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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肯定不会那样做啊。”方彻无奈地说。
他自己当初被莫林开除地星籍,强行安上星联邦籍都能瞬间破防,所以不用想都应该知道为什么不能对星联邦虫族说他们是蚁帝国人了。
因为人家本来就不是。
“之前我在网上查过星联邦虫族的相关资料。”方彻道,“他们好像是当初宇宙文明联盟刚覆灭那会儿,从蚁帝国那边逃难过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从蚁帝国那边逃难过来?联盟和蚁帝国政权交替的那段时期,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静廷走进客房,关上房门,来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下:“那段时期……”
宇宙文明联盟是一个由人类和虫族共同建立起来的,人人平等、先进文明的强大国家。
这里的虫族,指的是最正统、最纯粹的虫族——虫形虫族。
人类擅长工业建设,而虫族在农业领域天赋异禀。双方互补互助,在联盟辽阔的疆域上和谐共处。
曾经的联盟不是灯塔,而是比灯塔更加耀眼的日出。
直到“亚虫”的出现。
亚虫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智慧生命体种族,因为他们并非自然进化出来的,而是联盟为了探究如何才能突破不同智慧生命体种族之间的生殖隔离限制,用人类和虫族的基因强行结合创造出来的产物。
可以说,如果没有联盟这一疯狂的举动,亚虫这种缝合怪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永远也不可能会存在。
“亚虫是人类和虫族的混血,他们外表为‘身上具有部分昆虫特征的人形智慧生命体’,但内在基因表达却更接近虫族。”沈静廷说,“因此,联盟给他们取名‘亚虫’,而非‘亚人’。”
穆亦冬在沈静廷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那不就是如今的蚁帝国人?”
沈静廷点点头:“对,你们如今所能见到的那些蚁帝国人,在生物学概念上,确实都是亚虫。”
尽管联盟是个非常强大的国家,但它的内部却存在着相当严重的官僚问题。
自打一开始,联盟政府宣布要用人类和虫族的基因,去做不同智慧生命体种族之间的生殖隔离突破实验时,国内外就已经出现不少质疑的声音了,有道德层面上的,也有伦理层面上的,还有……
然而,联盟却一意孤行,对外界的各种质疑声置若罔闻,最终还是强行创造出了亚虫。
之后,实验中的种种事故被相继曝了出来,甚至有不少是涉及到人命的,质疑声因此变成了声势浩大的批评和反对声。
联盟政府大抵是当惯了世界文明的教师爷,竟听不得任何不同的声音。他们为了维/稳,开始不断向各国各界施压。
亚虫没有自己独立的种族历史,没有任何文化底蕴,从诞生之初就因为联盟政府的关系,饱受各种质疑,而他们从联盟政府那里学到的,又是威权与霸权。
于是乎,灾难降临——亚虫为了证明自身存在的合理性,且还要证明他们是比其他任何种族都要合理的存在,开始拼命扩张种群数量。然后又如同寄生虫一般,有组织有目的的渗透到社会的各个领域中,与同类拉帮结派,不断挤压人类和虫族的生存空间。
最终,他们成功摧毁了联盟,在联盟还未凉透的尸骨之上,建立起了独属于亚虫的蚁帝国。
蚁帝国一诞生,亚虫立马就开始了对前联盟人类和虫族的疯狂屠杀与清洗。为了躲避这场灾难,前联盟的一小部分人类逃往了蛇盟,另一小部分虫族则逃往了星联邦。
剩下的还在蚁帝国的人类和虫族,几乎全都被亚虫给杀光了。
人类之所以选择逃往蛇盟而不是星联邦,是因为他们早就看出了,未来的蚁帝国迟早要对外发动战争的侵略本质。
所以,为了尽可能的削弱蚁帝国的实力,从而打击亚虫对外侵略的野心,人类选择带上尽可能多的前联盟的工业与技术,前往当时综合国力最强的蛇盟,试图壮大蛇盟的实力,让蛇盟去压制蚁帝国。
谁知道之后蛇盟那么快就裂成了黑蛇星和银蛇星。
不过,蛇盟的最大继任国黑蛇星尚有蛇盟的余威,逃难去黑蛇星的前联盟人类好歹也是在黑蛇星的庇护中幸存了下来。
而虫族选择逃往星联邦的理由就简单纯粹得多了——因为星联邦的主体种族是人类。
虫族在联盟还活着的时候,就和人类是一国同胞,亲近人类、想在未来继续跟人类共同生活,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心态了。且虫族跟蛇族是真不熟,自然也就不会把蛇盟确定为自己避难的首选目标。
