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第一女译令 第122章 面貌

年长的男子微笑：“承李小公子问起，小人姓田，草字言恩，言语的言恩情的恩；小儿名唤溪岩，溪水的溪，岩石的岩。我听小儿说异国客商们都称李小公子为秦或曜，不知哪一个字为小公子尊名？”

李灵钥：“承先生问起，我名唤青曜，丹青的青，月曜的曜。”

她看着田言恩：“田先生，我有不解。”

田言恩微笑：“李小公子请问。”

李灵钥：“田姓为先生的本姓？”

田言恩一愣，“李小公子这是何意？”

李灵钥：“我与署提举有幸见过陈氏宗族的族长。这时细看，总觉田公子与陈氏宗族的族长形容上有些许相似处，我也听闻此间有人去往异乡后会更名换姓。请问，田先生可曾更换过姓名？”

田言恩盯着李灵钥看了片刻，看向茶台前沏茶的田溪岩，片刻之后轻轻一笑：“有相似之处么？”

李灵钥微笑：“眉眼口鼻都有相似，只是田公子肤色深浓些。”

自知晓田溪岩去往陈姓宗族村中，李灵钥便细究了陈姓与田姓的由来，因而知晓田姓与陈姓本是同源，算是本家。

若田言恩为陈姓子弟，那他带着儿子离开故土去向海中诸国时改为田姓，便是他顾念着家乡宗族之意。

其实田溪岩与陈茂兴的相似处不多，陈氏宗族大多狮鼻阔口，眉目深邃。

说到眉眼口鼻，田言恩的面貌才真正能看到陈氏宗族的影子。

田溪岩反倒不大相似，他的鼻梁挺直了不少，仅有眉目深邃依旧有陈氏宗族的影子。

但李灵钥不便说田言恩的形容，便转而去说田溪岩。

田言恩愣怔，想是没料到李灵钥会说出这话来。

片刻后，他轻叹：“李小公子真是目光如炬。我果真改过名，我从前姓陈，是陈氏的族人。”

李灵钥并不意外，她看了霍啸雨一眼，见他神情迷惑，便将二人所言都简略通译了一回。

田言恩看向霍啸雨：“原来霍大人不会听我们广府话，我也曾学过些许北方官话，只是音韵不准，这时尝试说一回，还请霍大人不要见笑。”

他这话就改说了大周的北方官话。

他的北方官话吐字不清，音韵别扭，但霍啸雨听懂了，当即微笑着回答：“说得很好，多谢你说让我也能听懂的话。”

田溪岩沏好茶，将两盏茶送到霍啸雨与李灵钥面前，将一盏送在了田言恩面前，又沏了一盏则自饮。

田言恩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思忖了片刻，小心地问：“我有一事不明，李小公子怎会知晓我改过姓？我改姓一事并没有许多人知晓，陈氏宗族也不会外传。”

李灵钥想了想微笑着回答：“我曾与田公子见过两面，有一回自城外回来时，正见田公子去往陈村。且我听闻，田姓与陈姓可算为本家，便猜了一猜，但没想到居然猜中了。”

她转头看了霍啸雨一眼，霍啸雨拿着茶盏吹凉，并没看她，嘴角却有些微笑容。

田言恩转头看了田溪岩片刻：“原来是这样。我这傻小子还以为他行事极是隐秘，无人知晓呢，却不知被李小公子看了个分明。”

田溪岩也听懂了，他看着李灵钥，眉头皱起。

两名伙计来到，他们在四人面前放下四只瓷盏，将拎过来的一只铜壶内的茶水注入盏中，而后退了开去。

茶盏中的汤水色泽微褐，嗅之有草木清香，与他们先前喝过的茶都不同。

田言恩：“这是我让伙计用草药香料煮出的清甜汤水，二位请尝一尝。”

李灵钥尝了一口：“果真很清润。”

放下茶盏，她微笑着问：“田先生留我们饮茶，想必是有话要说。还请说来。”

田言恩与田溪岩对望一眼，正要说话，忽然那边有人欢呼。

声音来处是那边屋舍的后方，李灵钥与霍啸雨对望一眼，田言恩立起身来向那边张望：“想必是有了。”

田溪岩起身：“我去看一看。”

他这话说的也是北方官话，音韵比田言恩的稍好些。

田溪言飞快离去，此间的地面没好生修整过，只有几座凉亭外修了小石子路，别处都是高低不平的土坎，他却毫不停滞，走得甚是快捷。

李灵钥：“听这欢呼，敢是有了猎物？莫非是捉住了过山峰？”

田言恩微笑：“李小公子果真对广府知之甚深，我请二位品尝龙虎斗，这后面便有人养着鸡，将最好的一只挑选了来便好。但过山峰却得看运气，我先前嘱咐人去找寻，他们说近来看到附近有过山峰出现，尝试去捉，还真捉到了。”

