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荔枝园（种田） 第22章 陷囹圄（3）

柳玉瞻愕然，她实在低估了王夫人。

她本以为，王夫人再怎么对她心狠，也不敢光天化日就这样将她囚禁在家里，可是他们就是这么做了，做的干脆，做的利落。

可见，人的嫉妒之心一起，便很难消弭，父母对子女之妒忌尤甚。

“阿娘，您为什么不允我回长安去啊，我还会回来看您的……”

“不，你不会回来看我的。”王夫人斩钉截铁说到。

王夫人关上门，然后蹲下来，手怜惜般地抚摸着柳玉瞻的小脸，悔恨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安的那些人与你说了什么，我这女儿怎么变了这么多呀，不过这倒没什么，等明日花轿一来，你就当之前的日子都是一场梦罢了。”

“不！”柳玉瞻大声反驳她：“那些不是一场梦，我险些死在去长安的路上，途中还被车夫盯上，差点清白不保，好不容易因为有利用价值才到了长安，先是找人打听，后与卢夫人对峙，再到因为能打理庭院获得不被赶出府的资格，我见过了卢夫人、骆欣姑母甚至是骆三郎……这些，才不是一场梦，阿娘，只有你和阿耶活在梦里，只有你们！你们实在好可怜，永远只留在这里，而不去看外面的世界！”

王夫人听着柳玉瞻的一通输出，不怒反笑：“见了那么多有什么用，你还不是被我们捆着，明日就要嫁人了。”

“阿娘，你们要把我嫁给谁啊，我既明日就要出嫁，总没有连嫁谁都不知道的道理啊！”

王夫人只答：“你问这做什么？既然你本就不想留在这里那么嫁给谁都是一样的，起先，你可能会痛苦一阵，甚至会反抗对方，不过当你们彻底成为夫妻之后，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那个时候，你就会开始认命，开始觉得自己嫁的丈夫也还不错，再过一段时间，等你肚子里有了种子，它慢慢地在你的腹中生根发芽，到那时，你就会完完全全的认命，孩子不一定会拴住男人，但一定会拴住母亲……这些，我都经历过。”

只看王夫人此刻的神情，柳玉瞻完全有理由相信她当年也是这样“听从”父母之命嫁给柳名的，只不过她的反抗没有这么激烈而已，也许她曾经也笑魇如花，善良恭谨，但她“认命”之后，就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柳玉瞻不想像她如此一样面目可憎，她不想有一日也劝自己的女儿认命。

柳玉瞻忽然问她：“阿娘，你为何对自己的子女都很冷淡，还是在你的心里，你觉得是我们在‘拴住’你？”

王夫人刚刚还炯炯有神地面对她，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本能地将视线移开，柳玉瞻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在瞻娘的记忆力，王夫人是个性情古怪的女人，对她的女儿们都不好，那时柳玉瞻以为她只是重男轻女，可是她对儿子们也不怎么样，可能有人天生就这样，不喜欢孩子。

“阿娘，你觉得你的孩子们拴住了你，所以你为了报复我们，便反过来想拴住我们，不希望我们离开泸州，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你也不希望旁人做到，因为你会妒忌，对不对！”

“阿娘，你真是个懦弱的女人，你不敢像真正压迫你困住你的人发难，你不敢报复你的父母，不敢报复阿耶，却将一切怨气撒在几个手无寸铁的孩子身上，你何堪配做怒亲！”

“你这死丫头给我住口！如此不孝，你又何堪配做子女！”

柳玉瞻挑眉：“你以为我想做？选择权不在我。”亦不在瞻娘。

“你这丫头跟那些人学了不少嘴皮子功夫，我说不过你，不过你再舌灿莲花，明日还是要乖乖嫁人，多说无用，柳婆子。”

王夫人唤一直守在门口的柳婆子进来。

“去将火盆拿来。”

柳婆子恭敬出去，照做。

柳玉瞻不解，她们拿火盆做什么？难不成要对她用私刑？不会吧，那这也太变态了些。

柳玉瞻一边在心里害怕得瑟瑟发抖，一边面上还是不愿与王夫人承认错误，因为她觉得自己压根没错，反而是这几个古代人脑子有泡，再包办婚姻，也不至于将她捆起来吧。

柳婆子出去拿火盆的这个空档，她愣是一声都不求。

不一会柳婆子将火盆拿到屋子里来，继而关上门，这里顿时如夏季般温暖炎热。

柳玉瞻向那个火盆看去，那盆中的火焰燃烧得正旺，火苗努力往上窜，就像她想逃离柳家一样，她盯着火红色的火焰出了神。

王夫人倒没变态到要对柳玉瞻动私刑，因为实在没必要，她从袖子中拿出了那婚书，就这样当着柳玉瞻的面。

柳玉瞻瞪大了眼睛：“阿娘，这婚书是什么时候跑到你的手上的？”

