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一声,烤箱定时结束,秦艽放下手机,走进厨房,若离突然窜起来给他吓一跳。
“蛋糕烤好…”突然眼前一黑,向前倒去。
秦艽连忙伸手扶住他,人看着瘦,还挺有分量,秦艽捏着他的胳膊,能感受到极有韧性的肌肉,像某种质量极好的橡胶,既不过分坚硬,也不过分柔软。
能把人手臂踢折,想必也是个练家子。一对三还能打得有来有回,教他的师傅必定也是个高手。
真有人为了圈养他下这么大血本吗?
秦艽的内心在迷信和科学之间摇摆不定。
蹲太久突然站起来,不止头晕,若离发现自己脚也麻了。
秦艽啧一声,似是充满无奈,弯腰抄起他的腿窝,打横抱起来放到沙发。
“傻不傻,蹲着看就能让时间快点吗?”
若离羞愧的低下头挨训。
秦艽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腿,“难受?”
“还行。”若离龇牙咧嘴道。
秦艽:“...”
秦艽手大,一掌几乎能包下他的小腿,控制着力道揉捏,像电视雪花般麻痹胀痛渐渐消退,两条腿终于没那么难受了。
若离恭恭敬敬,心怀感激的拱手,“多谢秦兄。”
秦艽嘴角抽搐,在若离修长且手感极好的小腿上捏了两把才松开。
他还是对若离古人的做派感到无比怪异,他复杂的看了若离两秒,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走进厨房。
若离:?
秦艽把蛋糕胚和其他装饰材料拿到岛台,若离坐在对面,说是打下手,实则怀着私心往里加多自己喜欢的水果。
“喜欢巧克力酱还是草莓酱?”秦艽拿着两个酱料瓶,说完才想起若离没吃过这东西,在他手指上分别挤上两种口味的酱给他尝尝。
若离认真品尝后点评,“入口即化,清甜美味,若能二者皆得…”
秦艽:“行了知道了,两个都放。”
若离矜持道,“如此甚好。”
秦艽摇头无奈道,“你个吃货。”
若离不以为意,“吃货又何不是对美食的一种尊重呢?”
“三年前在下去柳城采风,当地一特色糕点甚是美味,酥皮裹着豆沙,外酥里嫩,刚出锅时最是美味。可惜其做工复杂,又是独家传承,即使有人复刻,也难再现其味十之一二。吾家离此地甚远,难以保留,之后便再也没吃过了。”
若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蛋糕,悄悄吞了吞口水。
秦艽捕获到了关键信息,“有多远?”
“柳州至泉州约三百里。”若离想了想补充道,“换算如今的尺度约一百五十公里。”
说完他感叹道,“在下当时骑马一路采风行了半月有余才到柳州,光是赶路就花了五日,若是如今的高铁,无需一个时辰,科技在发展,时代在进步呀。”
秦艽被他最后一句现代人的语气逗笑了,但他也没忘记重要的事,一百多公里,那么远的路,绝对不可能是人为搭建的场景,“你还记得当时路上有什么比较特殊的山,水,河,村落城镇什么的?”
简单的蛋糕胚分成三块,中间塞满奶油跟水果,用草莓酱调好的奶油裹在外面,秦艽利索的用刮刀抹平,周围用裱花点缀,淋上巧克力酱,铺上草莓蓝莓芒果,切成大小均匀的三角状,放进盘子,递给若离。
若离眼冒精光,哈喇子都要留出来了,接过蛋糕,“此行收获颇丰,容在下细细道来…”
若离捏着小叉子分出一小块蛋糕,小口小口吃着,一边娓娓道来自己的所见所闻。
他的声音朗澈明净,似山间清泉,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清越,即无成年人的低沉,也无孩童的稚嫩,是恰到好处的清亮,听起来爽利又舒服。说话也不慌不忙,高低起伏,引经据典,颇有点说书先生的感觉。
秦艽不由得望着他出了神,他身上那股贵族公子的气质不似刻意而为,清贵天成,行止自然得当,又带着读书人的那种清风霁月,自内而外散发着一股诗书气。
这样的人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个无法让人忽视的存在。
只是他的声音太过催眠,秦艽听着听着,眼皮逐渐沉重,以至于只听了个开头,后面根本不记得他说了什么。
“秦兄?秦兄?”
秦艽突然被摇醒,眼神还有些涣散,“嗯?怎么…说到哪了?”
若离轻轻放下叉子,抽出纸巾在嘴边按了按,“说完了。”
蛋糕也吃完了。
“啊…说完了,那…早点洗洗睡吧。”饶是秦艽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刚刚差点睡着,没听到他说什么。
不过光是开头那一小段,秦艽就觉得他说的都是实景,光是他翻过的那座山,山下的那座城,就不像是为了拍摄建造出来的。
“那秦兄何时能帮在下办好身份证?”
