延,视线里只有伊芙·李那张无可挑剔的脸。
无菌帽束起了她碎金般的长发,让那张精致的面容完全显露出来,手中的精密穿刺仪已精准对准那颗在她胸腔里空洞跳动了百年的心脏。
这场手术是实验体白芷“不朽性”与“无感化”的常规验证之一。
作为“普罗米修斯计划”唯一的成功载体,她的神经系统被永久编辑,剥离了痛觉,同时拥有了远超常理的自愈能力。
痛苦与死亡,这两个生命最原始的锚点,对她而言早已已失去意义。
“生命体征稳定。心率60次/分,血压110/70毫米汞柱。”电子音响起,
“本次实验,三级心脏穿刺。模拟左心室破裂,心包填塞。理论痛感等级,最高级。”
伊芙顿了顿,终于,那双向来只映着数据和仪器的琥珀色眼眸微微下垂,落在了白芷的脸上。
“白芷,我需要你全程保持清醒,记录并反馈所有非痛觉范围内的生理与心理感受。”
白芷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明白。需要模拟心跳骤停或心室颤动吗?”
她问得那么自然,仿佛在询问晚餐是否需要加一份沙拉。
伊芙的眉梢挑动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重新将目光聚焦于穿刺点。
没有预兆。
一股极其凶悍的力量,瞬间贯穿了胸骨与肌肉的屏障,直抵心脏。
那一刹那,白芷的身体内部,上演着一场足以令任何旁观者尖叫昏厥的惨烈景象——
心室壁被强行破开,温热的血液猛地涌入心包腔,对那颗维持生命的泵造成致命的挤压。
她的身体,遵循着物理规律,剧烈地弹动了一下,又被合金台上自动伸出的束缚带稳稳固定住。
心率飙升,血压陡降,血氧饱和度快速下跌。警报系统发出短促的尖鸣,又被伊芙手动关闭。
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以及血液滴落在回收槽里,那规律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滴答”声。
“心肌撕裂感,能描述吗?”伊芙问,
白芷的嘴唇微微开合,声音因胸腔的创伤而显得有些气弱,但依旧清晰:
“根据数据反馈……有压力性胀痛,定位精确。伴随……呃……”
她轻微地顿了一下,似乎在进行内部感知,
“伴随轻微的窒息感和眩晕感,符合心包填塞临床特征。”
伊芙的指尖停留在白芷的锁骨上方,那里能感受到颈动脉急促但正在逐渐衰弱的搏动。
眼神深处,那簇名为“探究”的火焰,微微晃动了一下。
时间悄然流逝。穿刺仪缓缓退出,留下一个理论上足以致死的创口。
几乎在仪器离开的瞬间,白芷胸腔内那恐怖的创伤,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蠕动、愈合。被伊芙赋予强大自愈能力,正违背着自然规律,上演着奇迹。
伊芙直起身,看着白芷胸口那片迅速恢复只残留着些许血迹的皮肤,脸上没有任何喜悦或放松的表情。
反而,一种极其隐晦让人难以捕捉的失落,像水中晕开的一滴墨,在她眼底极快地闪过,随即又被绝对的理性覆盖。
她拿起电子记录板,快速输入:
【实验编号:C-739】
【项目:三级心脏穿刺】
【结果:生理反应符合预期,自愈能力启动正常。痛觉反馈:无。情感反馈:无。】
在“备注”一栏,她的手指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输入了两个字:
【失败。】
接着,她用无菌敷料擦拭着白芷胸口的血迹,动作标准得不带半分温情。
“伊芙博士。”
白芷忽然开口,目光越过她落在恢复平稳的心电图上,
“根据数据,刚才的损伤是致命的。如果没有自愈能力,我现在已经死了。”
“在您设计的痛觉模拟程序中,‘死亡’的瞬间,应该伴随什么样的感受?
是剧烈的痛苦,还是……彻底的安宁?”
伊芙的动作骤然僵住,脸上第一次出现怔忪的神情。
这个被她剥夺了所有感知的实验体,竟在经历过模拟死亡后,平静地追问死亡的感受?
