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派BOSS觉醒后 第10章 第 10 章

槐树妖回忆起那天，仍浑身发冷。

草木之灵在妖族本就是末流，他虽修炼千年，却不如飞禽走兽几百年的功力深厚，甚至无法化作人形，只能用微薄的意识去感受这个世界。灵气倒灌，哭喊声，求救声，声声不绝，不仅传入他的耳中，更刻在他的心里。他的枝桠随风飘零，他想：若他有救世之能，或者说可以化作人形，灵溪镇是不是就可以躲过这场浩劫？

他扎根的这个家庭不富裕，好在夫妻恩爱，孩子孝顺，是难得的和睦家庭。可现在，灵域坍塌，灵气倒灌，乱窜的灵气无差别地攻击每一个人，原本安宁祥和的小家变成人间炼狱。

“小秋！”女人口中吐出大量的鲜血，推搡着泪流满面的秋离刀，“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娘——”他的脚下是爆体而亡的父亲，身边是浑身血污的母亲，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支撑着下坠的女人，咬牙道：“我们一起走。”

女人摇头，终是精疲力尽，顺着秋离刀的胳膊滑下去。她的脸上在笑，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娘无法再陪你了。你……你要逃……逃出去……去找仙人求助……求他们救救……救救灵溪镇的百姓。”

“不……不……”秋离刀拼命拉扯着倒下的女人，神情哀恸，“为什么会这样……求救的消息已连发三道，为何仙人们还未出现？”

没有人能回答他为什么。他的身后是父母未寒的尸骨，头顶是乱窜的灵气，秋离刀心中愈发坚定，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汹涌的灵气越来越近，秋离刀甚至能听到风在呼啸。他突然想起后院有一道小门连通一条小河，只要他能游到河的对岸，就能爬到仙人所在的仙山。

灵气汹涌，无边无际。他转头向外跑去，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混着尘土在脸上肆意流淌。

逃，一定要逃出去！

少年死死紧盯着后院小门，大约百十来步的距离。他奋力跑着，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

“咚。”

少年重重摔在地上，乱窜的灵气像是看到了美味的食物，一股脑地涌了过来。少年避无可避，下意识蜷缩在枝繁叶茂的槐树下。

磅礴的灵气迅速钻入他的经脉，横冲直撞。少年清晰地感受喉间涌上一阵腥甜，身下大量的鲜血涌出，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完全没有注意到老槐树贪婪地汲取着他的血液。鲜血顺着树干的纹路向上游走，原本枯败的树枝焕发新生。

秋离刀趴在地上，又痛又恨。

为什么灵溪镇会遭受这场浩劫。

为什么修仙者享受灵溪镇的香火，却在关键时刻袖手旁观？

为什么他永远要依靠别人的庇护！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在心底愤怒呐喊。

若他拥有无上灵力，若他能成为世人口中的天命之人，若他……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汹涌的灵气已经震碎了他的经脉，他再也无法知道灵溪镇为何会被仙人们放弃，再也没法为灵溪镇死去的三千人报仇了。

好累啊，真的好累，就让他靠着老槐树睡一会吧。

秋离刀痛苦地闭上眼。

·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天地间再次归于沉寂。院中静静耸立的老槐树突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绿光，绿光过后，一个矮小的老头突兀的出现在庭院中，面露迷茫。

“我……我变成人了？”槐树精看着自己的化形的身躯，高兴得不知所以，“哈哈我变成人了！”

短暂的喜悦过后，他又想起在妖身内的所见所闻，忙四处打量。待看到晕倒在树下的少年时，槐树精兜着袖子小跑过去，焦急唤道：“小秋！”

少年已晕死在槐树下，槐树精心里一突，寒气直接从脚底涌了上来。

“小秋？”他颤抖着手指，试探少年的鼻息，谢天谢地，还活着！槐树精长长吁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扶起少年为他过渡妖力。

妖力源源不断流失，可秋离刀的伤势却没有丝毫好转。初春的天气下，槐树精却汗涔涔的，他心里明白，若是再这样持续下去，他们恐怕都会死在这里。

他停住过渡妖力的手。没了妖力的滋养，秋离刀再度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剧烈地上下起伏，很明显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槐树精顿时六神无主。若非秋离刀的鲜血滋养，他不可能这么快化形，可就在他化成人形的第一天，他的恩公，即将死在他的怀里。

他闭上眼，内心忽然遭受巨大的煎熬。化形前无法庇护秋离刀的家人，化形以后又无法救治恩公，他的一生都在错过，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有的！

他“腾”地睁开眼，皱巴巴的手掌摸上左侧胸膛。

这里，还有一颗跳动的妖心。

今天是他化成人形的第一天，可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怀里是即将支撑不住的秋离刀，前方是坦荡的妖途，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做出了选择。