“身份…什么身份证?”秦艽摸着脑袋一头雾水。
若离轻叹,他就知道秦艽迷迷糊糊会忘了自己承诺过的话,要不是这样他还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寄人篱下,他还是不希望太过于麻烦别人,“剧组将去B市取景,张导让在下办理身份证,好买机票。”
想来若离应该是穿越…虽然说起来太不科学,但都大半年了也没人来找他,无论是否穿越,他现在大概率真的是孤身一人了,也是该给他办张身份证。
秦艽明白他的意思,他才刚勉强生活能自理,会搭地铁,会用导航回家,会给自己点外卖,但办理身份证这种事,没点门路还真不好搞。于是他点点头,“行,我明天让人给你去办。”
若离感激道,“多谢秦兄。”
秦艽听着他的古言古语,自己是觉得新鲜,但在外面保不准被人当做神经病,“你也该学着说白话文,别总是在下在下,这个兄那个兄,现在不兴这样说话。”
若离有些为难,“那该如何是好?若不用敬称,岂非太过失礼?”
秦艽看着他文邹邹的样子,就有一种想要揉碎,撕掉的冲动,“没那个必要,熟人之间你太过端着,反而让人觉得生分。”
“这样,你先从自称开始,说在下太别扭,你就用…恁爹。”
“恁爹?”
“对,我们朋友之间都是这么自称。”
若离半信半疑,但看着秦艽一脸认真不似作假,便也相信了。
秦艽满肚子坏水,教给他更多现代化词语。
第二天,在剧组,张谦问若离身份证的事,若离说:“恁爹已跟秦兄提过了。”
张谦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问号,“你让他搞快点,最迟后天就要统一订机票了。”
若离比了个OK的手势,还是昨晚秦艽教他的,“o几把k。”
张谦一口热水喷出来,眼睛瞪得老大,满脸震惊。还不等他回过神来,若离已经施施然去帮其他人调试灯光了。
高健见他过来朝他打招呼,“今晚开黑啊若离。”
“行,不过秦兄管的严,恁爹只能玩两小时。”
高健一脸黑人问号:“???”
金鑫扛着刀大摇大摆过来,玩了个刀花,“小若离,看哥帅不帅?”
若离捧场的拍手,“可把你牛逼死了。”
金鑫顿时脚滑,看看若离,又看看同样目瞪狗呆的高健,“他怎么?被夺舍了?”
高健茫然摇头。
中午,秦艽刚开完上午最后一个会议,就收到了张谦的来电。
“秦艽!你个畜生!对若离做了什么!你还我高贵优雅知书达理的世家公子若离!你他妈的都教他什么了!”
秦艽早有预料拿开手机,“淡定,淡定,不过是教他一些日常用语。”
“你管这叫日常用语?你&*¥%#,不会教别教,你这个#@¥*&%,我以后是要让他演戏的,你他妈把他的气质全毁了,你丫&***&%#@#,秦艽我操你大爷!”
张谦气炸了,都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说了早上发生的事,秦艽笑得直拍桌子。
“你还好意思笑!你他妈就是故意的!”
秦艽下午去到剧组,若离看到他立马沉下脸,转身就走。秦艽双手插兜,慢悠悠跟在后面。他人高腿长,迈出的步子都比若离大。
他也不是盲目跟着若离,知道他不想见自己,故意把他引到墙角人少的地方。
“生气了?”
若离冷着脸,陡然生出一股压迫感,“秦兄何苦害我至此?”
知道秦艽教他那些词的意思之后,若离立马一个一个去跟人道歉,羞愧的恨不得当场离开地球。此时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只有说不出的愤怒。
“什么害你,哪那么严重,开个玩笑而已。”
若离怒瞪,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气的发抖,奈何教养在身,让他说不出骂人的话,“你…不可理喻!”
秦艽在他下巴挠了两下,像挠小猫一样,“行了,我的错,谁叫你平时总是端着,偶尔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别人也更愿意跟你玩。”
若离撇开头,虽然还是生气,但秦艽说的没错,上午闹了个乌龙,其他人也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他突然的反差很搞笑。
他平时也没多少能聊得来的同事,这一下子熟络了起来,时不时拿这件事逗他。化妆室的一个助理小姑娘说他总是特别正经,正经到都不敢随便跟他聊天,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萌。
但若就这么原谅秦艽,他又拉不下脸来。
秦艽知道他那高傲的自尊心又在作祟,主动递了个台阶,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你的身份证。”
若离闻言斜眼看向他手里的东西,一个薄薄的方形卡片,捏在手里,不过掌心大小,上面有他的照片,名字,出生年月等个人信息,底部一串数字。
他接过身份证,绷着的脸色才被新奇替代,过一会又想到这事秦艽帮他搞定的,怎么着也应该感谢人家,但自己还在生他的气...脸色复杂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纠结一会,他还是觉得不应该如此任性,不懂感恩,于是拱手行礼,“多谢...”还没说完被秦艽呼噜着脑袋揽了过去。
“别搞这些虚礼了,吃饭去。”
若离脑袋被人夹在腋下,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被秦艽拖着走,这实在是不雅。若离几次想挣脱,奈何秦艽力气比他大,手臂跟铁棒一样掰都掰不动。
张谦看到秦艽要把若离带走,连忙放下剧本追过来,“秦艽你丫的给我把若离放下!”
秦艽暗道卧槽,赶紧扛起若离就跑。他可不想被张谦指着鼻子炮轰。
直到坐进了车里,若离一脸生无可恋,他这十七年来,家风严谨,恪守知书达理之训,待人接物时总是彬彬有礼、谦恭自持,言谈举止无不分寸得当,纵是细微琐事也不失规范,始终如一的维持端庄雅正的形象,就在这短短一上午时间被秦艽彻底撕碎。
他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