荒谬像钝刀,撬开了她精密逻辑的一丝缝隙。
她沉默着擦净血迹,解开束缚带:
“实验结束,你可以回去了。”
白芷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门口时,伊芙的声音带着罕见的迟疑传来:
“理论上……”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
“剧烈的痛苦,源于意识对生命终结的抗拒。而安宁……源于意识的消亡。”
白芷的脚步停住了,
伊芙的声音继续传来,更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数据库里,没有‘安宁’的感官数据。那只是……逻辑推演的终点。”
白芷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
合金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两个世界。
只是白芷按在左胸的指尖下,却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抽搐,
不是痛苦……那是什么?
走廊的光线模拟着地球上古早的“晨光”。
温暖,柔和,泛着一种不真实的暖金色调。
白芷赤足走在冰凉的地板上,脚步无声。
这条通往她“居所”的走廊,她走了一百年。
每一天,在实验结束后,沿着相同的路径返回。
两侧墙壁是流动的虚拟景观窗,此刻正播放着微风拂过无尽花海的画面,花瓣飘落,美得虚幻。
伊芙似乎认为,一个不需要感受痛苦的实验体,或许仍需要一点视觉上的“慰藉”?
白芷向前走着,
她的房间在走廊尽头,米白与浅灰的色调让人感到窒息,一整面墙的观测窗投射着虚拟的宇宙深空,星辰运转间尽是寂寥。
白芷走到观测窗前,影子模糊地映在冰冷的玻璃上,与窗外无尽的虚空重叠。
她没有去看那些星辰,而是将目光落在玻璃反光中自己模糊的轮廓上,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玻璃上,落在左胸口那片刚刚愈合,光洁如新的皮肤位置。
那里,没有任何痕迹。
房间一角的送餐口发出轻柔的提示音。
一份营养配餐准时送达,味道是标准化的,谈不上难吃,也绝无享受可言。
进食,与给仪器补充能源没有任何区别。
她坐下,拿起餐具,安静地、机械地开始。
动作标准,效率极高。
脑海中,一幅破碎的画面不期然地闪过:
是温暖跳跃的篝火和某种植物燃烧时散发的略带辛辣的芬芳。
以及一只修长的手,递过来一串烤得焦香的食物,
耳边是一个带着笑意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慢点吃,阿芷,没人跟你抢……”
阿芷……
这个称呼,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划过她意识的海平面。
她的手停顿了不到零点一秒。
画面消失了,
只留下一种模糊的、与当下截然相反的“温暖”触感。
她垂下眼帘,将最后一口寡淡的营养糊送入口中。
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恍惚从未发生。
这是百年来,偶尔会出现的“系统故障”。
一些破碎的、毫无逻辑的感官碎片,会突然闯入她空白的意识领域。
起初,她曾试图捕捉和分析,但它们太过缥缈,无法构成任何有效信息。
伊芙在全身检查中,也并未发现任何神经层面的异常。
最终,它们被定义为“感官记忆残留的随机放电现象”,不予处理。
久而久之,白芷也学会了忽略它们。就像忽略仪器运行时背景噪音里偶尔的一次杂波。
餐毕,送餐口自动回收了餐具。
她拥有大把的空白时间。
伊芙并未给她安排任何“娱乐”或“学习”任务。
她的存在价值,似乎只在于“承受”和“保持存在”。
没有书籍,没有终端,没有任何可以与之交互的物品。
她只能坐着,或者,走到观测窗前,继续看着那片虚假的星空。
有时,她会尝试回忆,在更久远的、连那些破碎画面都未曾触及的时光之前,
自己是谁?
来自哪里?
为何会来到这里,成为伊芙的“作品”?
但记忆的起点,就是这片冰冷的洁白。
就是伊芙那双冷静的,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睛。
伊芙告诉她,是她伊芙·李,将她从基因崩解的死亡边缘拉回,赋予她永恒的生命,作为交换,她将永远陪伴她,作为她最伟大的“作品。
至于“爱”与“痛苦”,那是冗余的会影响判断的干扰项,已经在“优化”过程中被移除了。
她接受了这个设定,如同接受空气的存在。
百年来的每一天,都在强化这个认知。
房间内的光线,随着预设的时间程序,逐渐由“晨光”转变为“午后”的明亮,再过渡到“黄昏”的暖橙。
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是伊芙的副官林晚。
她依旧穿着那身干练的副官制服,手中托着一个银色的托盘,上面放着一支装有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
“例行生理监测与营养补充。”
林晚的声音公式化,但她的目光,快速地在白芷脸上扫过,又落在她左胸口的衣物上。
她将托盘放在桌上,拿起注射器,动作熟练地排尽空气。
眼里混杂着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还有……一丝更深沉的,类似于愧疚的东西。
这种眼神,白芷并不陌生。
百年来,林晚偶尔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尤其是在一些特别“激烈”的实验之后。
“今天……辛苦了。”
林晚低声说,声音几乎含在喉咙里。针尖刺入皮肤,冰凉的液体缓缓推入静脉。
“这是我的功能。”
白芷回答,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林晚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拔出针头,用消毒棉签按住针眼,尽管连微小的血珠都不会渗出。
室内只有虚拟黄昏的光线,在两人之间流淌。
“伊芙博士她……她只是……太执着于找到答案。”
“关于什么的答案?”
