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赛博朋克公务员决定造反 第29章 混乱前夕

要带私人医生上会是比较麻烦的，更别提海文的真实身份相当敏感，于是赫洛又跟玫瑰处理了一早上，才大致避重就轻地把流程性文件都提交完毕；此后的几天，海文又从塔属医院找了一个熟悉的主治医生，给赫洛开了两张证明报告，备份同步传给了审委会、司法局和议院三方——司法局明显对代理人的身体不适喜闻乐见，回信中热情无比阴阳怪气地提醒她注意个人健康。总而言之，等前期工作尘埃落定后，月末大会的审判也已经高高悬挂在第二天的日历上了。

“你放心，我保证，司法局那帮卡文迪许绝对已经欢天喜地地跟全世界宣告了。”赫洛仔细地擦着爱枪的枪身，电话外放着搁在身旁，“不出一个晚上，乌鸦肯定会知道。月末大会，代理人不得携带任何枪支器械入场，且义体、智械在审判期间均处于二级受控状态，再加上一个身体状况不佳……呃，给我诊断的什么来着？咳嗽、发热、呕吐……老天，这还不够吗！他和火种都不会脑子坏了放过这个机会。”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跟火种统一战线？”海文问道。

“不一定每次都，但这次百分百。”赫洛笃定道，“你觉得卡文迪许为什么资助火种啊？”

海文无奈道：“你什么时候确定卡文迪许资助火种了？”

“东部警署经侦正没日没夜地查呢。早晚能证明的——”

“那肯定是想要火种的研究结果。可照你说的，火种是想从你身上得到……”海文顿了顿，用了一个读音非常复杂的词语，“‘原始矿源型基因’，或者说，是业界传闻中的一种极端抵抗型基因，疑似来自于远东的红色卢米奈特矿源地区的居民……火种真的已经查到你母亲了？”

赫洛静了一下，盯着枪膛两秒。而后道：“可能是。”

“没关系。我觉得他们的合作关系实际上并不牢固，火种大概率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卡文迪许。他们作为一个非法的科研组织，手里必须要握着有重量的东西。况且，现在没有证据表明你跟凯翡拉·唐的血缘关系——你知道的，除非他们能从西海十几年前的洋流中捞到她的骨灰。”海文的语气很认真，“你应该已经死了。没有人会觉得TANG家的女儿还活着。现在更重要的是你得确定火种会对你动手，最好的情况就是当场抓获他们。”

“……”赫洛不知为何微妙地沉默了，“抓获他们对我真的有好处么？就算逼供出火种的总部，也不过是中断了这条线索。卡文迪许不会容忍和非法科研组织扯上关系，对么？”

闻言，海文也沉默了片刻：“那你打算怎么办？消息都放出去了。”

“我觉得……”赫洛缓慢地道，“反而是他们可能会想办法把我抓走。”

“……”

“…………”

海文彻底无语了：“那你打算就这么被他们抓走吗？！在你的义体和智械全都二级管控的情况下？！！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啊？”

“啊，”说到这个，赫洛的语气又愉悦了起来，“其实我之前去窑子的时候就拜托夏洛特做了一件事——现在银龙开了很多一级战斗权限。事到如今这么久了，根本没有人发现！”

海文真的不想理她了。

“你真的跟夏洛特混在一起太久了。”生物博士凉凉地评价道，“一旦被抓到，你俩就准备好被挂上《今日鹫都》头条，承受议院长达数十年的无边怒火和反复鞭尸吧。祝你好运，萨柯达里代理人。”说罢把电话给挂了。

赫洛笑嘻嘻地给她发了好几个表情包，知道海文这脾气生不久——但很快，在私人手机上看到另一条消息蓦地弹出来时，她的笑容僵住了。

那是贝利·怀特。

贝利：莉莉丝的流水查出来了

贝利：[交易流水明细清单_东警经侦01办.pdf]

贝利：已经同步给总署

贝利：看完记得删了！

她脸色微沉，很快点开了文件——

莉莉丝一共有两个主要的资金来源。

一个的IP地址位于图灵谷皇冠大道附近，来自名为“幽灵”的虚拟账号；另一个则是某家民间慈善机构的捐助，名义是资助社会失业人员。

……很显然。那个所谓的“民间慈善机构”，都用不着动脑子就猜得到，一定是某家贵族专门用来洗钱的产业。谁有事没事去资助一个高学历有积蓄的社会失业人员？有这钱先把贫民窟的问题解决了不好么。

只不过赫洛扫了一眼那家机构的详细信息，发现这家慈善机构应该是挂名的，从法人和股权构成上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这也很正常，贵族们做这事儿总是很熟练，外行人是很难一下子抽丝剥茧看出真相的——如果需要确定机构背后究竟是否是卡文迪许，她还得找更专业的人去确认。

她最后扫了一眼，这种东西不能存档，便拇指一划，删除了源文件。与此同时，赫洛把私人通讯录往下翻了翻，目光最后锁定在一个全黑的头像上。

【联系人：厄惟·布莱克】。

“……”她斟酌着措辞，最后输入了这么一行：“最近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

布莱克家族置业，天鹅湖公馆。三楼走廊尽头光线昏暗的房间，毛毯中钻出一个毛茸茸的金发脑袋。

厄惟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条讯息，过了两秒，忽然朝门外大叫一声：“哥！”

