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第一女译令 第104章 约法三章

停了片刻，李灵钥接着说道：“嫁与邻国王子的大公主绝不会承认大祭司找来的假公主。但她也有忌惮，这是因邻国也有大祭司。”

“大祭司们彼此会通消息，说同样的话并不奇异。被丈夫家中的大祭司说魔鬼附身，大公主轻则失去王子妃身份，重则身亡。因此她不能将大祭司窃夺榜葛剌王位的情形揭露。但大祭司若找一位假公主来顶替安西，大公主也不会忍，会悄悄告诉她的丈夫，由她的丈夫出面揭穿！”

“身毒诸国各有祭司，王族虽在祭司之下，但榜葛剌国的大祭司若被邻国的大祭司直指已被魔鬼附身，再被指混淆了榜葛剌国王族的血脉，说不好会有敌国前来攻打。在波斯与大食的经书中，这样的事并不鲜见。”

李良宏绕室踱步。

他是科举出身，也熟读经史，对女儿说的种种都心知肚明。

只是异国公主来到家中，出乎了他的料想，因而前思后想，不敢轻易决断。

过得一阵，他叹了口气：“听你这么说来，我便明白了。大祭司虽然位高权重，执掌着榜葛剌王国，但只能是大祭司，最多算个摄政王，他不能越过国王来掌管榜葛剌。但找到真正的公主，并让她嫁给自家的男儿，生下的后代真正拥有王族血脉，大祭司就真正将榜葛剌王国握在手中了！家族之中既有能与神对话的大祭司，还有神派来统治榜葛剌王国的国王，才真正没人能对他们不利！”

他缓缓踱步：“为父对异国的情形知晓有限，而这位公主的情形也与别国王族的情形不同。若是你，你会如何安顿这位公主？”

李灵钥：“爹爹，这位公主有居住之所，格内什只求我们加以关照。”

李良宏摇头：“格内什将公主托付给你，你三不五时便要去照看。她们虽有侍卫保护，但仅是数人，我怎能放心？不妥当！再者，格内什离开后陈氏宗族依旧会将屋舍借与他的家人么？你都担心时不时去探望会引人注目，可见将她们放在外面并不妥当！再者，我们也不知晓陈氏宗族会不会算计这位公主？”

李灵钥猜到了父亲的意思，但没敢作声。

李良宏叹了口气：“格内什这是要将他的妻子与公主都托付给我们照料。他离开不是数日，而是数年！时刻长久，这安西公主若依旧住在陈氏宗族的屋舍，烦难迟早来到。被为难的不是止格内什的妻子和公主，也会有你。为难了你与为难我何异？唯有接到家中来，请你的娘亲照管着，我才能放心。可是接了她们来家中，我们也会有许多不便。这事得仔细思虑。”

李灵钥仔细想了想：“爹爹所言甚是。若要将公主接到家中，孩儿会与格内什约法三章。”

李良宏：“如何约法三章？”

李灵钥：“安西若要来我们家中，便会带着妮亚同来，但她们不能以公主的身份来到，也不能以朋友的身份来，都得以奴仆之名来到；其次，这位公主死走逃亡都与我们无关；再有，将来我们返回京城时，若格内什还没回来，她们得随着我们返回京城。”

李良宏意外：“你都想到这一步了？你曾经想过将这位公主留在家中？”

李灵钥：“爹爹，孩儿是这样想的：安西若是榜葛剌的公主，不论朝廷是否会给她存身之地，爹爹将她拒之门外，都会有过失。格内什不能自爹爹处得到帮助，或许还会去求别人。广府这许多宗族，也有与他往来多的，借了他房舍居住的，公主落在了他们手中，消息传出去，爹爹或许就得面对朝廷的问责。”

李良宏皱了皱眉，李灵钥则接上：“若这位公主真被谢赫强行娶为妻，谢赫便将榜葛剌来此行商的商贾都捏住了，必定会让爹爹设立市舶司时多些难处。谢赫若得知了安西本是公主，必定会在异国客商中传说。异国客商带着这个消息行遍天下，这事便会传开，迟早会传到京城去，传到了京城就是传到了朝廷耳中。”

李良宏重重地叹了口气。

李灵钥：“格内什虽是个侍卫，却算得是榜葛剌国商贾在广府的首领。他在此间多年，榜葛剌的客商来到此间都会找他相助办事。他将公主托付给我，也会将榜葛剌商人都交在我手中。父亲的难处也会少了许多。”

“各国商人在此间都有别族不知晓的行业首领。孩儿还有一事没来得及与父亲细说：大食国香料客商们认可的首领与孩儿已相见，孩儿欲找寻一日请他来与父亲相见。不是谢赫。”