白芷抬眼,直视着林晚,林晚似乎被这个问题噎住了。
她避开了白芷的视线,低头整理着托盘。
“关于……‘存在’的答案吧。她总是想理解最本质的东西。”
这个回答太空泛了,白芷没有继续追问。
林晚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时,她再次停下,背对着白芷,声音轻得如同耳语:
“有些问题……或许不问,对大家都好。”
和之前每一次的隐晦提醒一样,带着一种无奈的告诫。
门再次关上。
白芷重新走到观测窗前。
外面的宇宙影像,已经切换至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银河如带。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玻璃上,缓缓划动。
一下,又一下。
那不是随意的涂鸦。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那是一个反复书写,又迅速被她自己抹去的词语,
一个在伊芙醉酒梦呓中出现过,在林晚复杂眼神里隐含过,在她自己破碎记忆碎片里闪烁过的词语。
一个不应该存在于她认知里的词语。
那是……她的名字。
就在白芷全神贯注于指尖无意识的书写,试图从那模糊的印记中抓住什么时…
“嘀。”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电子音,突兀地在房间内响起。
白芷猛地收回手,转过身。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台面中央,竟然亮起了一个不断闪烁的蓝色光点。
光点只有米粒大小,却像一只窥探的眼睛,在昏黄的“夜色”中,固执地闪烁着。
【“普罗米修斯”,并非盗火者,而是祭品。】
三秒后,光点与文字一同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她的心脏,那颗刚刚被穿刺又完美愈合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着,没有加速。
但她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滞感”。仿佛时间在这一刻,为她而停顿。
祭品......谁,是那个祭品?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她记忆底层那扇锈死的铁门。
她需要信息。需要更多的碎片,来拼凑这个令人不安的谜题。
而在这个绝对受控的环境里,唯一可能藏着过去蛛丝马迹的地方,似乎只有……那个被伊芙明令禁止她接近的——旧标本室。
禁令本身,就是一种指向。
伊芙从不做无意义的事。
深夜的走廊空无一人,白芷规避着扫描节点,熟练得如同演练过千百次。
标本室的合金门需要伊芙的生物特征解锁,强行突破是不可能的。
她闭上眼。
并非思考,而是追溯。
像一台被强制格式化的硬盘,试图从磁介质的物理层面,恢复被覆盖的数据。
她搜寻着那些被定义为“随机放电”的碎片中,任何与“门禁”、“权限”、“伊芙”相关的细微波动。
一些模糊的、失真的画面和声音碎片,如同沉船残骸般浮上意识的浅滩:
【伊芙年轻些的脸庞,带着未褪尽的青涩和一种炽热的、近乎偏执的光芒,抓着她的手,按在一个类似的识别面板上……】
【一个急促的声音:“……最高权限绑定!伊芙,你疯了!万一……”(是谁的声音?有些耳熟……)】
【伊芙斩钉截铁的回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没有万一!你的权限必须与我对等!这里的一切,都有你的一半!”】
白芷猛地睁开眼。
她将手指按向识别区,回忆着伊芙手指触碰识别器时,那细微的能量波动模式。
一秒,两秒……
警报声即将响起的瞬间,红光突兀熄灭,合金门内部传来一连串轻微的解锁声,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与陈旧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
标本室内没有窗户,光线幽暗。
只有当你走入某个区域时,嵌入式的感应灯才会自动亮起,投下惨白的光柱,照亮被收藏在其中的“物品”。
一排排储存着生物器官与奇异样本的柜子,像沉默的墓碑。
白芷缓缓行走其间,她的目光掠过那些奇异的收藏品,没有停留。
她的目标明确。
在标本室的最深处,一个相对独立、被额外加固的区域内,她找到了她想找的。
那是一组更加精密、连接着众多生命维持和数据显示装置的“低温休眠舱”。
舱体是透明的,内部充盈着淡淡的、仿佛星云般的冷冻雾霭。
透过那层雾气,她看到了。
第一个舱体内,悬浮着一颗人类的心脏。
它被极其精细地剖开,展示着内部复杂的结构和如同碎裂水晶般的奇异增生。它还在极其缓慢地搏动着,被低温极大地延缓了生理过程,却并未死亡。
旁边的数据显示屏上,标注着:
