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陶然在床上辗转反侧,紧闭着眼睛,满头是汗,后颈的腺体突突跳动。
他梦到了第一次发情的那天。
身上的灼热感让他哪里都痛,他只能贴着冰冷的瓷砖缓解温度,任由冷水漫过全身,实在太冷了就回床上蜷缩着,如此来回,体温高得不像话。
被子里满是他的味道,他颤抖着,感受到一只手把自己托起来往怀里带。
对方凉凉的,还很香,他贪婪地在对方身上闻来闻去,还不满意:“你抱我一下。”
“原来你也是痴汉。”
沈岑低哑的警告,身上的橙花香源源不断地往外传来,在某刻橙花味抽离,变成垃圾箱里腐臭味。
陶然在茫然中睁开眼睛,瞬间从床上坐起来了。
墙上的复古闹钟在嘀嗒嘀嗒走动,路灯从窗帘缝隙倾泻进房间,房间里什么人都没有。
沈岑,好吓人一男的。
陶然伸手揽过床头被揉皱的外套,把脸埋进外套里深闻,有点睡不着了。
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就算冒着被揍的风险,他也得去确认一下沈岑是不是真的是ahpha。
第二天早上,他珍而重之地把外套封进塑料袋,在门口的镜子前戴好口罩。
镜中的人眼尾泛红,长期戴口罩和睡眠不足让他的脸上呈现病态的白,他用退烧贴盖住腺体,颇为壮烈地走出家门。
巷子里的味道早已冲刷干净,他只能凭借记忆一点一点闻,行动奇慢无比,一路从巷子里走到学校门口,停住了。
他闻到了跟昨天差不多的味道,只是更刺激一点,正欲朝气味源走去,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肩膀。
手主人银白色的耳钉在阳光下闪光:“鬼鬼祟祟干啥呢?”
顾银川是陶然的发小,自小就和他在一个学校,说话没把门,但成绩很好,而且乐于往身上打洞,是爸妈口中比较另类的别人家的孩子,也是陶然最好的朋友。
陶然被他吓得一激灵:“你怎么走路没声?不对你……”
他身上怎么也有昨天的味道?
陶然在他身上嗅了两下,夺过他手中的宣传单,两根手指捏着,闻来闻去。
顾银川抱住了自己,声音夹起来:“哥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变态了?”
陶然感冒没好,说话瓮声瓮气:“哪儿来的宣传单?”
“就那边发的,你不会忘了今天社团招人吧。”
校门口摆摊的地方,人山人海,沈岑靠在宣传桌的一角,穿着黑色派克服,头微微往后仰,周身萦绕着一股懒散的气质。
还是冷脸,大多数人只敢在远处观望,没几个人敢上去搭话的。
他身边的男人应该是招生负责人,很积极地在发传单。
每一个主动接传单的人,可以拥有自己和沈岑的死亡微笑合照一张。
看沈岑那表情,负责人估计也是命不久矣。
顾银川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招会乐器的,这个团人家自己在网上组了个乐队还挺火的,没点水平进不去,而且据说还得拉投资,家里要小有资产,你没看都没什么人报名吗?”
“看不起谁。”陶然一边嘴硬,一边忍不住发慌,继续盯着沈岑,“你认识那个穿黑衣服的吗?”
顾银川:“沈岑?金融系冷脸大王,刚从国外交换回来的,我好像听过他的八卦,说他们家很有钱什么什么的,是团里打架子鼓的,我跟你讲,他们组的贝斯手更帅……”
沈岑刚和一个人合照完,把外套脱下拿在手里,身体很明显地往这边偏了一下,脸上闪过冷意,不知道和负责人说了些什么,扭头走了。
陶然顿时顾不了那么多:“图书馆给我占个座,我先走了!”
他不紧不慢地跟着他,每当对方回头的时候就低头看手机,俨然一副路人模样,一路从大门跟到操场,马上就要到活动中心了。
操场上有人在打篮球比赛,欢呼庆祝着,陶然分神看了去看。
一个转角,人跟丢了。
他在原地探头张望了几秒钟,被阴影笼罩,一下子愣在原地。
沈岑足足有一米九,陶然就一米七五,撞上他跟撞上一堵墙一样,毫无逃脱的可能,阴影如牢笼般罩下,语气冷漠:“跟踪我?”
压迫感逼得陶然脊背贴紧墙砖,陶然冷汗都出来了,急中生智,抓起那张皱巴巴的宣传单挡脸:“我,我是想先参加社团,顺便明天再还你外套。”
沈岑很轻地挑了下眉:“你,打架子鼓?”
陶然:……
总觉得被看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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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踪暴露,他光明正大地走在了沈岑身后,想着如何丝滑地把话题引入到abo上面去,想了一路都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说话契机。
到社团门口,沈岑扔下一句门口报名,径直走进活动室内。
门口人员冷清,社长穿着欢迎入团的衣服,头顶上还顶了两个有字的发圈,一圈络腮胡看着唬人,声音却颇为温柔:“入团的?有基础?乐器爱好者?能拉投资?”
陶然一直到门口都是蒙圈的,硬着头皮:“零基础,完全没了解过,投资应该可以。”
社长的笑容一下子收敛很多:“那就算出于兴趣吧,填一下表,看看想学什么。”
还能指定教练的?
