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第一女译令 第125章 冷眼

李青祥与李灵钥来到舟师海道营门外，正要找人备车马，却听马蹄声声。

向着声音来处看去，霍啸雨正策马带着靳松云等侍卫前来。

他今日一身月白轻纱衫，头发依旧束得微微偏向一侧，额上系着一指宽窄的抹额。

他策马奔来时，衣衫轻扬，阳光一映，泛出淡淡蓝色。

马奔到李灵钥兄妹面前，霍啸雨跳下马背：“青祥青曜，你们这是要往别处去？”

李青祥拱手：“见过署提举。谢赫遣人送了信来，让青曜去驿馆相见。”

霍啸雨看向李灵钥：“我陪你同去。”

靳松云已跳下马背，将他的马匹牵到李灵钥面前：“曜哥，我这匹马你骑过，你骑它前去。”

何云生则将他的马牵到了李青祥面前：“祥哥儿骑我的马。”

李灵钥与李青祥上了马背，一行人向着异国客馆而去。

马行迅速，不多时，谢赫的异国客馆已出现在前方。

霍啸雨伸手将李灵钥骑乘的马匹缰绳拉住，吩咐跟随同来的肖逸川与胡易林：“你们不要进入驿馆，就在外面等候。若其中有异动，你们就进来帮手。”

转头见到李青祥惊异的神情，他挑了挑眉毛：“上回我们与谢赫就已不欢而散，这回再见，不会如从前那般和睦。好生说完话平安出来便最好，若谢赫刁难，咱们有帮手在外，不怕与他争执。”

而后，他叮嘱李灵钥：“有了争执你就跟在我身后，咱们不怕他们。”

驿馆内依旧人声鼎沸，但李灵钥一行人进入后，便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对着他们看来。

他们来过此间多次，见过此间客商的好奇与友善，而此时客商的目光多有不忿，有的甚而是厌恶，没了先前的和睦。

李青祥皱着眉小声说道：“此地果真不是善处了。幸而青曜无事也不到此间来。”

李灵钥则看着那边正在点头哈腰收拾杂物的伙计。

这两名伙计不是她见惯的南朱罗国伙计，但也是识得的，竟是阿拉义与阿德南！

霍啸雨与李青祥也看到了，李青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那是阿拉义与阿德南？”

李灵钥点头，霍啸雨皱着眉：“他们不是异国客商么？怎会做伙计的活计？”

李青祥则问李灵钥：“你可要与他们招呼？”

李灵钥叹了口气：“他们应当不希望我看到他们如今的情形。”

她话音刚落，坐在那边的客商忽然怒骂起来，语气又急又冲。

阿拉义小心地赔礼，那客商却没饶过他，伸足踢了他一脚。

这一脚正踢在阿拉义膝上，阿拉义踉跄着退开几步，阿德南扶住他，一同向那客商弯腰行礼。

驿馆内的客商都冷眼看着，没人出声，驿馆内的伙计也不敢上前来。

有伙计迎上来，李灵钥取出谢赫让人送去的信扬了扬，便向着通向后院的小门而去。

她刻意避开阿拉义与阿德南，但依旧觉得他们的目光落在了她背上。

今日的后院也十分热闹，空场中有舞姬献舞，但李灵钥无心细看，径直向着谢赫所在处的帘幕而去。

帘幕掀起时，两名侍卫向她看来。

李灵钥将谢赫送来的信递给他们。

一名侍卫接过信，转身就进了后方的帘幕。

片刻后，那侍卫出来：“谢赫现下不能见你。”

李灵钥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扬声道：“谢赫不能见我，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我改日有了空再来相见吧。”

她这话说得甚是响亮，话声一落转身就走，那侍卫愣在了当地。

李青祥虽听不懂大食国言语，但也猜到了：“小弟，我们这便离开？”

“走。”霍啸雨拉了他：“青曜走，咱们便走。”

那侍卫赶上来，将他们拦在了去向客馆前面客商聚集处的小门边：“谢赫让你等候。”

李灵钥看着他微微一笑：“只是谢赫有事么？市舶司也有事！我接到谢赫的信，停下了在办的事前来，不能在此间等候。你告诉谢赫，既然都有事，今日便不见了。等谢赫有了空，我也有了空，我们再相见吧。”

那侍卫有些为难：“谢赫这时正在与客人相谈，你等一阵。”

李灵钥淡淡地：“谢赫的信送到市舶司时，我们也正忙碌，看在谢赫是好友的份上，我们即刻便来了。既然谢赫今日有事不能分身，那将来有了时机请了谢赫去市舶司相见。”

那侍卫想了片刻：“能否请你在此间等一等，我再去看一看谢赫的事是否谈完了？即便你要即刻走，也得让谢赫知道。”

李灵钥不置可否，那侍卫转身去了。

李青祥看着她：“谢赫不见我们？”

李灵钥没出言，片刻后，她微微一笑：“咱们走吧。”

