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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夜弥天 第27章 玉京谣

作者:白卢丹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4-03-17 22:00:21 来源:文学城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郝国瑞重新抬起头,直视着闻人贤,“我只知道有人想在陛下面前颠倒是非,强加罪名于无辜之人头上。”

“听不懂吗?也许吧。”闻人贤直起腰,把郝耀祖扒在他靴子上的手踢开,不紧不慢道:“那我就仔细解说一遍,希望郝大人认真听好。”

“我们之前都陷入了一个误解,误以为郝大人苦心孤诣地安排这么多,是为了给你儿子求个好前程。就算郝大人当不成好官员,至少也有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令人动容。”闻人贤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其实你做这些事情,更多的是为了你自己吧?”

“作为曾经的状元,现任户部侍郎郝国瑞的亲儿子,郝耀祖怎么能是一个迟钝愚鲁、不学无术的废物呢?这让郝大人你怎么在同僚面前抬得起头?你的政敌没少用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嘲笑你吧?”

“连自己的儿子都教育不好,还好意思教育下属!虎父犬子,状元父亲却生出了个顽劣不堪的儿子,不知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类似的话,郝大人应该没少听过吧?以郝大人的自尊心,想必每次听到都心如刀割吧?从郝耀祖开蒙起你就在忍耐,直到有一天,你再也忍受不了了,为此,你特意在会试中安排了这出狸猫换太子的大戏,想给郝耀祖谋一个高贵的进士出身,也好让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要被他拖累。”

“上半场戏里,你买通了礼部官员,在会试后替换掉郝耀祖的答卷。我想你们理想的下手目标,应该是一个水平不高也不低的考生,这样既能保证郝耀祖通过会试,又能泯然众人,足够低调。谁知邱赫实在太缺钱、太急于讨好你了,也可能是自信自己身为礼部侍郎能把掌控住局面,他直接把最好的答卷和郝耀祖的调换了。”

“这一下子弄巧成拙,把郝耀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吸引来了各方的注意,其中就包括张平。”

“下半场戏里,郝大人则拼命想办法弥补着邱赫的过失,雇佣镜组织的杀手,准备杀掉有可能泄密的知情者。很不幸,张平大人就因此殉身。我想,若不是纪琮在放榜后立刻就离开了京城,镜组织鞭长莫及,你们甚至想连他也一并杀掉,而不仅仅只是把他黜回老家吧?”

翟应鳞握紧拳头,盯着郝国瑞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郝大人啊郝大人,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想必你早就嫌弃的不行了吧?他既不能一夜之间变聪明,替你光宗耀祖,也不能立刻就死掉,不成为你光鲜亮丽的人生中一块污渍,这让你感觉很难办吧?”

郝国瑞牙冠紧咬,腮帮子抽动了两下,显然被闻人贤说中了心结。

“所以买凶杀人的事情,你就藏在了自己的心里,谁也没告诉。不仅没告诉身为同伙的邱赫,甚至连亲儿子都隐瞒着。这当然不是为了什么保护儿子之类的理由,而是——为了保护你自己!”

郝耀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父,父亲,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杀人了?”

“闭嘴!小畜生!”郝国瑞不耐烦道,“那些事情不都是你做的吗!”

郝耀祖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仿佛第一天认识自己的父亲。

闻人贤继续道:“郝大人心思缜密,在制定好计划的那一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没有意外,你的儿子顺利过了会试,不再是你的人生污点,这当然是最好的,就当你布置的后手是多心了。”

“可万一呢?万一事情败露,你要保证郝耀祖愿意心甘情愿地替你顶罪,那么一个伟大父亲的形象就是必不可少的——想想看,一个隐忍、慈爱的父亲,为了儿子甘愿以身涉险,冒着杀头的风险给他谋取前程,他怎么可能不感动!事发后你再哭叹几句,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以他愚笨的脑子,他又怎能不主动替你遮掩,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事成,你得到了一个不会再被人嘲笑的好儿子;事败,你也能借此机会甩脱这个不想要的累赘。”

“这就是你给自己设的最后一道保险,用血缘亲情构筑的保险!”

