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恶霸脸绑定正义系统后 第4章 第4章 琉璃蓝（1）

可林观南不相信他自己。

他甚至不相信陆怀青，甚至开始猜测对方是不是真正的陆怀青，哪有人随随便便把自己的生死放到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且心有忌惮的陌生人身上。

一旦起疑，一旦有了苗头，就一发不可收拾，放肆地在林观南心中可劲地沸腾，他不说话，只转头，用自己另外张秀丽精致，未被面具完全覆盖的脸对着陆怀青。

低眉顺眼得让一旁微笑着的陆怀青不觉收敛起表情，眼始终望着林观南，不说话，一味呼吸着。

他的气息，他身上的味道却一同随着风，从林观南身后一连串烧过来，烧到鼻尖前还不停歇还要继续，林观南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身子一倾，歪到了树上，他说：“可我不相信自己。”

陆怀青显然是听见了，可脸上表情没变，“这重要吗？关键是我信你就够了，你不信也要信自己。”

这话也太霸道了，太无礼了，林观南憋不住不由自主将心里话脱口而出，“哪有这样的，而且作为一名君主，你怎么会相信我呢，这，这不合常理，而且人的性格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变了的？”

糟糕。

林观南捂住嘴，他怎么就说出来了。

陆怀青表情忽然起了变化，但不是恼怒的，而是荡起令林观南胆战心惊的笑，“你说我不是本人？”

“从哪里看出来的？语言？动作？表情？”陆怀青一面说，一面凑上前来，琉璃蓝的眸子在夜色中明晃晃在动。

林观南一听，心先是重重地抖了下，挪开步子就想跑，却在陆怀青下一句话里顿了下来。

“你猜对了。”陆怀青说：“这一切都还要多亏你，如果不是你白天那一撞，我就没这个机会进陆怀青的身。”

林观南呼吸一窒，“你是鬼？”

陆怀青眯了眯眼，呈现出难以言喻的柔情，这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的，也是陆怀青本人绝不可能做的，“我只是想为自己谋条命，官府不理会我的冤屈，医馆不治我这个病，我只能找陆怀青。”

木质香依然萦绕在林观南身旁，他颤声道：“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只想要活下来，见我的家人，陆怀青一直说这个病罕见要先处理完其他要紧的事，再来处理我的，可我等不及了，等不及了，你都救我的弟弟妹妹了，你一定会救我的！”陆怀青说这句后，人孤寂站在月亮前，沉沉地合上眼。

好半会，林观南才把面前这个人和江遇安对应上，“你是……江遇安的哥哥？”

“我叫江钰。”江钰轻声说：“我走投无路，只好选了最极端的方式，寄身在陆怀青体内，却被副官谢则玉抓了个正着，现在所有人都在抓我。”

“你会救我的，对吗？”江钰喃喃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只要你肯救我，我就把陆怀青放出来，你放心，我没有恶意的。”

“或者……”江钰抬起眼对着他笑，“我把你的神力抢走了，是不是一样能救到我自己。”

“顶着陆怀青的身体，有着你的神力。”江钰神经质地咬了咬下唇，“这怎么就不算是件好事情呢。”

林观南的心凉了大半，疯子在他眼前，他却不能逃，甚至不能叫，更不用说与他一起被绑到同条船上，还有个身居高位的君主。

他该怎么稳住面前这个疯子？怎么要该说服他暂时离开这具身子，让真正的陆怀青出来？

现在这么多人都在找陆怀青，就算他现在跑了，也不能一直这样躲着避着，迟早会查到他身上来的，迟早。

这样一想，林观南声音不禁大了几分，他极力安抚住江钰，努力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哀求似的看着他的脸，“江钰，就算你顶着陆怀青的身体，也迟早会被发现的，到那时候你该怎么办？既然做了这件事，那就不能回归你原有的生活，你的交际圈，你的家人朋友爱人都将不属于你。”

“你会披着另外一个人的皮，从此以后必须接受这世上没有江钰这个人的事实。”

这一句话，触目惊心，江钰呆愣愣注视着林观南，仿佛就此透过时间的缝隙，窥见一丝来自未来的缩影。

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如果事情真成了，那他还是他吗？

如果不是他，那他苦苦求得的活着，苦心经营的一切，真的值得吗？

江钰手一紧，竟不能自已握出拳，指尖在掌心里悄无声息割着他的肉，一动不动立在原地。

林观南见了，误以为他真下了决心要顶替陆怀青的身份，连忙做好逃跑的准备。

天敞亮了大半，原来他们已经纠缠了一个晚上，本该淹没在黑暗里的事物，一个个焕发生机，像一出即将开始放映的电影，林观南默默数着时间，默默算着。

到三十二秒的时候，江钰才开口，“我不要他的身体，一个月后，如果你没治好我的病，我就寄身在陆怀青身上，让你与他一同死。”