柳玉瞻是个一直都没什么安全高的人，所以这次回泸州婚书也是随身携带的，就怕骆府趁她不在拿走，没想到她千防万防，这贼竟然不在骆府，而是在瞻娘最亲近的人身上。

王夫人将那婚书摊开，这婚书其实是是骆歆父亲亲笔。

【柳兄：

见字如面。

许久为问候柳兄，不止柳兄近况如何？吾儿子重下月被调去泸州任职，我便想起柳兄来，有一件事很是棘手，万望柳兄能帮我大郎解燃眉之急，听闻令郎小女刚刚降生，大郎尚有一子年幼，为表诚意，原以秦晋之好将两家牢牢联系在一起，只求吾儿一家能在泸州平安健康。】

当年骆程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柳名父亲自然是待骆歆亲厚，数次吩咐儿子将骆欣引来府上做客，这一来二次，就有了瞻娘对骆珩念念不忘的那次照面。

王夫人将婚书读了一遍，然后冷嗤一声：“陈词滥调，还写这劳什子的婚书。”

“这婚书，你还没拿给骆家人看吧？”虽是问句，但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自信。

“他们既还没看到，那么今后也不会再看到了，有些东西，本就不该存在。”

“阿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柳玉瞻有种不好的预感。

王夫人这次极其果断，手一松，那婚书便自然而然地掉进了火盆里。

“不！”

柳玉瞻大喊一声，同时调动浑身力气想要将那婚书从火盆之中捡起来，可不论她如何在地上匍匐，她的头距离那火盆依然有几步路的距离，她怎么努力都够不到，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婚书成了一堆灰。

王夫人不仅没后悔，婚书被烧掉的时候她的表情还越来越亢奋狰狞。

简直不像个人，而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鬼上身了。

“烧吧烧吧，烧尽一切，明日一早，便什么都不剩了。”

她就是要毁掉柳玉瞻能嫁进骆府的凭证，她自己庸庸碌碌一声，这丫头凭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

王夫人看着柳玉瞻拼死要救婚书的样子，讥讽道：“你这丫头不是说自己心气高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愿嫁进骆家么，现在看来尽是装模作样，你不想嫁，为何如此紧张这婚书？”

柳玉瞻整个人瘫在地上，直到婚书被烧成灰烬，她怒怼王夫人：“我在乎婚书是因为这是我与骆府最后的牵绊了，为何一定就是想嫁进骆府？你自己龌龊，所以看什么都是肮脏的！”

反正王夫人又不是柳玉瞻的母亲，随便她怎么骂，骂爽了就行。

随后她又陷入了失落，是啊，和骆府唯一有说服力的牵绊没有了，她即便日后能回到长安，也从此少了一份能长久留在那里的保障。

瞻娘和骆三郎的婚书就这样被烧成灰烬，这两个人在这时间唯一的牵绊都没了。

瞻娘，是我负了你，你最在意的东西都没有保护好。

此时那火盆中的火焰却隐隐有熄灭的趋势，仿佛这火知道自己有任务要完成一样，事毕，就要自动熄灭了。

忽然间，整个屋子又恢复了最初的温度，柳玉瞻竟觉得比之前还要冷，冷若冰窖。

好似那婚书和火从没出现过一样。

“这样很好，你别再胡思乱想了，安心出嫁就好。”

王夫人离开了房间，走之前，她的脚随意踹了下火盆，导致那火盆离柳玉瞻又近了些。

柳玉瞻盯着那火盆中的火出了神。

令她惊讶的是，盆中的火焰并未照着它原有趋势熄灭，竟然还剩一点火苗。

这时候，从窗外来了一阵并不急促的风，微微撩拨那火苗，这风的力度刚刚好，不仅不会会将火苗熄灭，还隐隐有火焰再次壮大的趋势。

大约吹了几分钟，盆中的火不大也不小，刚刚好。

柳玉瞻就这么一直盯着火盆中的变化，笑容一点点变大。

真是上天都在帮她。

她若不成功逃脱出去，岂非辜负了上天的美意？

柳玉瞻直起上半身，尽量让双脚靠近火盆，刚刚王夫人的那一脚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

这时，盆中的火焰出奇地“配合”，比刚刚王夫人在时都要听话，简直认柳玉瞻为主人一样，不疾不徐烧着捆住她双脚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