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吗?”
“应该没有多少了,再掏的话要砸墙。”
塞尔尼安点了点触角底边挨着的皮肤,“他们能听到我们说话,包括用这个沟通。”
迟湛没有立即应答,指腹碾着那些小东西,低低的说:“禁卫军要来抓你了。”
“我知道,”塞尔尼安结结实实的平常心态,还主动告诉他,“现在在门外。”
迟湛:“……”一群混蛋。
“不是有三个小时吗?不急。”他捧起一掊微型摄像器,双手合起来,悬在盒子上换着方向一点点碾碎。
迟湛:“……”
他上白下黑穿得很利索,以高腰封隔开,上身类似衬衣的低领白袍杉,不透,但动作间不断露出由颈侧晕染的一大片红痕,上至耳后,犹如披了霞装,实在捉虫眼球。
迟湛目光在他脖子上飘了又飘,眼神变了又变,蓦然端起面前的水杯,正经地品尝水的无色无味。
但很快,甲骨质附着的虫爪掌心朝上伸在面前,迟湛愣了一下,抬手就放上自己爪子。
但虫爪勾走的只是他捏着观察的那枚微型摄像器,抬头一看两三百个早已碾成碎粒堆在盒子里,稀碎的不行,握爪间,最后一个也没了。
雌虫熟练毁掉踪迹,全部扔进回收箱开启自燃模式,洗净手才问他,“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他在给我洗脑。”
“雄保会给的条件,确实很有吸引力。”
“他们听不懂虫话。”
迟湛看了他一眼就很快低下头,把玩式地掐自己手指,喉结滚动几下,抿着唇瓣,不说话,眉眼却很落寞。
“你不喜欢这里。”
“这里不好。”
来自塞尔尼安的手在眼前招呼了一下,站起时很高大,“进房间,这里有监视。”
虽然是这样,迟湛奇奇怪怪地看着这家伙进了房间毫不犹豫就往床上坐,鞋一脱腿一搭,被子一掀,反客为主向他招手,“过来。”
“……”
床幔随着他动作荡了几下,迟湛怔了怔,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幼小的孩童只有过年那几天,才能玩累后蹦跶跳着塞进全家依偎的空隙里,抱着暖呼呼的被子看黑白电视。
迟湛没有将两幅画面混为一谈,毕竟虫族世界的床垫太高,还垫两套,好几层薄垫,幼崽都不好爬,只能让他们抓着胳膊提溜上去。
更何况那双腿太长,极其挡道。
雌虫都是厚脸皮……
雄虫默默挨到床边踢掉拖鞋,跪膝屈行到雌虫边上,坦然接受其整理靠背,然后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屈腿窝着。
“你的虫脑。”塞尔尼安手掌朝上,活动手指。
迟湛解下虫脑并开机,放上去。
肩上传来一声撞,肩对肩互相挨着,迟湛目光从他过于力量感的肩上挪开,强行无视两虫的体型差距,看着他手指在光幕上活动,输入一个新的联络号,并打开记录屏。
【遇到什么事情拨通这个联络号。】
指腹持续按在删除键上,一串字消失很快。
迟湛在上面戳了几下。
【那你呢?】
塞尔尼安沉思一会。
【我身体里有检测心率和呼吸强度的微型定位装置,艾瑞尔会来捞我。】
迟湛捞起被子,下面一空,腿一伸就把他屈着的膝盖踹直了。
两虫相望无言。
雌虫眨巴眼睛,低头继续解释,【这个身份还没到丢弃的时候,我还有很多事。】
迟湛夺过虫脑,删掉文字:【随、你、便。】
塞尔尼安笑了一下,删掉重写。
【⊙_☉传送器要一直戴在手上,不要摘下来,危险时马上就跑。】
迟湛动了动左手手腕上从异族动里就没摘下来的的表带,虽然洗澡确实不方便。
【……嗯。】
【这栋建筑底下有东西^▽^】
【异族?】
【不清楚】
【……】
【别担心,艾瑞尔和凯维已经到了( ̄︶ ̄)↗】
迟湛心里无语:……他就不能正经点吗?
