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原本是家中身子较为康健的一个,哪知这回竟然不甚病了,怕传染给家人,此时移到旁远住。
他躺在厢房的床榻上,,听得王光这番心思,却很淡然,大约是近来听得太多,急怒不起来。
待王家大夫走后,林如海便对亲随道:“去吉安堂请坐馆大夫来,就说我咳得厉害,要换个方子。”
上一次林如海在衙门晕倒,请的是吉安堂的大夫,那一位倒是没什么奇怪心思,都在病症上面用功夫。
故而林如海特意强调:“要早前给我看诊那一个。”
黛玉听见外面传话说,父亲要再请一个大夫便知出了事。
只待那王家大夫走后,贾敏和林黛玉也急忙往厢房这边来。
如海哑着嗓子,将方才之事说了,贾敏听后一阵沉默,先前也有遇到王老太医不在的情况,便多是这一位看诊,焉知他有没有暗中动手脚。
枉费林家念着他也是王太医的家人,还将此人奉若上宾,竟然心思歹毒至此?!
贾敏眉拧成一个疙瘩:“若非听得这人心思,只怕真被他耽误了病情。”
黛玉察觉父亲身上滚烫,面色灰败,耽搁不得,连忙兑了颗“驱寒丸”融在水里奉上。
如海饮后身上忽寒忽热的感觉顿时消散,喉头也没有灼痛,可谓立竿见影。
不过一刻钟,便觉浑身畅快许多,发出一层汗来。
贾敏见如海面色有所转圜,精神尚可,这才稍微放心。
不由喃喃,语气里无限哀伤:“若是早点有这良药……咱们家的哥儿。”
林如海回握妻子的手:“万事不可过于求全,如今已是很好了。”
都是自己的骨肉,嫣能不心痛呢!
而今的世道便是如此,前世倘若黛玉有一个兄弟,也不知情形是否会不一样。
贾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无奈道:“这个王家,那个王家,日后京城里也有个王家,也不知咱们和王家,犯了什么冲?”
这一席话正好戳中了林如海的心中的疑云,按理说他们家和王老太医家素来没有什么恩怨,这位王家内侄心思突然如此恶劣,难不成都是姓王的,还都去了王老尚书寿宴,莫不是其中有什么勾连?
林如海笑道:“这有什么?来一个便是一个,来一双便打一双。”
贾敏见他这样子,嗔怪道:“老爷如今到会说俏皮话,且让你多穿一件皮的,你非不信,如今受罪的可是自己了!”
黛玉则在一旁研究系统,看积分还能给父亲买什么药。
天色渐晚,因还不见吉安堂大夫前来,贾敏心下焦灼,便唤来管事媳妇询问。
那媳妇回道:“方才吉安堂遣人来告罪,说前次来给老爷看诊的那位,原不是坐馆大夫,只是堂里帮佣的伙计。那日恰逢堂内大夫都出诊去了,他见是林府来请,一时胆大冒名前来,如今主家知晓,已罚他不得在堂内帮手,今日特派了正经坐馆的金大夫过来赔罪。”
贾敏闻言愕然:“竟有这等事?”
转念一想又道:“还好是个有真本事的。”
不然岂不是治出毛病来?
林如海在里间听得,不由笑道:“可见英雄不问出处,那伙计虽身份低微,医术倒比某些太医强上百倍。”
正说着,外头传金大夫到了,黛玉和母亲避到屏风后面。
这位金大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清瘦,上来也不急着看诊,先是向林如海躬身行礼,恭敬道:“在下管教不严,致使伙计冒名行医,还望大人海涵。”
如海摆手道:“无妨,倒是那位伙计现在何处?”
金大夫叹道:“已打发他往南边采买药去了,说来惭愧,原也是医家子弟,家道中落才来堂里帮佣,常偷师学艺,没想到竟敢私自出诊……”
林如海看了屏风那边一样,有些惋惜,对金大夫道:“若他归来,不妨让他正经坐堂,这般人才,埋没了可惜。”
金大夫连声应下,取了药枕要为林如海诊脉。
忽然,屏风后面的黛玉和母亲都听见金大夫的心声,不屑极了:
【那娘们这回可惹出祸事了!女扮男装来诊脉,旁人家也就罢,若被林大人察觉,吉安堂百年声誉岂不毁于一旦?若不是看她寡妇失业,又是亲戚,医术确实得了家中真传,能给出几个有用的方子,哼!】
林如海自然也听见了,微微皱眉,却还是没事人一般,伸出手腕让大夫把脉。
这金大夫诊断了一会儿,说得症状,也是那些套话,无甚新奇,所开方子竟与那王大夫大同小异,只是更添了几分温补之药。
金大夫离去,黛玉和母亲从屏风后出来,贾敏支开下人去抓药熬药。
三人相顾无言,颇有点面面相觑的意味。
黛玉先开口:“女子行医本就不易,我看金大夫心思,对那位娘子轻贱得很。”
贾敏心头也颇为不满,听金大夫那语气何止是轻贱,分明是欺辱寡妇,占了旁人家的方子,借旁人家的势力,还鄙夷她的医术。
黛玉又道:“如此看来,那什么金大夫必定说谎,咱们家不如打听一二。”
贾敏和女儿想到一处,当即就应下:“何止打听一二,细细查访才对。”
以前女儿黛玉孤身一人的时候受过欺负,贾敏当下对这种事情更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对金大夫所描述的那位娘子心里存了几分怜悯。
况且若真是一个内有学识的女医者,正好求之不得,女子看病本来就不易,很多病症是不方便为男大夫所言的。
林如海见母女二人很有主意,便不再多嘴,只让黛玉省着积分,不用兑换其他药品,好生吃药,静养为宜。
林如海说是偶感风寒,一日里请了两回大夫。
因想着要继续试探王太医虚实,听说王老太医回来了,仍命人去请。
那王太医刚从苏州归来,听得林家原是请过侄子王光,依旧来请,忙带着新收的徒弟陈荣过府。
王老太医先是看了一下王光先前的方子。
王老太医心里说的是:【这方子过于温补了些,于当下倒是可用,若对热症状,还是差了几分。】
嘴上却说的另一样:“这方子尚可,我观大人面色稍好,脉象也平复,可见是对症的。”
林如海在心中冷笑,他身子好是因为吃了系统的驱寒丸,这王老太医真是会给自家揽功劳,林如海总想着他老人家总该例外,可见心思也不怎么正。
王老太医给如海诊脉后,又开了个疏风散寒的方子。
循着旧例,隔着帘子给贾敏、黛玉请脉,这一诊却暗自诧异。
【奇了!林夫人脉象比先前平稳许多,林家小姐也不似从前那般虚弱了。】
王老太医又向林如海引荐自己新带来的一个人:“这是小徒陈荣,医术已得老朽真传。可否让他也给夫人请个脉,好多个参详?”