陶然往里瞥了一眼,确定沈岑不在附近,开口道:“社长,我能不能跟着沈同学一起学?我保证刻苦认真,绝不偷懒。”
社长的表情充满狐疑:“你要跟着他学?我可不确定他会带你。”
他在纸上画了个勾:“先过去吧,那边少儿组。”
陶然:......
培训的区域被分为两个地方,一边专业一些,另外一边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装饰,小朋友们排排坐,都睁大着眼睛滴溜着往外看。
两个小孩儿打闹,后者爆发出一阵哭声。
社长痛苦地捂了下耳朵:“岑哥,看一眼。”
沈岑换了身衣服出来,站在小孩子面前跟一座山一样。
暴,暴力执法?陶然不敢看了。
但事情走势却出乎意料。
只见他单手抱起穿蓝色衣服的小女孩,变戏法般地掏出一根棒棒糖,在小女孩眼前晃了晃。
女孩拿着糖坐在他的手臂肌肉上,软趴趴地抱住他的脖子,抽泣声逐渐停止了。
周围的小孩子看见有糖吃,纷纷围了上去。
“哥哥,我也想吃糖。”
“我也要。”
“我要草莓味的。”
沈岑蹲下来,在每个小朋友头上都撸了一把:“先跟着你们老师练习,练完每个人都有。”
他的表情较之前没多大的变化,眼神柔和许多,仔细看还能看到翘起的嘴角弧度,竟然透露出一丝诡异的温柔。
大型哄孩子现场。
社长拿着报名单,走到沈岑旁边:“那边还有个新成员,零基础的。”
沈岑往陶然的方向看了一眼,恢复冷冰冰的模样:“不带。”
社长脸上登时有几分尴尬:“大哥,我们社这么久都招不到人,真的要倒闭了。”
“那是你的事情。”沈岑招呼小朋友们站好,给他们分配任务。
社长一脸吃瘪地回来:“他脾气是有点大,你看你要不要换个老师,还有口罩是有什么必须戴的理由吗?”
一般在室内或者见长辈的时候陶然不会戴口罩,显得不尊重对方,他把口罩摘了:“求求他呢,算了我再考虑一下吧,谢谢社长。”
他的刘海微微有些挡脸,脸很白净,五官跟刻出来似的,是当下女生最喜欢的那一款。
社长的眼睛登时亮了:“同学,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宣传部?你外形条件好,加入宣传部有优势,如果能进的话,我一定让沈岑带你。”
宣传部。
看样子就是拉人合照,当吉祥物了。
他点点头:“如果沈岑能同意的话。”
“开玩笑,我说东他不敢往西。”社长在他背后拍了两下,“看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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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里面,社长拉着沈岑站在角落,嘴巴都快冒火了:“大哥,你好歹吱个声呢,最近谁惹你了,火气这么大。”
沈岑盯着窗外:“我不会带他。”
“为啥呀,带一下吧,算我求你,你知道我在这个团花了多少心思,我每天给你带早饭好吧,你发生什么我也不给你爸妈告密,求求了求求了,岑哥——”
他整个人都快凑到沈岑身上去了,被沈岑推开:“没有原因。”
社长挡在他面前:“不行你得给我个原因。”
他把申请记录举到沈岑面前:“多帅的小伙,得给我们发多少传单出去,而且人家指定要你,我都答应了。”
沈岑沉默半晌儿:“最后一次。”
陶然在外面焦急踱步,只差咬手指头,三分钟之后社长出来了,表情如沐春风,沈岑跟在他后面,朝陶然招了一下手:“过来报名。”
跟招狗一样。
陶然不甚在意,郑重地在少儿组写下自己的名字,朝沈岑露出一个笑脸:“那我们就今天开始……”
“今天不开始。”社长拉着他们俩往外奔走,“今天先宣传。”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出卖美色。
陶然是个软性子,平常见了谁都是笑脸,被社长安插到了队伍的最前列,和沈岑一头一尾,负责人看到他,脸都快笑僵了:“这可太好了,求沈岑拍照只会收获一肚子气,你从哪儿找的这么个小帅哥?”
人多味道杂,换成平时陶然早吐了,今天却没有多大的感觉。
他一心扑在沈岑身上:“社长,沈岑一般什么时候在社团。”
“一周就两次,其余时间都是乐队私下练习,可能会需要志愿者。”
“他每天都什么时候走呢?”
社长在跟别人交涉,没回话,负责人倒是凑了过来:“小帅哥,你不会对沈岑有意思吧?温馨提示一下,这个人真的很难搞。”
陶然看了一眼站在棚子另一边的沈岑,心虚:“我没。”
负责人露出一个“姐都懂”的表情,招呼新人去了。
社团招募的活动到下午四点钟结束,正是阳光充足的时候,陶然站累了靠在桌子旁休息。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
“就是这个角度。”负责人小姐姐举起手机拍照,让他多换几个姿势。
陶然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还是照做了,完全按照她说的摆造型,末了问她:“好了吗学姐。”
负责人眼中显现出几分感性:“难得,太难得了,以后我罩你。”
围观群众里有个男生,上前几次了,都退了回去,这次鼓起勇气站到了陶然身边:“同学,我想问一下你是哪个院的,能不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他有些紧张地握拳,帽子也压得低低的:“如果你不喜欢男生就算了。”
陶然愣了两秒:“喜欢啊,男生女生都一样的。”
他手机都掏出来了。
与此同时,一个黑色阴影站到他面前,声音没有温度:“专心,别玩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