【有私刑吗?】
【军部有指令,禁止对军雌滥用私刑,我只是被关在里面,不用担心,蹲监狱,我很熟( *︾▽︾)】
“……”
看着一旁比着胜利的手,迟湛说不出话。
【这里是雄保会。】
【没事,真滥用私刑我就跑,他们打不过我︿( ̄︶ ̄)︿】
【我的任务呢?】
塞尔尼安不知在哪摸出指甲大的圆球,小小一枚躺在手心。
【定位摄像器,你要换的衣服呢?我都给你改一下。】
“在那里。”
迟湛拉开床幔探出头去,指着不远处的懒虫沙发,刚送来的一套外装,没试过。
塞尔尼安将它们拿过来,在床边抖开,翻看着标签,“材质不错,但裤子小了,不要穿这件。”
迟湛看不懂尺码标签,只是点头答应,“嗯……好。”
雌虫指尖随着圆球缝隙按压,逐渐捏成想要的形状。
一抬头便看见雄虫撑手坐在他刚才的位置,一如往常的冷脸,但清澈的眼睛在倒映他的身影,塞尔尼安心尖发软,转头在腰封里挤进根手指一摸,夹在手心中,走过去大手一挥,“往里点。”
“……”
迟湛默默让出位置,还被雌虫坐下的动作颠了两下。
抖开掀起的衣服平整落在被面上,上装内衬的排扣数量多,搭配繁乱的横结,还有半肩蓝色平行袍子,看着很是精致。
一个指节大的胶囊物品滑在被子上,迟湛看了看,放回去。
雌虫将虫形宝石胸针摘下来,手往腰封里摸一下,手里出现个指甲盖大小的透明片,加上虫脑电筒的光,往上面一照,透亮的宝石底下出现一截蝎尾,不细看的话,金黄嵌在蓝宝石中却很和谐,细小宝石在黄金底边上镶嵌了一圈,仔细看和内部的蝎尾类似……
“宝石金蝎。”
“?”
塞尔尼安捞过被子上的虫脑,【你知道自己是什么种族吗?】
【不知道。】
雌虫沉眉思考,指甲在虫脑上敲了敲。
迟湛不明白虫族内的种类区分,对他来说不管哪种雄虫,身体身体素质都不强,容易被碾死。
【宝石金蝎,一般都是皇族,你不是金色的,你是变种,你和沈琦阁下两脉系都是纯黑变种皇族,虫帝出自宝石金蝎,偏纯金皇族,你雄父乔里亚特公爵也是变种,但有明显的宝石纯金特征,所以和虫帝的关系不好不坏。】
塞尔尼安敲完字便给雄虫看,自己则继续在宝石胸针上安装监视器。
【沈琦阁下是全黑变种,虫帝不喜,前古丽公爵死得早,他承袭很早匹配很早,回溯期间内就和修里斯匹配婚约,但那时没测等级,雄保会的虫有心无力,而且修里斯还没参军,身份只是沈琦阁下的亲卫队长。】
【等级出来后,雄保会一致认为修里斯完全没资格和沈琦阁下匹配,想法设法给他推荐将级以上的S级军雌,经常强制让沈琦阁下多收雌侍,好几次的宴会直接把雌虫送到他床上,之后沈琦阁下就很少参加宴会。】
关于沈琦的倒霉事,迟湛看得津津有味,上下翻看了几遍,才意犹未尽删掉让他继续敲。
果然,还是看别虫倒霉更有趣。
【我早就想问了,之前给你买的衣服都有搭配不同的配饰,也没见你戴过,是不喜欢吗?】
迟湛还以为是哪里的八卦,看完后对上雌虫真诚又好奇的眼睛,目光自觉挪回光幕上,没注意雌虫凝在他脸上瞬间暗下去的眼神。
作为享受过两年退休生活的死宅,迟湛向来认为衣服的用处只有遮体和保温,可想起那一坨塞在房间的衣服却有点心虚。
【都混一起打结了就分不开。】
塞尔尼安无声笑了一下。
【弄好了,这样就看不出来。】
他把胸针穿回去,抖开衣服并补齐配饰,手肘撑在支起的膝盖上,拖着下巴侧头注视雄虫检查他的杰作。
迟湛不觉得这枚胸针有什么变化,但贴在眼前细看,在胸针底部贴着宝石边缘往外一点金圈,指腹点一下,嗯,掉色。
好像不太对,迟湛悄悄觑他一眼,搓掉金粉,假装没发现。
【不试试吗?】
他对新衣服的兴趣不是很大,更何况是雄保会送来的……丑、衣、服。
三分钟后。
浴室门砰然关上,雌虫在门前晃悠着,顺便叫了工作虫送上食物和水,在这间观察室中搜寻晃悠着,几下在墙缝里扣出微型摄像器,然后毁掉。
迟湛在之前换下来的衣服中掏了掏,掏出不知什么时候塞进去的草根,怕死虫人洗了洗,吹干,继续塞进身上的兜。
出来便见塞尔尼安挨在墙边,双手正提着一块比虫还高的墙板砖,一本正经地比对,试图把它粘回去。
“……”
他的目光落在其脚边的物体上,过去捡了起来。
“这种东西到底有多少?”