“所以郝耀祖必须不知道买凶杀人这件事,这不仅有利于你维持在他心中的高大形象,更是预防他受刑后把镜组织吐露出来,招来专管江湖之事的六扇门。”

闻人贤走到郝国瑞面前,看着这个冷血到极致的中年男人,“若是没有镜组织掺和这一脚,这案子顶多就是一件的朝堂内部的丑闻,凭借郝大人的手段,想必很容易便能买通刑部官员吧?到时候加急给郝耀祖判个问斩,草草了结此案,你轻轻松松就能金蝉脱壳,顶多被治个教子不严的罪过,反正儿子这种东西,没了还能再生。”

“只有镜组织被供出来,六扇门才会介入此案。而这,恰巧就是你最害怕的地方!”

“因为你心里也明白,和别的官府不同,只有六扇门背靠剑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你收买的。若是招来六扇门,你这一番谋划就瞒不住了,我们迟早会查出来你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郝耀祖不过是个被自己父亲狠心放弃的替罪羊!”

郝国瑞满脸阴鸷,就好像最不堪最丑陋的一面突然被人揭了开来,**裸地暴露在阳光下,让人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以躲避他人投来的惊恐目光。

“我猜,你肯定叮嘱过镜组织,要他们动手后把尸体处理得干净点,别让人联想到不该联想的地方去。”

闻人贤后退两步,朗声道:“但你没想到,张平偏偏不是死在镜组织的镰刀之下,而是不慎被郊野的捕鸟网割开了喉咙,以至于镜组织没能及时处理好他的尸体;偏偏那网线割出来伤口又和镰刀造成的形状极其类似,以至于误导了刑部,让他们以为是镜组织动的手,最后还是招来了六扇门!”

“人心灼灼,天理昭昭,偏偏就是这些巧合,让你的所有的算计都打了水漂!郝大人,你深夜入眠的时候,难道就不会觉得张平就在床头看着你吗?”

“……”

随着闻人贤的揭露,大殿内已是静可闻针,只听得见郝耀祖断断续续的粗重喘息,宛如抽噎。

他虽然愚钝不堪,但闻人贤的声音就像有魔力一样,字字句句都钻进他的耳朵,直击他内心深处最矛盾的地方;郝国瑞平日里是如何待他的,并非完全无迹可寻,那些毒打和责骂,那些失望透顶的眼神,从小到大时不时就会听到的“我要是没你这个儿子就好了”的叹息——他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不愿相信自己的亲生父亲,才是世上最看不起自己的人!

顶着儿子痛苦又绝望的眼神,郝国瑞手心冒出了冷汗,但他还是强撑着把背脊挺得笔直,面无表情的和闻人贤对视,“圣人云:慈父之爱子,非为报也,不可内解于心。父亲关爱孩子,是天性使然,怎会有任何功利的目的在其中?又怎会因儿子愚钝就仇恨他?闻人捕快如此恶意地揣度旁人家事,未免有视君臣父子、人伦道德于不顾之嫌!”

“怎会没有?比如说郝大人你,你爱自己甚过爱儿子千百倍,”闻人贤见他搬出礼学来压制自己,也只能叹息着戳破他最后一层假面,“你爱你状元的光环,爱你清官的好名声,爱你缅怀亡妻的深情形象。你爱自己爱的太深了,又不能把自恋的一面肆意展露于人前,就如同在深夜无人处赏玩一尊玉佛,一年又一年,心性在压抑下逐渐扭曲,以至于不能容忍你的儿子成为你的污点,破坏你完美无缺的金身。”

“说白了,你谁都不爱,你只爱你自己。”

