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锁君意 第2章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澹台澈每次回忆起最后的那段时间，平和稳定的情绪都要陷入淤泥之中不见天光。

其实那段时间疫情已经要过去了。

看似低谷已过，其实在这段低谷中两人之间已经多出来了很多东西。

小妹妹喜欢上了新的纸片人，她叽叽喳喳分享的状态很可爱。

可是澹台澈不喜欢那个纸片人，她已经感觉到这家伙夺走了声声太多的注意力。

同样可是，两人异地。

澹台澈连触碰都难以做到。

相比之下，她才更像那个隔着屏幕的纸片人。

澹台澈劝慰着自己，这样很好，可是她不愿意去了解那讨厌的东西，声声也无法理解自己的偏好，两人之间无可避免的话题越来越少。

打开对话框的时候在想，她现在是不是不想被打扰？

一直在空间里发动态的时候在想，为什么不来问我我在做什么？

她是不是不再喜欢我了？

未曾消解反而逐步积压的情绪首先绷断了君颂声的情绪，由她提出的开始也由她提出了结束。

澹台澈感觉自己也许也是松了一口气的吧，相比不断打磨自己成为适应对方的形状，她还是更爱自身，希望能保留自己本有的棱角，相比之下是有些累了。

理智与情感相互碰撞，怀念曾经的感情却不后悔分手，只留在心中独自咀嚼回忆，安静地发着可笑的疯，这种状态确实别扭又不讨喜，但澹台澈是普通人，普通人有着拧巴的七情六欲，也没妨碍到任何人。

巨阀鸿勋，长源远系。冠冕交袭，公侯相继。

爰诞贤明，是光锋锐。宫闱以得，若合符契。

潇湘水断，宛委山倾。珠沉圆折，玉碎连城。

甫瞻松槚，静听坟茔。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丢下手中的毛笔，一双细长的眉眼静静盯着纸面上的字，还是熟悉的模样，手腕没有抖，字形也没有走样。

松烟墨磨出的墨汁浓黑，在砚堂处干出一圈圈的印痕，还带出一点点香气。

妈妈喊她去点火烧水。

澹台澈便收拢了桌面上的纸，折一折拿出去引火。

一转脸，还是笑盈盈的模样。

这世界离了谁都在转，受影响的不过身边亲近几人。既然如此，那就连这一点影响也消除掉。

澹台澈继续做着自己的工作，闲暇时仍然通过构建自己喜欢的世界来消遣。

君颂声积极地调整自己的状态，这一份工作体面但带来的压力太大，在与家中大吵一架后当场飞到别的城市开启了自己新的生活，五光十色的未知在等着她探索。

如此，两年。

在最平常不过的早会上得到这好像终于被疯狂冲破理智而来的消息后，澹台澈有那么几个小时都恍惚着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

是终于受不了这拉扯的状态疯掉了吗？

世界终于崩塌开始以自我为中心运转了？

之后几天的风平浪静让澹台澈稳下心神，只当这是突兀的一场意外。

但是。“姐姐，我在车站了。”

屏幕亮起，澹台澈看一眼后心神不宁地反扣下手机，盯着电脑屏幕试图专心抠字，催眠自己这又是一场风过无痕的意外。

“澈澈，有个文件从专用渠道发过来了，你收一下看看是什么要求，什么时候交付。”

澹台澈应声，瞥一眼屏幕右下角运行内存超标的状态球，抓起手机开始操作。

接着一头磕在桌面上，身体力行的表达出什么叫活人大半死。

痛苦发声：“又来，又来，后面排着号吧，前面的还没做完！”

话音落，原本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点点笑声，大家都从自己那一摊子业务中拔出目光看过来，缓声安抚：“办公室顶梁柱，能者多劳啦。”

“实在做不过来喊同事帮忙，别老自己闷头做嘛。”

她笑笑没说话。

各自的业务基本上没交叉，谁都没多少空闲时间，老大没主动分派谁能支使谁？

可别把自己太当盘菜了。

闷头将新的工作内容填入待办事项，胸口吊着的那口气还是落下去直接变成喘不上气了。

不干了！下午再说！

也因此，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显得格外显眼。

“姐姐，我在路上了，你看窗外的风景好看吗？”附图高铁窗外景色一张。

澹台澈手一哆嗦，手机磕在桌面上，黑色保护壳上的湿痕嘲笑一声她的怯意，被着急忙慌的抹去。

鼓噪的心跳声几乎要打破肋骨飞出来。

“你是说你要坐了高铁转大巴，坐完大巴转公交，然后再步行半小时来找我？”信步踱出门外靠着外面的窗台站定，澹台澈详细夸大自己所在地的偏远闭塞，“我这边外卖不通，快递不上门的。”

“反正我已经出发了。”对面颇为无赖地回。

……

“车到站的时间地点说一下，我去接你。”澹台澈回忆着待办工作事项，心中默默计算了能空出来的时间，像刚刚接受工作一样很顺畅地接受了现实，“先给你在城区定一间连锁酒店？”

“大概晚上八点四十分到站，我要住你这里。”发车票截图。

痛苦地抓了抓后脑勺，就那猪窝？

“那你先在酒店住一晚，我得收拾一下。”还好这边物价低租房也便宜不少，能独自享受一间完整的楼房，三室两厅一厨一卫是标配，收拾个客卧还是轻轻松松的。

“好哦～”