“应该不多了。”
塞尔尼安伸手拿起头顶置物架上的喷剂,呲呲呲连续喷几下,脚尖怼着墙砖对准花纹,完美复合。
转身捏起雄虫手上的小物件,揉搓几下碎在手中,继而扔进回收箱里。
清透的绿眸定在他身上,迟湛一时没有动作,目光乱颤但没交叠。
“歪了。”
塞尔尼安两步靠近,理着脖颈的横结并将它拉松,不妨碍活动的同时保持齐整,顺手将右边的半肩蓝色平行袍子拉直,连接衣服的虫形宝石胸针固定好后,拉开距离观赏,眼里流动着满意。
……
两个小时后。
禁卫兵准时敲响雄虫观察室的门,一块方正六边机械盒贴在雌虫胸口,自动弹射出的特殊黑筋绳严严实实连着双手绑在背后,雌虫上身无法动弹,禁步环也束缚在脚腕上,行走间呼吸明显变粗。
迟湛瞬间沉下了脸,“他是中校,没有犯罪。”
十只禁卫兵虫将雌虫包围,为首的队长态度诚恳而冷硬,“冕下,这是塞尔尼安中校的上级,兰戈尔少将的要求。”
“我也要去。”
拉米罗这时姗姗来迟,和雌虫津沙泽并排着向他靠近。
“冕下!冕下不用担心,塞尔尼安中校是进军部的监狱,待彻查星盗袭击事件后,中校会完好无损回来的。”
拉米罗巧言几句,成功让雄虫打消了担心,便立即推荐津沙泽单独带雄虫冕下观赏雄保会的藏品馆。
迟湛在原地思索着,勉强答应,“行吧。”
拉米罗大松一口气,万分庆幸雄虫的念念不忘消失得很快,果然都是花心的虫。
藏品馆虽然也在雄保会中,但雄保会地域面积近乎万公顷,间隔遥远,乘坐飞行器是最好的出行方式。
迟湛记下路过的守卫虫特征,稳稳坐上了副驾驶位,居高临下地审视刚离去的军用飞行器。
期间津沙泽几次开口打开话题,都被迟湛不冷不淡的回应刺了过去,既没有情绪互换的交流,还不能即刻离开这只雄虫,直到偶尔两句话,居然刺中了这只雄虫的底板。
津沙泽悄然被勾起往下刺激他的兴味。
“冕下刚才怎么不用塞尔尼安中校可能怀上虫蛋的理由拒绝他们?禁卫军是严令这样对待孕雌的。”
“塞尔尼安中校木讷又板正,冕下同我绑定匹配的时候,可以顺道将他接出来,绑定雌侍身份。”
“多加冕下和大公的矛盾我也听说过,但我认为期间可能存在误会,下个月冕下和我回中央星的时候,不妨和大公坦诚公布,他会理解的。”
“……”
迟湛很讨厌这虫语气下的轻浮自傲,整个过程压抑又烦躁,耐心度一点点降低。
一路上沉默又无趣,但没提出离开,而是漫无目的和这只虫在藏品馆内四处溜达。
藏品馆几乎是巨型宝石镂空雕刻而成,里里外外折射着金灿各异的光色,空中整齐悬浮排列一只只标本虫兽,闪射而来的光线不仅将虫兽的原型附变得诡美,还回荡着一股冷气。
不论津沙泽如何介绍,迟湛只有一个表情,敷衍式地点头应付,好几次雌虫被他刺激地要离开,雄虫果断拦在他身前,并要求去下一个地方浏览观赏。
直到临近夜晚,才回到雄保会观察室。
由于离开过满是监控的观察室,他并没有放心再住进去,迟湛和衣躺下,等待下一天的到来。
夜晚。
迟湛突然醒了。
起身坐起时发现手心出了很多汗,心脏跳动和平常一样,却涌起阵阵心慌。
当即找出枪,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冕下!”
依稀听到喊他的声音,伴随着其他虫的脚步声,迟湛赫然才想起不知道塞尔尼安被关在哪,抬头便看到前方大门处守卫的士兵虫发现他后正在靠近。
“冕下!”
漆黑绸缎凭空出现,化作无数类似水母须爪的触手,直接将面前的十只士兵虫团团困住,武器被卸,四肢被擒,钻进脑后的触手直接抓取意识,士兵虫们齐齐睁着全黑眼珠,捡起枪械,对着迟湛身后追过来的虫开枪射击。
耳边充斥着危险的枪音,禁闭的大门被打开,蹲守在外的虫还没成功将疑似失控的雄虫伏击,反倒被控制。
“冕下等等!!”
阿德里安在走廊外回荡,试图叫住他。
迟湛控制为首的士兵队长去找飞行器,见其放出翅翼就往上冲后,也跟着飞了上去。
“拦住他——!!”
阿德里安用尽全力嘶吼,数十上百的禁卫军雌疾速掠过他,洒下的翼尘悠悠转转搅入气旋中,混在空气里,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