说完，身子一晃一颤，整个人竟跌进影影绰绰的前方，把林观南吓得赶忙走过去查看情景，发现人已经倒在地上了。

林观南抖得不成样子去探他的鼻息，还活着，还有气，那刚刚是怎么回事？

他低下头来端量着这具他不知该如何称呼的身体，心里做了决定，无论如何，江钰的事他要帮，并且帮到底，而且这事也定要让陆怀青知道。

天快亮了，他不能一直让江钰倒在地上，他要想对策，要先问清楚对方的状况，林观南把手按在江钰的人中上，可以感觉到其中蕴藏的生命力正一点点冒出来。

这具身体健康且健壮得人羡慕。

林观南把艳羡的情绪吞了回去，见掐人中没反应，双手转到肩膀处，边摇边唤着江钰的名字，好在人终于有知觉，眼皮动了动。

此时，太阳也高高悬在天上，直直倾泄到江钰眼睛里去，本以为见到的会是琉璃蓝的眼瞳，可人一醒，睁开的却是让林观南不知所措的。

是黑色的。

林观南站在江钰旁边，一股恐怖的猜想攀了上来，他看着江钰，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试探着来了句：“江钰？”

江钰没有回应他，只静静凝望着他。

林观南心慌意乱站起身，他不管了，他不管了！再管下去他也要变成一个疯子了，本来昨天靠那群兽人的感激，他已有了五百七的正义值，何必要继续这样折腾下去！

他要跑，腿一颤就要走，江钰却拉住他，“你要去哪？”

“你……”林观南剧烈地颤了下，动静大得明显，他想他的慌乱足以让对面的人发觉了，因为江钰反手将他扯过来了。

“跑什么？”江钰说着，眼睛灼灼望着林观南，“我记得你救了一个小孩。”

鬼使神差的，林观南开口，声音带着点委屈，“对，对我救了他，所以，我没有要害你的。”

江钰说：“我知道。”

太阳热烈地晾晒着林观南的脸，把他晒红了，晒烫了，林观南将垂在衣袖的手，伸出来死死揪紧衣角，“我，我……”

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江钰注目着林观南唇下方颗浅浅的红痣，像指甲用力一掐生出来的，下意识的，他悄无声息去碰右手背上的一粒红点——他也有一颗。

“不着急，把话说清楚。”他语气平淡道。

林观南抿紧唇问：“你是陆怀青吗？”

“是。”

听到这话，林观南言语不禁急促起来：“你知道你的身体里出事了吗？有个人……他霸占了你的身子！他……他要你的命，原因是他之前来找你，你说他的病太罕见，要拖着！”

陆怀青垂下眼思索，林观南也跟着抿紧了唇，他怕陆怀青不相信，怕陆怀青在怒极之下就把他这条命给要了。

于是他赶忙解释，“我不是疯子，我，我只是想救人，我只是想做好事，我答应了要救他的。”

陆怀青抬眼看他，看林观南的脸红得彻底，火辣辣得面具都拦不住，直直往下漫，连带着锁骨都透着股红，莫名有了笑意。

但他到底藏了起来，没有笑，只专心认真听着林观南说话。

“我知道了。”听完他这样回，说完后又觉得不合时宜，他在下属面前这样做惯了，对林观南这样做却认为不妥当，哪里不妥当他说不出来。

林观南不知道他心里那点弯弯绕绕，得知陆怀青没生气后，舒了一大口气，绷紧的背也松了下来，“我，我可以帮你的，我帮你赶走他，我不要你任何报酬，我只要救人。”

陆怀青却长久地望着他不说话，林观南被这一眼神看得不上不下发了慌，是他说错了什么吗？

在这一刹那，他仿佛站立在一处高而耸立的悬崖边上，一时半会知道自己是安全的，自己不会掉下去的，但他还是怕。

怕有人突然从他背后窜出来，把他推下去。

良久，林观南才听到陆怀青的声音，从悬崖对岸飘过来，荡到他耳朵去：“琉璃蓝是绝症。”

“不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