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左慕蕊离去的背景,谢卓心里没有半点波动。
无论如何,他想娶的人只有傅知乔一人。
反倒是傅知乔并不是非他不嫁,想到这里,谢卓心里头顿时又笼上了一层阴霾。
必须要赶紧将他们的婚事定下来才行。
一日没有将人娶进府里,他这颗心就一日不得安定。
过完年,谢卓就迫不及待给老王爷谢和山写了信,他在信中说自己心悦一女子,想娶她为妻,可母妃因为门第之见多加阻拦,希望祖父能为他做主。
没错,谢卓打算从自己祖父下手,只要祖父点了头,哪怕母妃有再多的不乐意,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谢卓有十足的把握祖父会站在他这边,对于其他人来说,好的亲事是强强联手,可对于端亲王府来说,低调行事才能保一辈子安康。要是他娶一个权臣之女进门,陛下心里难免又要起疑心了,怀疑他暗地里私自结交党派,若是他娶的是一没有强大家世的女子,反倒能让陛下安心。
谢和山在见识过谢卓的本事后已经彻底放权给他,撂下身上的重担,远离权利中心,去幽州找到老友,与他们看山戏水、泛州钓鱼。离京的这段日子谢和山过的好不快活,年前还送来了一封信,说自己与老友年岁已大,不知还能再相处几年,所以今年要留在幽州过年,等年后再回京城。
信已经送了出去,接下来只等回信便可。
皇宫里。
官员们排成两列,整齐有序的从午门外走进勤政殿。
谢卓穿着一身绯红色的修身官袍,衣摆绣着淡色的花纹,和袖口处是金丝滚边,腰间扎着一根和官袍同色的玉腰带,身姿挺拔,俊美非凡。
承德皇帝一现身,群臣们立即伏地施礼:“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过完年的第一次早朝,大部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正引起群臣讨论的是兵部尚书武志康的奏折。
酒精在军营里起了大作用。
冬季严寒,每年这个时候军营里都会死不少人,士兵们会因受寒、伤口感染引起发热,最终无药可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
而今天不同了,那些发了高热后的士兵们,擦了酒精后都能成功退热,十个人里有八个人最终能活下来。
武志康看到了酒精的神奇之处。
一开始,他没有将这所谓的酒精放在眼里,可测试了大半年,尤其是经过高热频发的冬季,他深深感受到了酒精的好处,以及酒精给大魏带来的价值。
自从得到了酒精,军营里的将士们因发热而死的人屈指可数,这种情况不是个例,从朝廷下发酒精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经过这么久的试验,确实确定是酒精确实是个好东西。
武志康把这一情况上奏给皇帝。
承德皇帝听后龙心大悦。
伤亡减少了,意味着国家的兵马会进一步得到加强,大臣们齐声祝贺:“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还有那会看脸色的大臣,见承德皇帝满脸笑意,立即提出意见,“回禀陛下,既然这酒精这么有用,能否用到民间?”
此提议一出,有大臣附和,有大臣反对,朝堂上议论纷纷。
同意把酒精用到的民间的大臣们认为,民间每年因为无法退热死掉的人也很多,且很多都是孩子,这些孩子们长大后就是大魏国未来的支柱。
持反对意见的大臣则认为,酒精价格太贵,给普通民众用的话,用量太大国库负担不起。
“花点银子买断酒精方子,再将酒精生产坊收到朝廷里来不就成了。”开口说话的人是工部侍郎王协,他先是看了看丞相杜正邦的眼色,见点头后他才开口。
整个朝廷谁人不知,王协是丞相一派的人,他这一开口基本上也是代表了丞相的意见。
既然丞相大人表态了,其他的大臣也不再反对了。
谢卓见此眉头一皱,抬头看向龙椅上坐着的人,他没有错过承德皇帝眼中的一丝意动,看来陛下想要酒精方子的意图还未彻底熄灭。
谢卓神色凝重,正当他想开口的时候,右前方有一大臣走了出来,说:“启禀陛下,前些年边疆连连征战,军饷支出颇大,去年与蛮夷一战已经掏空大半国库,后南方又发水患……陛下仁慈,心系百姓接连拨款赈灾,还为他们免了一年赋税,现如今国库已接近亏损了。”
说话的人是户部尚书,陈德易。
陈德易是管理赋税、俸禄、粮饷等财政收支的大臣,他对国库的情况再了解不过了。
朝堂上有一瞬间是安静的。
承德皇帝的脸色严肃起来。
杜正邦的脸色也难看起来,陈德易是寒门,跟他政见向来不太合,他怀疑陈德易是故意跟他唱反调。
陈德易的户部尚书之位是皇帝亲手提拔的,陈德易出身寒门,当时的朝堂上并没有什么人看得上他,所以他在朝中不属于任何派系。皇帝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决定将陈德易培养成为户部尚书,扶持寒门臣子的目的是与世族抗衡,从而降低世族的影响力,进一步巩固自己皇帝的权威。
陈德易这么些年来在户部尚书这个位子上也是兢兢业业,所以对于他提出的意见,皇帝还是很看中的。
王协心里冷哼一声,面上不露,只道:“买酒精方子能花多少钱?”