“……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最肮脏丑陋的一面被人翻了出来,就算今日能保住一条命,名声也臭了。郝国瑞面色灰败,脊背已经悄无声息地塌了下去,嗫嚅道:“张平的死是意外,从来没有什么杀手,是他自己行为不检,深夜纵马,以至于撞上铁丝而毙命。”

“一面之词?郝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吧,你雇佣来的镜组织杀手已经死在李捕快的剑下了,现下尸体就在殿外躺着呢。”闻人贤对侍立一旁的禁军道:“抬进来给郝大人看看吧,省得他不见棺材不落泪。”

听到镜组织的杀手反被六扇门杀了,最后的仰仗也没了,郝国瑞终于露出了堪称惊惧的表情,不敢置信地看向闻人贤。

禁卫军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见皇帝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便从殿外把那具穿着婢女服饰的尸体抬了进来,连同缴获的镰刀一起,平整地摆放在大殿中央。

闻人贤走上前去,“陛下请看,这就是镜组织的杀手,我们发现他时,他正假扮成张家的婢女,纵火烧了张府,想要伺机销毁证据,被李捕快一剑解决了。”

“这……这也不能证明她就是镜组织的杀手!”郝国瑞慌不择言,“谁知道是不是你们随便找了个女尸冒充的,反正人已经死无对证,要怎么说还不是光凭一张嘴!”

“女尸?”闻人贤摇摇头,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在茶盏里沾了一点姜汤,稍微把手指打湿,随后半蹲下身,在尸体的下巴和脖子的交界处仔细摸索了起来。

殿内的人看着他的动作,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大气不敢喘,只有李瑛眉毛一动,隐隐猜出了一二。

过了片刻,闻人贤似乎摸到了什么,忙用手指拈住,轻轻一提——

一张薄如蝉翼的皮就这么被提起了一角!

“哦!”皇帝发出一声惊叹,往前探出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闻人贤不急不躁,手法轻柔地把一整张面具都剥了下来——地上哪还有什么女尸?面具下露出的分明是一张男人的脸!

“郝大人,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闻人贤把剥下来的人皮面具扔在郝国瑞的脚下,“要不要我请陛下把你府中的下人都拘起来,挨个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这张脸?”

“我,我……”郝国瑞看着地上那张已经丧失生机的熟悉的脸,再无狡辩的可能,终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下去,“是老臣糊涂!是老臣一时糊涂啊!老臣从先帝在位时入朝为官,几十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为大虞奉献一切,不敢有一丝懈怠!老臣实在是不忍看亲生儿子这辈子就这么蹉跎过去,才会一时猪油蒙了心!还请陛下看在先帝的面子上开恩,留老臣一条贱命呐!”

郝耀祖早就瘫倒在地,听到自己的父亲嘴里还在说着舐犊之情深,不由得发出了两声似笑似哭的声音。

“不愧是父子,连下跪求饶的动作都一模一样。”李瑛低声跟翟应鳞嘀咕。

翟应鳞有些想笑,但又不敢在这种严肃的场合真的笑出来,只能痛苦地憋着,感觉下唇都要被自己咬烂了。

眼见案情水落石出,皇帝也没心情继续看前朝旧臣在他面前哭嚎哀求,“把这两人押进诏狱,和邱赫分开关押,不准他们三人串通口供。让行刑官好好审一下,把能掏的东西都掏出来,尽快结案,郝耀祖和邱赫斩立决。”

“至于郝国瑞——”

郝国瑞拼命磕着头,额头破皮流血,把金砖都染红了一片。

皇帝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顾忌着两朝元老的情分在,“……就先在诏狱关着吧,等朕想好了再说。”

摁死了两个,还活下来了一个,李瑛和翟应鳞都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但也无权置喙皇帝的决定。

郝国瑞侥幸捡回一条命,虽然可能只是暂时的,但也好过斩立决。

听到这个结果,他浑身软了下去,一边口中颂念皇恩,一边被禁军强行拖走,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岁,再没有刚走进来时那种精明强悍的气场了。

