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花街纪事 第5章 第四章 野宫百合子

烛火跳耀，时间到了后半夜，嬷嬷示意我一起离开凉子所在的和室。

长廊里我跟着嬷嬷的脚步，缓缓走着，避免惊醒和室中休息的客人。

“男人啊……本质上都是单纯而愚昧的动物。”

嬷嬷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笑着说道。

“用你的手段，逗引他，戏弄他，就能从他身上就能赚到更多的钱。”

嬷嬷的说教对于此时的我还太深奥，我并没有领会多少她的意思，只好点头称是，却又听到她由衷的感叹。

“妩凉的生意不会那么一帆风顺，马上就有新人来朝雾楼了。”

新人？我屏气认真听嬷嬷接下来的话，从她的口中我大概有了些许印象。

新来的花魁是一个旧华族的大小姐，老板娘本不想签下这个具有巨额债务的大小姐，但是有人来朝雾楼递上她的照片，看到照片里大小姐的模样，老板娘迅速改变了主意，甚至收拾出别馆三楼顶级花魁的房间准备给她住。

华族的女孩子，被当成大小姐养育着，平日里想着如何成为新娘，如何遇见邻近子爵家的少爷，在宫殿一般的家里，生活起居由管家女佣一并照顾。而突然有一天，父母离世，巨额债务压在了瘦弱的肩膀上，投水寻死被路过的人们救起，她那惊心动魄的美丽成了还债的筹码，被卖到花街，过上与过去天差地别的生活。

而她却因落水而失明，在花街，这也不失为一件幸运的事情，至少，所有经历都会由一抹黑色勾去。

第二天，朝雾楼迎来了一月一次的休息日，店里挂上歇业的木牌，花魁被嬷嬷和小厮陪同着出行，即使外出是处于嬷嬷无处不在的监视中，大多数花魁也会选择去外面转转，甚至只为了看一眼外面普通人的生活。

别馆里剩下的人较少，除了小厮和老板娘，花魁中只有我和凉子没有出去。

下午一时，是花街所有人都昏昏沉沉的时间，花街人影稀少，大多都在午睡。

一个身着绯红底织金线对称绣金色蝴蝶和服的孱弱身影，被嬷嬷扶到别馆三楼，在午后的日光照耀下，她身上的和服也只发出深沉自然的光泽，并不会像别馆其他花魁所用的布料那样，暴发户似的的闪闪发亮。

女孩及腰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眼睛处蒙着一块白绸，苍白的脸颊留着湿润的泪痕，她明明站在那里，但总有一种感觉，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摧毁般的悲切。

别馆寂静无声，只听到木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蓦然，我想起那一天晚上。

那毒酒一般危险的男人，玩味地勾起我的下巴，指肚贴着我的脸颊说的那一句话——

长得很像野宫家的大小姐。

野宫，百合子。

“不可以私自离开这里，不可以爱上客人，不可以与任何人说你的过去，记住这三点，你就能在花街顺遂。”

嬷嬷像嘱咐之前所有的新人花魁那样，嘱咐着这个曾经的华族大小姐，声音平静，并不在意她过去尊贵的身份。

我双手交叠退到别馆最尊贵的房间门口，缓慢推开门让她们通过，听到声音，她礼节性地微微颔首示意，那是上流社会的交际方式。

“我劝过老板娘，让她来到这里只会给我们带来灾难。”

一个女声冷冷响起，我转过头看见穿着黑底扎染白色樱花和服的巫女恭子。

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离我两步远的身后，表情阴沉。

“啊……可是……老板娘说……”

对于这个巫女，由于她经常呆在后院小屋，并不到别馆处，于是我总会忽略她，我和她交流并不多，刚开口却被她打断。

“并不是这样的，她的灾厄也会带到这里。”

巫女恭子摇了摇头，并不在意站立一旁僵硬的我，转身离去。

我望着巫女恭子的背影，家破人亡，落水卖身，引起百合子这一切的灾厄，也会由她到朝雾楼而跟随到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