“？”西门穿着宽松的黑金色棉质睡袍，正巧端着两杯热牛奶从楼梯那儿走来，闻言疑惑地敲了敲门，推开一条缝隙，“什么事？”

只见少女整个人窝在滑轮椅上，被瀑布毛毯包裹，只有两只圆圆的普鲁士蓝眼睛被显示屏的光照得沉静而黠亮。

“赫洛有事求我。”她没能克制住语调末尾微微上扬的得意感，好像终于拿住了他哥的什么死穴因此势必要狠狠整他一把似的。

西门愣了一下，沉默了两秒，脸色有点古怪：“你又想干嘛？”

“喊我一声姐姐。”

“……”

布莱克家族的二公子非常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觉得该给厄惟驱驱魔了。

“喝。”西门冷冰冰地把其中一杯热牛奶往她床头一搁，“治治你的癔症。”

厄惟不大不小地翻了个白眼：“小气鬼，你也不怕我不帮她。”

“你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态度改变自己的决定。”西门随口下了一个非常客观的判断。如果厄惟不想帮赫洛，就算他叫上一百遍姐姐也没用。同理，她想帮的话也压根不缺这一个称呼。

厄惟耸了耸肩：“那你喊我一声也不会损失什么啊？”

“会损失我宝贵的时间，并收获我并不需要的‘妹妹的嘲笑’。”

厄惟又翻了一个白眼。她哥这臭资本家的毛病真讨嫌。她低下头给赫洛回了一条消息：“你先说吧。”

不一会儿，赫洛那边发来了个什么。厄惟“唰啦——”一下带着滑轮椅滑回了电脑桌旁边，手指噼里啪啦地开始敲键盘，很快，那个名为“棋盘游戏”的非法黑客软件霸占了全屏，且正中央显示着一个鲜明的红点，像是无数交织的细密网络捕捉到了一只小飞虫。

“这是什么？”西门凑到她身后。

“她让我查一个名为‘幽灵’的图灵谷黑客账号……”厄惟定定地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猫一样的瞳孔中掠过一丝无机质般透亮的疑惑。

单击。流光从键盘上划过，代理人细长的手指敲打的速度渐渐减慢，直至归零。

“我认识这个人。”她忽然说。

——1号显示器上，“幽灵”的防火墙已经被攻破了。棋盘游戏弹出一个巨大的MISSION ACCOMPLISHED，而那行字的后面像真的幽灵一样缓慢浮出了一行更小的字：

“我将献祭我。”

两人目光交汇，脸色同时微微一变。

抓在椅背上的手骤然用劲，西门喉结上下滚动一圈，语气有些发紧：“……深渊教徒？”

“我将献祭我”——在智械危机爆发的“失神时代”，这句低喃曾经构成过一个力量强大的邪教教派。教徒认为卢米奈特是神赐的进化灵物，能够帮助人类变成更高等的生物，因此他们中的非抵抗型基因主动地接受感染成为畸变体，制造出一大批令人闻风丧胆的古怪生物；另一批则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的心脏，以生命为代价让畸变的同伴变得更加强大。

尽管后来在革命军的围剿下，深渊教派几乎被杀了个精光，但多少留下了一些残党。他们可能不再实施恐怖主义活动，却以伪装的合法身份坚持着私下传教。

西门母亲的死亡跟他们脱不开关系。

一种与心脏搏动同震的尖锐而细小的恐慌蔓延开来，男人感到眼前有一点晕眩。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来时，厄惟正扭头向上望着他，手中递过来那杯热牛奶。

“……”

西门什么也没说，接过来撇过头去喝了一大口。

胃部的热意稍微驱散了一些压力。他重新转过来，低沉着声音道：“你能问问赫洛为什么要调查它吗？”

厄惟平静地看着他。她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经常如此，平时为了自己的野心对竞争对手不留余地地大开杀戒，似乎十分缺乏情感，在某些时刻却又忽然变得怯懦。

“你应该自己去问。”

她回答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人情，本就与你无关。”

在月末大会的红牌审判前夕，鹫都的不同角落承载了不同的犹疑。海文拿出了她久未经用的行医资格证和随身医药箱，给自己选了一套尽可能平平无奇的衣物；赫洛修了一下自己长长了的额发和指甲，拿出了两张口罩备着装虚弱，最后从衣橱深处一个专门的隔间中取出了两套真空袋，以及一个鞋盒。

她将真空袋中的衣服慢慢抽出来，摊在平整的床单上。

——那是一整套白金色的挺括制服。

形制有些像上世纪的军服，贴身、收腰，布料厚重而结实，分为内衬、外衣和裤装。雪白灿烂的穗从双肩垂落，在灯下发出耀眼的闪光。

赫洛摸了摸胸口的红金色刺绣：“Shero.S - Civcore - Babel”。

代理人制服。其实一共有两套，但这一套白金色的是出席外界重大场合时的专用正装，也是人们在新闻上见到代理人照片时，总是能留下很深印象的那一套……虽然很多时候这颜色也意味着，穿着它，代理人就代表巴别塔的形象，因而得时刻保持端庄和洁净。

“但愿明天会议结束时，”她笑了笑，把衣服叠好放在床头，“你还是能是白色的吧。”

明天。

月末大会……

她能顺利地，如期见到火种的成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