“原来,现在蚁帝国中那些所谓的‘虫族’,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虫族。”坐在穆亦冬身旁的方彻表情凝重。
“没错。”沈静廷说,“真正的虫族已经被亚虫屠杀得差不多了,很难再在国际上继续发出声音。
“然后,亚虫顺势窃取了他们的身份,宣称自己才是虫族。”
至于亚虫为什么不宣称自己是人类……那是因为虽然现在世界上已经再也没有了主体种族是虫族的国家,但却仍然有一个主体种族是人类,且综合实力不容小觑的大国——星联邦。
星联邦的存在,让亚虫无论如何都窃取不了人类的身份,且星联邦又接纳了从蚁帝国那边逃难过来的虫族,帮虫族记下了蚁帝国的罪行。
现在,既有人类又有虫族的星联邦,在蚁帝国看来,那就是另一个联盟,且比曾经的联盟更加强大完美。
哪怕联盟和星联邦是两模两样,完全不像。
但当蚁帝国的亚虫们穿过层层星云,朝着星联邦的方向投去视线时,过往的罪孽还是会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他们。
而在那猩红的水面之下的,是被他们用屠刀无情的夺去了生命的无数的人类与虫族。
旧日冤魂在死死地缠着他们。
“难怪蚁帝国要把星联邦当做死敌来赶尽杀绝。”方彻心情复杂,“因为只要星联邦一死,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篡改那些自己作恶的历史了。”
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他们不会得逞的。”沈静廷平静却坚定地说。
而后,方彻又有些好奇,星联邦内部除了虫族,似乎还有亚虫——在三人来酒店的路上,他看到了不少亚虫的身影,这些亚虫又是从哪里来的?
沈静廷:“跟虫族一样,都来自蚁帝国。”
方彻:“啊?”
某种意义上讲,蚁帝国的社会制度其实比地星还要落后。
因为蚁帝国属于是封建主义与帝国主义量子叠加,99%的平民亚虫被1%的皇室和贵族亚虫洗脑打压。
在蚁帝国,几乎所有的平民亚虫终其一生都不会明白,自己其实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非皇室和贵族亚虫的牛马、农奴、耗材、血包、炮灰等。
与此同时,地星好歹都已经开始搞(并不民主的)民主竞选了,甚至马上就要迎来新的解放了。
不过,蚁帝国这么个腐朽落后的玩意能活到现在,也是有它自己的道理的。每当皇室和贵族快要把国家给玩崩的时候,就会随便找个理由对外发动战争,转移内部矛盾。
然后那帮被皇室和贵族洗脑压榨傻了的平民亚虫,就会急吼吼地高呼“女皇万岁!”,一个比一个积极地冲上前线当炮灰,给并不觉得平民的命也是命的皇室和贵族尽孝。
但是,当浑浑噩噩的蚁帝国普通士兵入侵星联邦,踏上这片富饶而美丽的土地时,看到的是一个没有皇宫贵族压迫的世界。
星联邦的将军珍惜每一个士兵的性命;就算蚁帝国已经快要把战线给推到星联邦的首都冬来市了,他们的总统也绝不离开首都半步,誓与祖国和人民共存亡;不同种族的星联邦人之间拼命互保;就连星联邦的虫族都为了保卫星联邦,要用焦土政策,跟蚁帝国玉石俱焚……
这里充满了蚁帝国的平民潜意识里一辈子都在渴望,却至死都无法明白也不会得到的,某些情感和力量。
至此,一些蚁帝国普通士兵终于开始思考,自己对皇室和贵族的忠诚,自己为了帝国所付出的一切,是否真的是值得或正确的了。
“那些不愿再给皇室和贵族当刽子手的平民亚虫,有的回了国,加入反抗军,试图推翻蚁帝国的统治。”沈静廷说,“有的则留在星联邦,成为了这里的一员。
“这就是星联邦内部的亚虫的来历,也是‘泛虫族自治区’这个地区名称的由来。
“虫族和亚虫,都属于广义上的虫族人,即——‘泛虫族’。”
方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
交代完方彻和穆亦冬“不要对任何一个星联邦虫族说他们是蚁帝国人”这个注意事项,并解释了其中的原因之后,沈静廷就离开,让两人好好午休了。
方彻抓起一旁的抱枕,搂在怀里,然后往身边的穆亦冬那儿一倒,侧着头枕在了对方的腿上:“哎……”
关于蚁帝国,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玩意就是个星际毒瘤,大家迟早得团结起来,把它给灭了。
“亦冬,你困了没?”方彻望着眼前的茶几,懒洋洋地说,“我有点困了。”
穆亦冬低头看向侧头枕在自己腿上的酒红色头发的青年,伸手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那等会午餐随便吃点,吃完赶紧休息?”