不多时，田溪岩回来：“我让他们将鸡与过山峰装入同一只袋内，待过山峰将鸡咬死，就立刻洗剥干净炖上。”

田言恩微笑：“北苏门达腊也多有过山峰，我们在那处遇上过当地百姓，他们也会食蛇，但大多是烤来进食，并不会做成龙虎斗等菜色。我们也意外发觉过山峰咬死了鸡，即刻就洗剥后炖煮，与活鸡杀后炖得的结果相似，而过山峰牙中的毒还会让鸡肉格外松软鲜美……”

他说得绘声绘色，还吞咽唾液，老饕本色一览无遗。

待得田言恩说完，李灵钥才道“多谢二位用心款待，二位可是有话要问？”

田言恩想了想，点对：“正是。听闻广府设立了市舶司，小人与犬子是在海上讨生活，贩些苏门达腊国那边的稀奇香料货品到广府来，不知这市舶司将来会如何对待我们，因此请教。”

李灵钥看了看霍啸雨，霍啸雨向她挑了挑眉：“你来解说。”

李灵钥便将市舶司的情形大致说了一回，但她只说了来到广府的异国客商都要缴纳税赋，并未说市舶司将来会将来到广府的船只都纳入管辖。

田言恩听得甚是仔细，听完后才问：“我们也算异国客商？”

李灵钥在心中猜测他问这话的目的，片刻后才道：“二位的船只自苏门达腊而来，即便二位依旧是广府百姓，仅是往苏门达腊带了那处货品回来贩卖，大约也是要到市舶司缴纳税银的。且你们带来的货品也来自那处，不能算作来往异国客商，更不能算为本地渔船？”

她话音刚落，田溪岩已沉下脸来：“我们就是广府百姓！不是异国客商！”

田溪岩这话说的是广府话，语调凶悍，他的神情也变得凶狠。

霍啸雨本来摇着折扇饮茶，虽未听懂田溪岩的言语，但看他的神情也知他这时说的不是好话，转头问李灵钥：“他这是认为你说的不对？”

田言恩先对田溪岩道：“你收声，站过一边，不要插言。”

而后他对李灵钥与霍啸雨拱了拱手：“犬子小小年纪就跟随我在广府与苏门达腊间往来，没能认真进学，言语无状举止粗鲁，皆是我这做父亲的没能认真教导之故。我给二位赔个不是，还请二位不要与我计较。”

霍啸雨摇着折扇：“市舶司对异国来的船只货品的管辖有相应的公文，田公子若觉我们说的不对，请到衙门去向办公文的主文相公们问一问，便知端底。”

田言恩赔着笑连连点头：“是，是。霍大人与李小公子说的必定不错。这事也不是二位说了算，得按朝廷的文书来判定，溪岩不可耍性子。”

田溪岩则对田言恩说了句话，这句话说得甚是响亮，但李灵钥听不懂，田言恩瞅着他眉头皱起。

霍啸雨见了这情形，收了折扇立起身来：“看来今日这汤是喝不成了，青曜，我们走吧。”

田言恩连忙行礼：“霍大人，犬子无礼，小人给大人赔礼。还请霍大人看在小人的份上，不要与犬子计较。这汤都炖上了，请二位给小人两分薄面，也给犬子一个赔礼的机会，尝一尝再走。”

田言恩言语卑微，连连拱手。

李灵钥甚是意外，但见霍啸雨冷着脸没有让步的意思，她便也起身来对着田言恩行了个礼，跟在霍啸雨身后。

田言恩连忙道：“霍大人，李小公子，请听我一言。”

霍啸雨冷冷地开了口：“市舶司是按朝廷律法来管辖广府的船只货品，并非我们随兴而为，岂能随意改之？我们随意改一字，牵动的便是许多客商。二位算是百姓还是客商，得按市舶司的公文来断，我们不敢更改。”

他嘴角有了一丝冷淡的笑容：“二位若有不满，可到广府衙门去喊冤，由广府的官员来看我说的可有错。”

田言恩笑道：“霍大人与李小公子所言的怎会有错？霍大人乃朝廷命官，专来广府管这桩公案，李小公子是前来相助通译，有二位乃是广府客商的幸事。小犬无知无识，不知此事的要紧，还请霍大人不要与他计较。过后我会认真教导。得罪之处，我替他赔礼。”

他一躬到地，直起身来，又笑道：“多谢霍大人与李小公子大人大量，今日的汤是专为二位炖煮的。那条过山峰也是专为二位而来，错过了，它岂不是白死了，只怕它会死不瞑目呀！”

李灵钥看着田言恩殷勤的笑容，只觉说什么都不对，扭头向霍啸雨看去。

霍啸雨也愣住了，想是他也没见过田言恩于瞬息之间能变得如此卑微，有些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