“买酒精方子或许不贵,那建造酒精坊呢?买酒精原料不要银子?雇工匠工人不要银子?且不说这一笔笔的,敢问王大人打算花多少银子买断酒精方子呢?”
王协虽说是工部侍郎,但军器、土木、水利等重要事项都是工部尚书一手操办,他只是从旁协助罢了,他真正管理的是较为清闲杂造局、竹木局、司水局。
再者,他从小养尊处优,哪里知道雇工匠、买方子这些民间小事要花多少银子,只能硬着头皮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陛下开口,酒精方子跟酒精坊想必是不费吹灰之力。”
谢卓当即开口:“好一个不费吹灰之力!王大人真是站着话说不腰疼,张口就要是要百姓们奉献,既然要奉献,王大人为何不带头将自己家的宅子奉献出来呢?”
听到这毫不掩饰的讥讽,王协眉毛一竖,“谢将军,你这话好生无礼,宅子卖了我全家老小住哪里?”
“王大人也知道啊,宅子卖了你没地方,那百姓们呢?你一张口就要普通百姓将自己赖以生存的命脉交出来,你还真是仁慈呢!”
王协脸色挂不住,向杜正邦投去询问的眼神,见杜正邦不回应,他眸光闪烁不定,支吾道:“这、这不是在商讨嘛……”
陈德易反对买酒精方子建造酒坊并不是要跟杜正邦作对,而是国库里银子确实确实不多了。
一开始他的想法跟陛下是一样的,花这么多银子买酒精,倒不如自己生产,自产自用岂不是能省大笔钱?
后来,不知道谢将军跟陛下说了什么,让陛下打消了要建造酒精坊的念头,可陈德易心里一直没有放下这件事,因为采买酒精的那一笔笔银子是他亲自签名批出去的,买一次酒精就花去十几万两银子,他的心简直是在滴血啊!
谢卓去青州采买酒精的时候,陈德易也跟着去了,青州之行,除了最机密的酒精提炼房他没进去过,其他的陈德易都参观过了。
一来,提炼酒精之法乃是天下独一份,朝廷强制收回也不太像话;二来,这炼制酒精确实不是易事,先不说熟练的工人难寻,就说那建造酒精坊、库房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最重要的是,建造酒精坊不是一件很快就有收益的事。
前期要造房子、雇工人、买粮食……前前后后至少要花费上百万两银子,这笔银子朝廷当然拿得出,但提炼酒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朝廷想要建造酒精坊意味着要源源不断往里投几十万两银子!
从长远来看,朝廷把酒精坊拿在手里一定是得益的,但要等好几年才能把花出去的银子给填上,眼下国库紧张,再往外拿银子的话账面就非常不好看了,届时陛下看到空虚的国库,他这个户部尚书也快当到头了。
陈德易可不想被贬。
若是把酒精放在民间生产就不同了。
每年采买多少酒精都是朝廷说了算的,假如今年朝廷计划要买采一百万两银子的酒精,那么他可分作五六次买,一次只付十几二十万两银子,这样就大大减少了国库的压力。
国库里有钱,他的尚书之位才稳。
再说了,在民间采买物品,朝廷还能从商户身上收点税回来呢!
既然有现成的,又何必费劲重新建造呢,还是用现成的好!
所以从青州回来后,陈德易就打消建造酒精坊的念头,现在又听人提起要朝廷造酒精坊一事,他当然要反对了。
陈德易听到谢卓站在他这一边后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开口道:“王大人你此举是要将陛下放在火上烤!”
王协才三十多岁,在一众官员中确实算不上有资历。
“陈大人休要胡说!”听到陈德易指责他对陛下不敬,王协大惊失色,立即弯腰对着承德皇帝行了一礼,“微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陈德易也毫不退让:“王大人嘴上说的好听,堂堂天子竟然要平民百姓上供祖传秘方,这不是将陛下放在火上烤吗?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陛下?”
王协手心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头上也慢慢凝结出冷汗,跪倒在地:“微臣不是这个意思,请陛下明鉴!”
群臣也议论纷纷。
“够了!朕不会强抢百姓手里的酒精方子,此事无须再议!”承德皇帝只觉得自己的脑门子突突地疼,大喝一声:“酒精是能救命的宝物,朕乃大魏天子,必定会让所有的大魏百姓都用能上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