方彻:“行。”
于是之后,两人在送餐软件上随意地点了两碗粥,作为今天的午饭。
无人机很快就把粥给送了过来。
二人迅速吃完,然后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就到卧室的床上躺下休息去了。
这间客房里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所以如果接下来方彻和穆亦冬硬要住同一间客房的话,那就只能睡一起了……
好吧,就算这间客房里还有别的卧室别的床,他们也是不会分开去睡的。
卧室的窗帘是完全遮光的,关上门,拉上窗帘,卧室就陷入了一片漆黑,如同传说中的吸血鬼洞穴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你觉得黑吗,亦冬?”方彻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问枕边人,然后道,“你要是觉得太黑不习惯的话,我就去把飘窗那边的夜灯给开了。”
穆亦冬轻声说:“没事,感觉跟晚上差不多。”
“噢。”方彻伸出手,在黑暗中精准地抓住了穆亦冬的手腕,随后一把将他拉过来,搂进了自己的怀里,“那你离我近点。
“你不怕黑我怕。”
穆亦冬知道他这是在鬼扯,低低地笑了两声,顺势抱住他:“好吧。”
方彻轻轻地吻了吻怀中人的耳坠:“嗯,睡吧。”
穆亦冬的耳朵非常敏感,方彻的这个举动让他顿时腰一软,呼吸也乱了节奏。
白发青年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状态,然后在方彻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才闭上眼睛,逐渐睡去……
……
午休方彻原本是不打算睡太长时间的,奈何他中途迷迷糊糊地醒过好几次,每次想睁开眼睛爬起来都格外难受,就跟被鬼压床似的,索性放弃挣扎,继续倒头大睡。
就这样,方彻断断续续地睡了好几个小时,直到下午四点半左右才算是真正清醒过来。
然后沈静廷就打来了电话。
方彻看了一眼怀里还在熟睡中的穆亦冬,拿着终端,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出房间,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来到了客厅,才接起电话:
“沈教授?”
“没打扰到你休息吧?”沈静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方彻说:“没有。”
“那就好。”沈静廷道,“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们,今晚大概六点左右开饭,差不多到时间我就会去酒店那边接你们,带你们到镇上的社区公共食堂吃晚饭。”
方彻:“行,我和亦冬会提前做好准备的。”
通话结束后,穆亦冬打开房门,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方彻关上终端并戴好,问:“我吵醒你了么?”
“不算。”穆亦冬说,“这个点也该起了。”
“那倒是。”方彻看向了阳台的窗外,对比起中午,这会儿外面的天色有了些许变化,“刚才沈教授打电话过来,说今晚大概六点左右开饭,差不多到时间了他就会来酒店这边接我们,带我们到镇上的社区公共食堂吃晚饭。
“现在距离六点还有将近一个半小时时间,我们要不要出去,到外边的街上随便走走?”
穆亦冬答应了:“好。”
于是,两人换上了外出的衣服,动身出门了。
刚一离开酒店,方彻就在附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是……沈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