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森林里灰蒙蒙一片。咒术师拎着食盒在每个房间里转了一圈,才迟迟察觉屋外的帐已经没有了。当然,建筑里也没有五条悟的身影。
他拎着沉甸甸的食盒慌张地往外冲,玄关却陡然在他面前打开。
“啊,好饿。”五条悟大摇大摆走进来,目光落在咒术师手中食盒上,露出一个明显的微笑,“看来我回来得刚巧嘛。”
咒术师心脏吓得几乎停跳,回过神来猛烈敲着胸腔。他连忙把食盒放在茶几上。
食物的香味先一步溢了出来,五条悟凑上去前打开盖子,第一层放着炸得金黄的天妇罗和炸猪排,第二层是一盘色泽浓郁的鳗鱼饭。五条悟将第二层也拿出来,露出最下面一层:“这是什么?”
“啊,是我的早餐。”咒术师把黑米饭团取了出来,瞄了一眼五条悟。五条先生似乎喜欢热量高的食物,而这份食盒应该很符合他的喜好,只是某一瞬咒术师似乎隐隐感觉到一点熟悉的冷意。
没等他仔细分辨,五条悟一屁股坐下来,把饭端到自己面前,吃了一大口鳗鱼:“你叫什么名字?”
咒术师:“重村秀,五条先生。”
五条悟唔了一声,又夹了一只天妇罗。
重村秀看着他面前足有两人份的餐食,在一旁坐下来啃着自己的饭团。
早饭进行到半途,玄关传来敲门声。
“喂,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来人一边说着,拉开了门。
“是你啊。”五条悟只看了一眼他手里拎着的罐子,低下头心无旁骛地解决自己的早饭。
日下部笃也将那只简陋的圆柱形白色瓷罐咚一声放在茶几上,自己撑着一条腿坐下来。
五条悟快速解决了所有餐食,拿一旁的纸巾抹了抹嘴,长臂一伸将那只罐子抓了过来,打开盖子——
罐子里细灰埋着碎骨,六眼能分辨里面残留的微弱咒力。
日下部笃也解释道:“因为夏油杰这位前最恶诅咒师不受待见,收拾骨灰的咒术师拿了最普通的白瓷罐来装的。”
五条悟盖上盖子,把装着骨灰的白瓷罐放在手边按着,没有还回去的意思。
日下部笃也没有催促。只有重村秀在一旁看着两人,不敢发出声音。
良久,五条悟才沉声道:“不是要解释么?”
日下部笃也挠了挠头:“怎么说呢,如果说有人预见了最强被宿傩腰斩,日本大乱的景象,你会信么?”
五条悟挑眉:“哦?怎么不信,咒术师里能预言未来事的人虽然稀有却也是有的。”
日下部笃也在心底抱怨这难搞的活计,把自己组织好的说辞往外倒:“总之……有人预言了这件事,为了使日本不要毁灭在宿傩手里,所以首先要保证最能打的五条悟不能死,然后再从长计议。”
五条悟:“怎么个从长计议?”
日下部笃也:“有一个阵法,或者一件物品可以大幅削减咒灵或咒物实力,有了它,再加上最强咒术师,宿傩也就不成问题了。”
五条悟:“能削弱宿傩,野蔷薇的术式也能做到,你们等她醒来不就好了?”
日下部笃也:“等不了,万一她不醒了怎么办?”
五条悟:“会醒的。野蔷薇我姑且还是比你们多一些了解,只要心脏还在跳动,她会醒的。”
日下部笃也被他带偏了,将话题转回来:“我们不可能等一个无名的咒术师醒来,把她当作唯一的希望。削弱宿傩的阵法还未完善,如果野蔷薇同学能够在阵法完善前醒来,那自然是好的。但如果不能……”
五条悟:“现在宿傩什么情况?”
日下部笃也:“……在你之后,鹿紫云和日车宽见先后不敌宿傩,但东堂和虎仗联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加上伏黑的帮忙,宿傩现在寻了个地方待着,我猜他是想彻底清除掉伏黑惠的意识,东堂和虎杖一直在附近盯着。家入说你伤到了脑袋,所以当务之急就是你这个最强早点恢复,以及在阵法成功之前不要被发现。”
五条悟:“知道这件事的都有谁?”
“家入和你的学生们、东堂,五条家,最恶诅咒师的几个追随者,加上我……哦还有野猪。”日下部笃也指了指屋外已经不存在的帐,“那个帐是野猪设的,是七海告诉他的。”他看着被五条悟一直压在手下的罐子,忽然意识到什么。
“这个帐不会和夏油杰有关吧?你以为夏油杰还没死……或者又被羂索之类的东西利用了。”他突兀地笑了一声,“那家入可猜错了,她大概以为和高专有关的东西能让你老实待在这里呢。”
五条悟:“盘星教的人也参与了?”