姓陈,莫不是先前陈深提过的那个本家?
林如海心知有异,却不动声色地应了:“如此甚好,您老人家的爱徒,必是深得真传的。”
那陈荣隔着帘子,搭着丝帕给贾敏诊脉,他凝神静气断了一会儿脉象,沉思片刻。
林如海心中警惕,凝神细听,果然听得心中暗骂:
【这妇人怎的越发病愈了?叔父还说她撑不过今年……这下大姐儿续弦的事岂不落了空?】
林如海闻言,心头火起,面上笑意维持不住了:“陈小大夫以为如何?”
陈荣忙起身拱手道:“夫人脉象……渐有起色,还需好生调理。”
心中却发狠:【得想个法子才是!妹妹如今整日念叨非林大人不嫁,这可如何是好?】
林如海看陈荣举止,不由感慨此人真是个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东西,端看他彬彬有礼的样子,谁能想到此人竟是包含暗害贾敏的祸心?
今后家中各样东西务必仔细,尤其入口的,免得一个不慎着了道。
林如海也不是懦弱之人,心中早就给王家和陈家记上一笔,且看今后是谁不得好死!
送走王太医,贾敏和黛玉从帘子后面出来,她们二人也听到了心声,脸色皆是不虞。
林如海自己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就有人盯上了自家后院,非要给林家续弦。
黛玉连忙召唤出系统:【系统,陈家的大姐儿是怎么一回事。】
【是否查询,本次消耗10积分。】
黛玉选择了“是”,系统说道。
【陈家姑娘,姓陈名芳,乃是陈荣胞妹,因为守孝,如今已过双十年华,难以嫁得好人家,家中预备将她给人续弦。陈家姑娘自今年寒食节诗会上见过林如海一面,便存了心思。】
【陈家人知贾敏病重,计划将她送来林家做续弦,如今见贾敏病势好转,如意算盘眼要落空,那陈姑娘在家闹起脾气,声称宁可出家也不嫁他人。】
系统没什么情绪,提起黛玉父母,也是以本名呼之。
林如海看了一眼妻子,松了一口气,忽而有种沉冤昭雪的感觉。
他也是无妄之灾啊!
贾敏冷笑道:“好啊!原来他们连谁来做续弦都选好了!真当我们林家是任人拿捏的不成?”
黛玉前世这个时候还太小了,并没有什么印象,但今日的事,她可以肯定:
“看来王太医与陈大人勾结已深,幸而母亲渐好,叫他们算计落空。”
林如海冷冷道:“只怕有些人贼心不死,且看陈家是不是有这般能耐。”
贾敏忙安抚林如海:“我们在家中处处谨慎,这陈家与我而言,不算什么,你莫要因着这个,妨碍了要紧事。”
林如海:“我心中有数。”
因得这次林如海伤风,闹得阵仗不小,扬州大小官员,皆遣了人来问安。
王桑特意遣内家侄子王兴来探望一回,林如海听说来人身份,特意请到面前相见。
王大人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王兴上前来,行礼问安,加冠的年岁,长得齐整,礼数周全。
然而这孩子的心声,可就有意思了,大喜过望:【看这脸色白得,林如海果然不支了!且待伯父接手盐政,再慢慢收拾他……】
他却不知,林如海早就听得盐商仆役心声,已知王桑正在暗中拉拢各方势力,只待接手盐政后便要大刀阔斧整治,好从中牟利。
而且林如海身子已经没多少大碍,只是要见王家来人,故意躺着见面。
至于林如海脸色发白,那是他本来就生得白,扬州冬日少见日头,又在家里养着,可不就更白了?
送走来人,林如海冷笑着对妻女道:“且让他得意几日,待他碰得头破血流时,便知这扬州的盐政不是那么好掌的。”
林如海既有回京之念,又得妻女支持,便与贾敏细细商议。
有一件事,必须得贾敏来办。
林如海神情有些许严肃:“我今任巡盐御史已近三载,按例本就可调任回京,难只难在……”
“难在荣国府那边,前世正是岳家多方运作,才使我留任扬州。”
贾敏会意,无意识攥了攥手中的帕子:“我明白你的顾虑,母亲素来疼我,若知我们处境,必不会强留,这事便交与我罢。”
林如海:我皮肤白,还成错处了!!冷白皮,知道不!!
黛玉&贾敏:懂懂懂懂懂,想不到老爷也是,祸水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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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