李良宏惊异：“大食国香料客商认可的首领？你何时见的？”

李灵钥点头：“这事有些意外与曲折，待安顿好了公主，孩儿再与父亲细说。孩儿还是先说这安西公主的情形。”

“这位安西公主不论送到哪一位广府官员家中，他们都必定待若上宾。”

李灵钥细细说来：“毕竟不是哪一国的公主都能到此间来。即便她再不能返回榜葛剌了，她依旧有公主之名，广府官员必定会出力照料。照料公主的人可以用公主的号令来支使榜葛剌国的客商，生意也要好做得多。谢赫不知安西为公主，但他知晓格内什是榜葛剌商人的首领，才一定要娶安西。与其让别人算计安西，不如爹爹来庇护。”

李良宏点头：“你所言有理。可为父也有担忧。”

李良宏说了这话便不再出言，程氏等了片刻，微笑着开了口：“老爷，即便将来证实了这位安西是假公主，老爷也可说因担忧她是真公主流落在外，被人算计，这才将她收在家中。别人至多不过说老爷太谨慎，才着了人家的道儿，上了当。”

李良宏叹了口气：“这话也不好听呀！身为户部官员，理当耳清目明，但我却上了这样的当，可见愚笨糊涂。”

程氏等了一等，不听他说话，这才接上：“老爷，传言虽不好听，但也足以说明老爷行事谨慎，事事以大局为重，这才着了别人的道儿。朝廷不便关照异国的假公主，老爷相助照料了，没让朝廷为难，不向朝廷要邀功，朝廷也不会追究。但她若是真公主，老爷可就是为朝廷照料了一位异国公主，功劳不小！”

“若这位安西是真公主，却被我们拒之门外，那格内什只能找别人来照料她。照料了安西的人将来得知老爷没照料她，说不好会抖落出来，再经众口传说，结果变本加厉，比之被人说愚笨糊涂可厉害多了。”

李良宏低头踱步没有出言，李灵钥小心地道：“孩儿认为娘亲所想甚是周全。爹爹照料异国公主是为朝廷分忧，即便有些许不是，这功劳也能抵些过错。”

李良宏又想了片刻：“钥儿，你果真认为这位安西是真正的公主？”

李灵钥点头：“孩儿认为她是真公主。她若是假公主，格内什不会带她来此，更不会为她打算这许多。安西不会说大周言语，离开她比扔掉一个包袱还要轻易。不带她来此，或在来此间的途中离她而去，一切就都结束了。就因她是真公主，格内什才这样小心谨慎，带着她走了两年来到广府立身。格内什算得榜葛剌国的忠义勇士，才会听到国主过世的消息后一定要回榜葛剌国去探看。他对我们有几分信任，才会将公主托付与我。他在广府数年，依旧信不过广府的官员，也信不过广府各姓宗族。可见何等谨慎。”

“爹爹，当日陈家小姐与小儿被掳，他将消息传给我，让我与署提举去到码头救下了陈氏二人，或许已是他对我的考验。”

李良宏再来到客堂，天色早已暗沉，客堂内已点上了灯。

格内什依旧立在客堂内，一盏清茶与两碟茶点放在客堂内的案桌上。

看到李良宏带着李灵钥进来，格内什迎上来，他想要询问却没敢问出来。

李良宏对他拱了拱手：“格内什，我们可以帮你照料安西，但她得到我家中来，不能再住在如今的住所。她虽是在我家中借住，但须得卖身入我家为奴。我还要与你还得约法三章。”

听完了约法三章，格内什怔了片刻，看向李灵钥，“曜，安西不能卖身为奴。你不能带她去往他乡！”

李灵钥微笑：“格内什伯伯，让安西卖身为奴是为了掩人耳目。她来到我家中，不似从前在你的保护之下不见外人。我爹爹有衙门的许多同僚，我家中还有这许多人，她的来历若不分明，迟早引人非议。我们不怕人非议，她也不怕吗？她卖身投靠我家，来历清楚明白，将来才不会引人疑心。”

“榜葛剌人与我们发肤面容都大异，她与妮亚来到我家中，虽不见外人，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会有人问起。她们成为我家的下人，才能在我家的保护之下。谢赫想要带走她必须得经过我家的同意，未经我家同意，谢赫便不能带走她。他真对安西动手，我们便告他拐带逃奴，可以据此请官府治他的罪。”

“若她们不是我家的奴仆，还是榜葛剌人，谢赫只消说，你走之前已经答应把安西嫁给她为妻，他只是将她们接去照料，我们便鞭长莫及。谢赫能开多年驿馆，可见他与广府衙门和广府宗族都有来往，到时再来几位与他相熟的广府宗族作证，我们就真帮不上安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