霍啸雨一笑：“好，咱们走！他想见我们就要来？他不想见我们就得等？咱们还真不受这个气！”

李灵钥掀起门帘要出去，那侍卫已掀起帘幕赶出来：“谢赫请几位进去相见。”

李灵钥看了他一眼，“谢赫有空见我了？”

侍卫小心赔话：“谢赫说请几位前去相见。”

李灵钥转回身来，这回没人拦阻，另一名侍卫看了他们一眼，打起了帘幕。

谢赫一身黑衣坐于凉垫上，他身侧放着水烟，李灵钥嗅到了水烟的气息。

谢赫面带微笑：“曜，怎么来了不见面就要离去？”

李灵钥也微笑着说道：“谢赫不得空，我们也还有事，那便改期再见。我想着谢赫还未去过市舶司，不如改日到市舶司去相见，也正好去市舶司看上一看。”

谢赫看了她片刻：“阿曜，你生气了？”

李灵钥挑了挑黛眉：“从前我来，此间的客商对我都很友善，但这回来到此间，客商已有敌意，我还不能不开心么？”

谢赫看着她，李灵钥淡淡地道：“从前得过我帮助的客商大约都已离开，现下在此间的客商应当还未曾见过我，不知晓我相助时不收银钱。可不知我的为人不知我的作为就对我横眉冷目，那便另有缘故了。大约有人挑着对我不利的话说给他们听了，才会如此。”

谢赫微微一笑：“曜，从前别人都说你小小年纪，却比年长的人都要会算计，我觉得言过其实。现在我信了。小娃娃绝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灵钥淡淡地道：“谢赫今日请我来应当不是说这个的。那就请谢赫将想说的话说出来吧。我年纪小，猜不到谢赫的心思，也不愿胡乱揣测。”

谢赫点头：“好，那我便说了。我听闻市舶司已搬到了舟师海道去。这是何故？还请你详细解说。”

李灵钥：“尊敬的谢赫，市舶司搬往舟师海道是朝廷的分派。朝廷的考量不是我能过问的。连署提举也不能过问，只能照办。”

没等谢赫出言，她微笑着：“况且我还是个不领朝廷钱粮的通译，不知晓的事不能胡乱解说。”

谢赫微笑：“曜，你这话还是气话。你还是是因你进来时，此间的客商对你不友善而生气。这事简单，过后我让他们给你赔不是。”

李灵钥：“尊敬的谢赫，待人友善，人亦善待于你。我向来小气，他们也不必给我赔不是，将来他们到市舶司办事时，便自带通译吧。我只帮助把我当成朋友的人，把我当成敌人者，我虽不当他是我的敌人，但我也犯不着去帮他。”

谢赫笑着：“曜，你这就是孩子气。”

李灵钥丝毫不让：“谢赫说我是孩子气，那我还真就孩子气了。大食国客商来到大周，理当和气生财。但他们对帮他们办事的我横眉立目。我自认有我在，异国客商办事容易了许多，他们看我不上，那应当让他们去尝尝大周官员对他们的冷眼。”

李灵钥知晓此间客商对他们的敌意都来自谢赫，因此每句话都针锋相对，绝不示弱。

谢赫一笑：“曜，你先坐下，有客人带来了柯互哇，我让人给你煮柯互哇。你喝过柯互哇不生气了，咱们再慢慢说话。”

他看了看霍啸雨与李青祥：“跟随你来的这两位喝茶？”

李灵钥：“我们都喝茶，不加糖。我们大周饮茶是饮清茶，不饮甜茶。”

她在凉垫上坐下，霍啸雨与李青祥则在她身后坐下。

谢赫吩咐了一句，帘幕外有人应了。

谢赫：“曜，今日请你来，是有两件事。我想知晓市舶司挪到舟师海道的缘故。”

李灵钥：“尊敬的谢赫，市舶司挪往舟师海道是朝廷下的令，自有其道理，但这个道理却不会与我等细细分说。在大周，朝廷轻易不下令。下令之后，所有的官员都要按令行事，连带到各位也得按分派行事。其中的缘故，朝廷不解说，我也不能胡编乱造。今日我来，便是请谢赫转告各位客商，都按令行事吧！”

李灵钥知晓谢赫与谢氏宗族勾连甚深，谢氏宗族将此地借与谢赫建为驿馆，是从此间分了不少银两的。

谢氏宗族要分驿馆内进出的金银，便会将与驿馆相关的消息会知会谢赫。

消息传递得多了，所有与异国客商相关的消息，都会传到谢赫耳中！

时刻久了，与异国客商无关的消息，谢赫也会知晓不少！

广府衙门有步入仕途的谢氏宗族子弟，谢主簿就是其一，他们就是谢赫消息灵通的缘故。

而广府各宗族大约都有子弟在衙门供职，市舶司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眸之下，稍有动作，消息早便传开了，实在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