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长歌 第4章 鎏金井

阿芜为窦绥穿上了素色的曲裾，插了一支木簪，无过多珠翠。眉心点了花钿。正坐在房里等待传召。

窦绥心中打鼓，自己虽然是做史学研究的，但这样进宫面圣的大场面还是第一次，难免心中害怕。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普通人难免生畏。”

据她所知，这位和帝刘衍心思缜密，疑心病非常重，颇有政治手腕，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相当腹黑，想要博得圣宠，确实要使一些特殊办法。

“你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和帝会喜欢你的。”

老头的声音再次出现。

“什么出格的事？”

窦绥一说话，把阿芜下吓了一跳。

“姑娘，你在和谁说话。”

“没事，你先下去吧。”

窦绥把阿芜支了下去，想和老头取取经。免得一会入宫做错了什么又重新开局。

“入了宫，才算正式开始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入宫门，你的容貌，才华、地位、家世、甚至喜怒哀乐，便都是皇帝的，若是将心给了他人，改变了历史，那一切就都要从头再来了。”

窦绥明白老头说这话什么意思，大差不差，原主可能是不喜欢和帝，心意另属他人，才引来这样的悲剧。

“你放心好了，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了早日摆脱这里，我都会把他当我的老板一样看待，绝无差错。”

辰时，掖庭的宫门缓缓开启，窦绥跟随黄门侍郎走向皇宫的端门。

黄门侍郎带她进入房舍，里面除了她，还有几个同她一样被送进来的世家女，大都形貌端庄秀丽。窦绥跪坐在掖庭的简陋房舍内，身上的宫装虽不算粗陋，却也远不及世家女子的华贵，她望着窗外巍峨的宫墙，心头微沉——这是她正式踏入皇宫的第一步。

“各位娘子在此等候片刻，待陛下宣诏，我自会带你们过去。”

“窦娘子，陛下今日宣您觐见。”一个黄门侍郎（宦官）站在门外，声音恭敬却不失威严。

窦绥没想到，自己刚到宫里就第一个被传召，只见秀女们齐刷刷地盯着她，眼神仿佛都有根钉子，要刺穿她似的。

窦绥微微颔首，起身整理衣袖，目光却扫过镜中自己的脸——窦绥生得清秀，眉目间却隐含一丝怯弱，与她原本的自信截然不同。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杂念，抬步跟随黄门走出掖庭。

大昭的路，远比想象中复杂。

何夕随着黄门穿过长长的宫道，两侧是高耸的宫墙，偶尔能瞥见其他宫女的匆匆身影。她垂眸走着，不敢多看，却能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审视目光——她是个新人，一个刚从掖庭调出来的女子，身份微末，无人在意，也无人提防。

“窦娘子，陛下在宣室殿等候。”黄门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那座威严的宫殿。

窦绥抬头，宣室殿的鎏金牌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殿前侍卫持戟而立，神色肃穆。她的心跳微微加速，却仍保持镇定，缓步踏上殿前的玉阶。

殿内，和帝刘衍端坐在龙榻上，神色淡漠，目光如炬。

“臣女窦绥参加陛下，愿陛下福寿长存。”

“窦绥？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却是个好名字。”

窦绥听皇帝的声音，倒是个二十左右岁的年轻人，声音虽好听，却带着几分沙哑。像是疲惫过度导致的。

“臣女多谢陛下赞誉。”

窦绥的一言一行都按照规制来，想来也不会出错。

“抬起头来。”

刘衍打量着她，穿的清素，相貌也不俗，果然同她哥哥窦执说的一样。

这枚棋子他很满意。

窦绥微微抬头，却不敢看他，只是余光里龙椅之上的人高大伟岸，身姿挺拔，倒是标准的俊男身材。

“再上前来。”

窦绥起身，踩到裙角，险些摔去。

“怎么？怕见到朕？”

窦绥尴尬极了，这衣服太长，一个不留神就踩到，好在没有出太大差错。”

“臣女方才入宫，乍见天颜，不胜惶恐。”何夕屈膝行礼，声音恭敬却不卑微。

刘衍抬眸，打量她片刻，忽然笑了：“窦执说你是个沉稳的性子，朕倒是没看出来。”

窦绥垂眸，掩去眼中锋芒：“臣女愚钝。”

刘衍想逗一逗她，他看人一向很准，他有个直觉，面前的人背后绝非现在这样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的兔子一般，倒像个狐狸。眼角眉梢里透露着精明和强势。

刘衍目光微眯：“窦绥，朕问你——你可知这宫中，最忌讳什么？”

窦绥心头一跳，却仍淡然道：“臣女初入宫闱，尚不通晓宫中规矩，但臣女知晓，陛下为天子，臣女为臣妾，唯陛下旨意是从。”

刘衍盯着她，忽而轻笑：“嗯，倒是个明白人。”

他抬手一挥：“赐座。”

窦绥犹豫一瞬，在宫女搬来的绣墩上谨慎坐下，姿态端庄，却不过分拘谨。

“这样他应该不会挑出问题了吧。这个皇帝，问东问西，再问不完，我衣服都要吓透了。”窦绥心中暗骂着。

刘衍深深看她一眼，忽见殿外一个宫女的影子，便匆忙挥手：“你且先退下，朕会安排人教你宫中规矩。”

“啊？刚坐下就要赶我走吗？”窦绥心中疑问，但天威难测，只好奉命。

窦绥屈膝行礼，退出大殿。

殿外，日光灼灼，窦绥站在宫道上，指尖微微收紧。此行还算顺利，正当她微微放松心情时，身后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窦娘子，皇后娘娘宣您去凤仪宫。”一个宫女恭敬道。

窦绥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凤仪宫，皇后所居，她刚入宫，便被皇后召见？难道皇后是想拉拢她？或者试探她。

听说中宫阴皇后是个极其善妒之人，宫中大半有些颜色并被宠幸的贵人，皆被她视为敌人，窦绥心中有了底，再去会会这皇后究竟是敌是友，是投靠还是利用。

她缓步走向凤仪宫，心中却已盘算清楚——她现在是窦绥，一个即将踏入深宫漩涡的女子，但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牺牲品。原主不会是，何夕更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