翟应鳞一直盯着他,似乎要替好友把他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永远记在心里。

直到两人被拖出门外,殿内终于恢复了清净。

皇帝长舒一口气,坐直了身子。

一旁的小太监赶紧奉上参茶,皇帝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眼神望向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皇帝不发话,没人敢跪安。

半盏参茶下去,只听皇帝慢慢说道:“此案能破,六扇门功不可没,你们两人想要什么嘉奖?说来朕听听。”

“谢陛下厚爱,臣等不敢擅自居功。”闻人贤谦虚道:“侦破此案的过程中,幸遇礼部书令史翟应鳞,和刑部主事冯齐两位大人。若非他们仗义执言、鼎力相助,只怕六扇门也无从下手,那郝家父子二人就要逍遥法外了。”

见他论功行赏时还不忘捎带上自己,翟应鳞心里有些感动。

“嗯?哦,是的,”没听到想要的回答,皇帝有些心不在焉,看了朱公公一眼,“朕记得礼部的绣衣都尉还空缺一人,便让翟应鳞补上吧,朱公公觉得如何?”

朱公公笑眯眯地颔首,“奴才以为妙极。”

绣衣都尉负责处理重要的外交使命和国家事务,和翟应鳞原先那个小小的书令史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皇帝金口玉言,一下子就越级让他的品阶连升了两大级。

翟应鳞赶紧跪地叩谢皇恩,但一想到这次升官是好友用性命换来的,一时间悲欣交集,眼眶酸涩,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只能低着头竭力掩饰。

“至于冯齐,朕一时间想不到有什么好的安排,便等早朝时朕问过刑部尚书再做决定吧。”

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闻人贤,“你为旁人求了这么多,怎么不为自己求点什么?”

“臣能得到陛下的称赞,这本身就是最好的奖赏,何需再求别的?”

谭雪松今夜一直都在充当门神,此时听见闻人贤神来一笔,眼神不禁犀利起来: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还有当佞臣的潜力?

被不动声色地拍了一通马屁,皇帝龙心大悦,看下面的人越发顺眼了,“两位爱卿不仅武功盖世,这拳拳报国之心也让人动容,待在六扇门实在有些屈才了,朕意欲将你二人调来身边做个近卫,正好你们和谭统领也相识,便调入北衙禁军,在他手下做事,便当做勘破此案的奖赏,你们觉得如何?”

谭雪松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劝阻皇帝的心血来潮,但见他正在兴头上,只能默默把话咽了回去,朝闻人贤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李瑛一听这话,顿时浑身寒毛倒竖,没等他做出反应,就听闻人贤抢先开口:“陛下厚爱臣等至此,竟赐下如此恩典,让臣等能常伴真龙身侧,臣等感激涕零!只是……臣斗胆,想把这份恩典换成别的。”

“哦?朕允你说说看。”碰了个软钉子,皇帝微微沉下了脸。

“陛下可还记得那位名为纪琮的考生?可怜他出身低微,却才华太过,以至天妒英才,遭到了奸人毒害,被窃取了名誉,名落孙山,本不再有资格参加科举了。”闻人贤丝毫不惧,眼神坚定,“此等良材,不应被埋没于乡野之间,老死在畎亩之中。臣斗胆,恳请陛下许他破例参加明日的殿试,给他一个报效朝廷的机会,给朝廷多添一个治世之士,也给全天下的读书人树立一个标杆,让他们知道我大虞求贤若渴,唯才是举,自然天下归心。”

皇帝盯着闻人贤看了半晌,直到谭雪松都准备不管不顾地开口求情了,这才感叹道:“爱卿字字句句都是在为朕与旁人打算,却不为自己考虑半分,真是视名利如粪土啊!既然如此,朕又如何能忍心不成全你这一片心意呢?”

闻人贤心下一松,确认道:“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手一挥,“便依你吧!”

昨天没吃夜宵,晚上都没睡好,今天还是点个夜宵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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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玉京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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