“姐姐我给你带了礼物，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给你了，你看这个小房子，还有这个手账本，还有一个神秘大礼！”屏幕又闪，小妹妹发过来视频。

手指上漂亮的美甲闪闪发光，和指腹按压下的小房子亚克力外壳以及华丽的手账封面一起交相辉映着。

“再看看现在的我～”根本不等澹台澈回复，对面刷刷刷又发来几张照片，铂金色的水母头发型很好地映衬了它主人秀美的五官，眼尾上翘的标准狐狸眼含着浅浅的笑，一蓝一绿的浅色美瞳在光下并不明显，只有仔细去探寻才能注意到这点可爱的小心机。

是奔过来要抱抱的异色异瞳狐狐一枚呀～

澹台澈：“万千花火不及你一人眉眼。好了我去干活了。”然后落荒而逃。

面上发热，目光躲闪，只好去洗手间冷静一下，顺便找拼车公司临时包了一辆车。

这小地方通勤很方便，她就是懒，没考驾照也没买车。

下午不能等下班了，得提前两小时走，准备一下就得出发了，不然高铁站所在城区能堵车堵到半夜。

拼车公司分派的司机打进电话来：“您好，是您包的车吗？”

“是的，地址是劳动街道国家电网门口，下午三点过来就行，包来回，谢谢。”

盯着镜子里的人打完电话，立刻去请假，再把手头上的急活赶一赶，忙完这一小会儿趁着午休时间去隔壁商超扫一包水果零食回来，再马不停蹄地跑回去收拾房间，先晒上一套床品，再把乱丢的衣服配饰全部扫进衣柜和储物橱，摆件器具全部抹一遍，桌椅门窗也逃不过，能换罩子的换罩子，不能换的擦洗完，直起腰一看时间马上要到了，厨房和地板回来再擦，拿起零食包再装几瓶水赶紧出发……

门被带上，发出巨大的“砰”声，留下满室凌乱和轻轻的带着水汽的微风撩动。

等坐到了车后座，澹台澈才急促地呼出一口气，抽一张湿巾随意擦擦手，将胡乱盘起的头发散下来重新整理，打理成不那么繁忙憔悴的模样。

摸出小镜子左右照过，心想等快到了还得补个眉毛，添点唇彩。

接着又打量穿的衣服，白色休闲衬衫，有水钻纽扣作为点缀；基础款直筒牛仔裤，高底乐福鞋；外搭一件白底竹叶雪纺长干寺，防晒又亮眼。

伸出手，双手指甲养得长了一些，没有做美甲，只有本甲透出淡淡的粉色，再往外延伸的指甲是透明的，很干净。

心下思量着没什么不妥，这才放心地倚靠着座椅靠背扒拉起随身携带的东西，见没什么缺漏了，又开始刷手机。

没什么消息，养会儿神吧。

君颂声的消息还停留在“那我睡会儿”的状态，是回复她上午说干活去的消息的。

车窗外的风景逐渐靠近又飞速远去，居住区和自然区交替出现，翻涌的情绪一点点沉寂下来，终于恢复成平日里平和的模样，路上还是碰上了堵车大潮耽搁了一个小时左右，再加上高铁早到了一会儿，因此到了接车点后没等多久就把人给等到了。

开着位置共享，一袭米白色长裙的女孩飞过来，手中拉着的行李箱随手一扔，扑到澹台澈的怀里，抬起脸四目相对时双眼亮晶晶：“姐姐！”

澹台澈稳稳接住后下意识掂了掂，笑：“轻了好多。”

“为伊消得人憔悴？”

“那我就是‘为伊增得人过肥’了。”一板一眼地开过玩笑——这神态本身就挺好笑的，总之，“上车，带了些零食，明天正式给你接风。”

君颂声跳下来也打量了自己姐姐一眼，“唔，这都五年多了姐姐你的打扮怎么还是灰扑扑的。”

“比起过去已经很亮眼了。”拽过行李箱给人拉开车门，“今天碰上领导，领导还说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做穿得这么好看。”

君颂声一边往车里钻一边道：“没有配帽子，没有腰带，头发上也没什么发饰，衣服都是基础款，不够华丽呀。”

澹台澈放好箱子也钻进来：“饶了我吧，我这么亮眼干什么。”

“唔，我看到你涂口红了，算你过关。”

车子慢慢启动，坐在后座的两人中间隔着一大包零食，澹台澈拿一瓶水递过去：“润润唇。”

接着就是塑料袋被扯得哗哗作响，是在从里面扒拉合适的零食。

暗色的车厢中，君颂声双眼闪闪发光。

她在跃跃欲试。澹台澈心中陡然划过这个想法。

迟钝地眨眼，下一个想法还没有出现，只是举起手中的小面包：“坚果车轮……”

熟悉的力道撞上来，磕在颧骨上一触即离，眼镜框被撞得跳了一下。

“呼，舒服了。”

“还是橡木盾？”热意蔓延，澹台澈慌乱垂下目光，思维一片空白之下冲口而出：“到家才行。”

“知道啦，这里不行。”小狐狸脆生生的笑声里含着十分的愉悦。

上官婉儿墓志铭尾巴上的一部分：

巨阀鸿勋，长源远系。冠冕交袭，公侯相继。

爰诞贤明，是光锋锐。宫闱以得，若合符契。

潇湘水断，宛委山倾。珠沉圆折，玉碎连城。

甫瞻松槚，静听坟茔。千年万岁，椒花颂声。（最后一句大意：以后的千万年里都被人夸赞着你的名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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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