“没错,那些诅咒师们除了想杀光非咒术师外脑子还算正常。”日下部笃也啧了一声,“不管怎么样,咒术师们怎么内斗,但宿傩的存在是对咒术师以及整个世界的极大威胁,是咒术师们目前的共同目标,不是吗?”
五条悟轻飘飘吐出一句:“这可不一定。”
日下部笃也说不下去了,他斜倚在案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不信的话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五条悟:“那个知晓预言的人……不,整件事的幕后主导者是谁?让他来见我。”
日下部笃也:“那位虽然是一个不知名咒术师家族的人,但其实已经不会使用咒力了。没有过来自然是不敢见你,怕最强大人一个不开心给他判死刑。哦对了,之前政府公开了咒灵和咒术师的存在,也是他背后推动的,算是表明一点诚意。”
五条悟:“名字?”
日下部笃也思索片刻,想着五条悟早晚要知道,把名字吐了出来:“安田芳江。”
五条悟将骨灰罐端在手里颠着,从桌前站起身:“安田芳江对吧,让他来找我,或者我现在去找他。”
日下部笃也暗骂失算:“等等!我去和他说!你们视频里聊,可以吧?”得了肯定后,日下部拿了手机在屋外同人讲了几句,便举着手机回来了。
他将手机放在五条悟面前,屏幕里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性,规矩的三七分头发,身上穿着黑色西装,深蓝色领带,是政府官员的常见打扮。
他朝五条悟点了下头,开口道:“五条先生,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但这是当时我们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如今日本大乱,现下因为两面宿傩的影响,诅咒师和咒灵猖獗,我家族内原本早已不参与咒术界的事,只是这不仅关乎咒术师,这是日本和全世界的事。如果没有人能够打败两面宿傩,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五条悟看着他:“你们口口声声说能削弱宿傩的阵法是什么情况?”
安田芳江回道:“是利用世间规则。咒术师与咒灵的数量与强度需维持在总体平衡的状态,此衰彼减,而减少咒术师的力量就能间接影响到咒灵。阵法所要做的便是借规则之力,一旦触发,必定能削弱宿傩。明天正要进行第二次试验,您如果有兴趣,可以到现场,阵法的情况您一看便知,我也会过去。那时您再来判断我是否可信,如何?”
五条悟哼笑一声:“这个阵法……听起来我似乎更适合做献祭的一方。”
安田芳江回得平稳:“怎么会?您是我们最大的底牌。”
五条悟一时没有说话,黑色绷带严严实实遮了一部分面孔和表情,只有暴露在外的唇绷紧着。
安田芳江等了会儿,又道:“五条先生如果没有异议,那便先这么说定了吧,期间您如果有任何疑问,可以联系我或者日下部、家入小姐都可以。”
“等等——”五条悟有意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怎么同你们联系,我的手机可是被你们没收了的。”
安田芳江:“是这样,如果您同意对您还活着这件事保密,我让人将手机还您。”
五条悟:“没问题,前提是你们不要背地里做些不老实的事。”
安田芳江自然保证:“家入小姐晚些时候会来给您检查身体,后日我会让人来接您的。”
安田芳江切断视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额头上细密的汗这才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他来不及擦,将目光转到桌子一旁。
那里立着一只手掌大小的纸人,纸人用一张油纸裁出了简单的人形轮廓,黑笔点了眼睛与嘴。
纸人两只手臂抱在一起,靠在玻璃杯上。
安田芳江小心翼翼道:“夏油大人,五条大人好像对我们不是非常信任。”
“这样就好,后日你与他接触同今天这样就可以。”纸人说完,便飞走了。
山林掩映的建筑里,五条悟与日下部笃也面对面坐着,互相臭着脸。
半晌,五条悟开了口:“幕后指使者真是他?”
日下部笃也:“不然还能是谁?他最初联系的硝子,你也知道一个莫名的预言很难让人信服,但你和宿傩打起来之后,与那人口中所说一点不差。我们猜猜不得不信。”
五条悟:“那么紧急的情况,他怎么将我替换出来的?”
日下部笃也:“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去问那位或者家入。”
屋子里又沉默下来。
五条悟看着对面的人,开始赶客:“你没事可以走了。”
日下部笃也有气无力地拖着声音:“不,我要在这里待着,确认你不会再跑出去。”
五条悟笑:“你要怎么确认,把我拦下来吗?”
日下部笃也道:“没错,家入小姐交代我,如果你硬要出去,拼上我这具无用的身体也要给你拦下。当然——不会这么做,我只会告诉她,人力有所不能及。”
他看了看五条悟,扶着桌子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往外走:“你说得对,我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不在这碍你的眼了。”
五条悟喊住他:“对了,把手机还我。”
日下部笃也耐心耗尽:“我没拿你手机!找家入硝子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