就当是报恩吧。

他想。

哪怕再无修炼成人的可能，哪怕失去所有记忆，哪怕化身为树。

他将秋离刀放到一旁，脱下槐叶编织成的外衣，轻轻为少年盖上。月明星稀，树影摇坠，他抬头，深深看了一眼枝繁叶茂的槐树，突然露出一抹解脱的笑。

自刨妖心的过程是极为痛苦的，老槐树精却恍若未闻。他那双皱巴巴的手化作利刃，毫不犹豫地插入脆弱的胸膛，利刃摩擦过血肉，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槐树精咬着牙，终于将一颗绿莹莹的妖心捧了出来。

他催动着术法，缓缓将妖心推进秋离刀的身体。妖心甫一进入人身，立刻化作娟娟暖流，安抚已经碎裂的经脉。他再次试探少年的鼻息，此时的秋离刀面色红润，身体回温，呼吸匀称，很明显已经睡着了。

槐树精重重呼出一口气，他将秋离刀抱回床上，又将杂乱的小院打扫干净。天还未亮，他矮小的身躯静静站在小院中，孤寂、可怜。

没人比他更可怜了。

没了妖心，他至多维持七天人形。七天后，千年的记忆清零，他又是那个一无所知的老槐树。

原来凡人觉得转瞬即逝的七天，是他的一辈子。

·

过往的记忆化作一阵风，轻轻吹动庭院三人的发丝。

冯燃与百里雀步眼神复杂地看向面前这个矮小的老头，眸中俱是震撼。

她开口，声音暗哑，“后来呢？”

“后来的事山主也知道了。小秋是天命之人的传言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引来了妖道黄袍真人，他想用小秋的血助他修炼，小秋不同意，他就在镇外设了一道结界，想将他困死在这。再后来，您就来了。”

“也就是说，这几日一直没有其他世家门派找上门？”

槐树精略想了想，摇头，“没有。”

这就奇怪了。黄袍真人所处的衡阳派在西侧长庚仙府，而世代庇佑灵溪镇的落霞门在相隔不远的奇蒙山，可为何最先出现的是衡阳派的弟子呢？

百里雀步沉吟片刻，“许是黄袍真人恰巧在附近游历。”

就算是这样，落霞门知道秋离刀是天命之人以后，也没道理不露面，要知道千年前曾有飞升者批文：浩劫降世，天命者尊。此番灵域坍塌，若想救世，世家门派肯定会寻找天命者。

“难道是因为落霞门没有出手相助，所以无颜面对？”百里雀步说出他的猜测。

冯燃轻嗤，“那帮修真者若是真在乎这点脸面，我看也别修炼了，回家挖坑把自己埋了吧。”

百里雀步汗颜。

槐树精见冯燃二人眉头紧锁，犹豫片刻道：“小老儿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冯燃颔首示意：“你说。”

“如今瀛洲仙岛广为流传的批文是：浩劫降世，天命者尊。很少有人知道，这八字箴言其实还有下半阙，那就是——五行聚势，合一归真！这场浩劫固然会出现天命之人，但唯有将超脱命盘外的五行之力融合归一，方能达到一种圆满的境界。”

“所以你认为，世家门派之所以没有来，是因为他们知道批文的下半阙，想通过天命之人寻找五行之力？”

“正是这个道理！”

百里雀步皱眉，“五行之力是什么？”

槐树精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他挠挠头，豆大的眼睛翻腾半天，“也许是人，也许是法器，具体我也不知道。”

冯燃想起屋内昏迷的秋离刀，心念一动，“如今秋离刀逆天改命，已然超脱于命盘之外，会不会是五行之一？”

“啊……真的吗？那太好了……”槐树精干巴巴答着，正对上冯燃探究的眼，他有些心虚地转过头，“或许这对山主来说是一件好事……”

冯燃似笑非笑，“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吧？”

“山主！”槐树精努力睁大双眼，“不敢欺瞒山主，小秋是不是天命之人我真的不知道，但他以我的妖心入道，定是那个超脱命盘外的五行之人！”

冯燃摩挲着手腕上的玉环，垂下眼叫人看不清神情，她道：“何以见得？”

“传闻碧霄海域中有面往生镜，可窥前世、今生、未来。是与不是，山主只管将小秋带去一试便知。”

听槐树精的意思，似乎笃定她一定会将秋离刀带走，而她竟无处反驳。她挑眉笑道：“你这主意打得倒好。”

“不敢不敢。”槐树精连连摆手，突然重重跪下，手中呈上一物，“若山主愿意，小老儿愿折枝报答！”

冯燃接过他手中的槐树枝，点头应答，“既然如此，这根树枝我就先替你收着，算作你我之间的信物。”

随着她将槐树枝收容至灵府，识海中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叮！恭喜宿主获得非一次性道具，千年槐树枝*1。属性：木。功效：辟邪去灾，净气安神。】

冯燃一愣，看向槐树精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真是人生处处都是NPC啊！

老槐树不知冯燃所想，只觉大喜过望，他的眼泪与鼻涕一同流下，“多谢山主成全，小老儿死而无憾了！”

“别哭了。”冯燃不知该如何劝他，憋半天憋出一句，“太恶心了。”

老槐树努力吸着鼻子，抬起袖子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他边哭边笑，“我没哭，我这是高兴。”

冯燃：“……更恶心了。”

无奖竞猜：秋离刀到底是不是天命之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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