【样本编号:BZ-001】
【组织来源:心脏】
【状态:活性维持(低频)】
【备注:原生器官,基因崩解III期,不可逆损伤。】
白芷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她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自己左胸。
那里,那颗稳定跳动了一百年的心脏,是伊芙为她“优化”后的产物。
她的目光移向第二个休眠舱。
里面是一对完整的肺叶,同样带着那种诡异的结晶化痕迹,在低温雾霭中,如同两片被冰封的树叶。
【样本编号:BZ-002】
【组织来源:肺脏】
【状态:活性维持(超低频)】
第三个舱体,是肝脏。
第四个,是肾脏……
第五个……
她一步步走过,像一个参观自己坟墓的幽灵。
大脑、视觉神经、骨髓干细胞……她身体几乎每一个重要的原生器官,都被伊芙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备份”在了这里。
它们都带着那种被称为“基因崩解”的疾病痕迹,在生与死的边界被强行凝固。
这根本不是标本室。
这分明是一个……“残骸陈列馆”。
是她“过去”身体的坟墓。
最终,她停在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休眠舱前。
舱体内,浸泡在特殊液体中的,是一具属于“白芷”的人类身躯。
面容与她别无二致,只是更加苍白,毫无生气,身体内部透出那种不祥的化光芒,像一件布满裂痕的瓷器。
【样本编号:BZ-Ω】
【组织来源:全身】
【状态:深度休眠(临界)】
【备注:“普罗米修斯”计划初始载体。原生意识已成功转移至新载体“BZ-Ξ”(白芷)。旧载体保留,以备研究之需。】
一种源自骨髓的“战栗”蔓延开来,
如果只是将意识转移到全新的身体......
那她自己……现在这个“白芷”,到底是什么?
“谁允许你进来的。”
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伊芙站在门口,实验袍的衣角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我……”白芷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伊芙没有给她组织语言的机会。她一步步走近,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规律而压迫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标本室里,放大了无数倍。
伊芙的身高略高一些,此刻正以一种绝对俯视的姿态,审视着白芷。
“看来,‘无感’并不能完全抑制你的好奇心。”
伊芙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危险的平静,
她的手指,猝不及防地抬起,冰凉的指尖捏住了白芷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告诉我,白芷。”
伊芙的瞳孔紧缩,像盯住猎物的猛兽,
“你在这里,‘感受’到了什么?”
白芷被迫迎视着那双翻涌着怒意和探究的眼睛。
她能清晰地看到伊芙眼白上细微的血丝,能感受到她捏着自己下巴的指尖,在极其轻微地颤抖。
她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双依旧平静,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碎裂的眼睛,看着伊芙,轻轻地、一字一顿地反问:
“伊芙博士,把我曾经的‘尸体’保存在这里,日夜相对……”
“这,也是你‘实验’的一部分吗?”
伊芙捏着她下巴的手指,骤然收紧!力道之大,几乎要在那无感的皮肤上留下淤青。
两人在惨白的灯光下无声对峙,周围是浸泡在液体中的器官残骸,和一具沉睡的“过去”。
几秒钟后,伊芙猛地松开手,仿佛触碰到了滚烫的烙铁。
她转过身,不再看白芷,也不再看那具休眠舱里的躯体。
“收拾好这里。”
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语调,但细听之下,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然后,大步向外走去,没有回头。
“记住你的身份,白芷。不要再试图探寻你不该知道的东西。”
“那没有意义。”
沉重的合金门再次关闭,
黑暗里,白芷缓缓蹲下,指尖隔着透明材质,虚虚描摹着舱体内那具“自己”的轮廓。
旧日的躯体在沉睡。
现在的躯体,也感受不到悲伤。
她甚至无法为自己的悲剧流泪。
这或许就是伊芙赋予她的,最极致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