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九万里 第73章 第 73 章

璎璎在庐州月的大堂里来回踱步，心里正惦记着施八郎的事，远远见李祈安几人带着施八郎回来，连忙迎上去，满眼好奇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办得这般顺利？他真的都招了？”

李祈安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不过是个被愧疚和恐惧折磨了四年的人罢了。他心里本就藏着事，又怕我们真的查到更多证据，稍微用当年的赌债证词诈一诈，他便撑不住了，把赵衡如何诱他赌钱、如何逼他骗施阿叔外出的事，全说了出来。”

他话锋一转，语气又沉了些：“只是可惜，施八郎知道的也有限。他只参与了‘支走施家父子’这一步，赵衡后续如何对施七娘下手、又如何处理的，他一概不知，我们还是没有能直接指认赵衡杀人的实质证据。”

“那怎么办？” 璎璎一听，急得攥紧了帕子，声音都拔高了几分，“难道我们明明知道是赵衡做的，却因为没有证据，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能让他继续逍遥法外吧？”

方静鱼也跟着皱起眉：“是啊，施八郎的证词只能证明赵衡设计支开人，却不能证明他杀了人…… 万一赵衡狡辩，说自己只是帮施八郎还债、介绍活计，跟施七娘失踪没关系，我们也没辙。”

“别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李祈安却很沉稳，目光扫过众人，“赵衡若是真的杀了施七娘，必定要处理尸体，当年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公子哥，没能力也没胆子独自掩埋，必然要靠赵通判帮忙。赵通判既然能帮他抹除户籍，就不可能坐视尸体留下隐患，定会帮他毁尸灭迹。”

他顿了顿，想起昨日叶守礼打探到的消息，语气愈发笃定：“昨日子皓说，赵通判四年前常去城西的一处别院，那别院是他私下买的，平时很少有人去，你想，这么隐蔽的地方，不正是藏尸、毁尸的最佳去处？而且施七娘失踪时，还有两个散播谣言的人也没了踪迹，说不定那两人也被赵家灭口，尸体一起藏在了别院里。”

“你的意思是……” 璎璎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只要能在城西的赵家别院里，找到施七娘和那两个人的尸体，或是能证明他们曾在那里待过的痕迹，那就是铁证如山！赵衡和赵通判就算再狡辩，也抵赖不了！”

“正是。” 李祈安点头，“我已经让子皓带着人，悄悄去城西盯着那处别院了，只要找到尸体，或是找到掩埋的痕迹，我们就能立刻报官，请刘府君派人去搜查。到时候人证、物证（、动机都齐了，赵衡父子再有权势，也难逃律法制裁。”

璎璎这才松了口气，心里的焦躁渐渐平复下来原来李祈安早就安排好了后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叶守礼快步闯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激动：“五郎！有发现！”

次日天刚亮，赵家别院的后院早已围满了衙役。刘郎君和李祈安站在院边，看着衙役们拿着铁锹一点点挖土，每个人的心里都绷着一根弦，这底下，或许就藏着施七娘失踪四年的真相。叶守礼在一旁指挥，时不时弯腰查看土壤的痕迹，眉头紧锁。

刘郎君望着被翻起的新土，忍不住问道：“你们是如何确定，他们把人埋在了此处？这别院虽偏，可赵通判若想毁尸灭迹，未必会选自家的地方。”

李祈安看向叶守礼，笑着解释：“子皓向来心思缜密，不仅查证能力强，还爱在家种些草药 ，他对土壤和植物的习性格外敏感。昨日他去探查时发现，这别院后院的一片土地，跟周围的土壤不一样：别处的草长得稀疏枯黄，唯独这片地的草长得格外茂盛，却又透着几分‘反常’，像是底下埋了东西，腐殖质格外多，才让草长得快。”

刘郎君恍然大悟，心里的期待又多了几分。就在这时，突然传来衙役的喊声：“挖到了！挖到东西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只见一名衙役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破碎的布料。

“快！继续挖！小心点！” 叶守礼连忙上前，声音都有些发颤。衙役们加快了动作，铁锹小心翼翼地刨开土层，没过多久，又有东西被挖了出来，是一枚银钗，钗头刻着小小的 “七” 字。

刘郎君看到银钗，身体猛地晃了一下，眼眶瞬间泛红：“是七娘的…… 这是七娘的银钗……”

李祈安扶住他，目光落在那片被挖开的土地上，语气沉了些：“继续挖，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衙役们不敢怠慢，继续往下挖。随着土层一点点加深，一具早已腐烂的骸骨渐渐显露出来骸骨的姿势蜷缩着。

施八郎被带过来辨认时，看到破碎的布料，当场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是姐姐…… 这是姐姐那天穿的衣裳…… 我对不起姐姐……”

证据确凿，在场的人都沉默了，四年的等待，四年的追查，施七娘的下落终于水落石出，可明知是这样的结局，却让人心疼得喘不过气。

李祈安转头对身边的衙役说：“立刻去请仵作过来验尸，另外，派人去赵府传赵通判和赵衡过来，就说找到了施七娘的骸骨，让他们来对质！”

衙役领命而去，刘郎君望着那具骸骨，泪水无声地滑落：“七娘…… 委屈你了…… 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很快，就能还你一个公道了……”

阳光透过别院的树梢洒下来，落在那片被挖开的土地上，仿佛也在为这迟来四年的真相，镀上了一层沉重的光芒。

毕竟赵家人是刘府君的内弟，李祈安不好插手太多，便先回了庐州月，等刘郎君的消息，而夏循他们，早已把消息散播的满城皆知。

傍晚时分，庐州月的大堂里渐渐安静下来，窗外的夕阳透过窗棂，洒下一片暖橙色的光。就在这时，刘郎君推门进来，他穿着一身素色长衫，眼底虽有疲惫，却多了几分释然，显然是刚从府衙那边过来。

他走到众人面前，先是对着李祈安拱了拱手，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我来跟大家说一声处理结果，我已经跟阿爷谈过了，他答应我，会秉公处理这件事。阿爷说，舅舅虽然是他内弟，但律法面前没有私情，更何况这是害人性命的大事。有全城百姓盯着，也有我在一旁看着，他不会为了舅舅一家，毁了自己几十年的仕途，更不会不顾我们父子间的情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只是阿娘那边…… 她得知舅舅和阿衡出事，哭得几近晕厥，还劝我‘顾念亲情’，让我不要再追究。我跟她争执了许久，却始终没能说动她…… 阿娘的心思，我无能为力。但只要能让七娘沉冤昭雪，就算阿娘一世怨我，我也在所不惜。”

璎璎坐在一旁，听到 “秉公处理”，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连忙问道：“那…… 赵衡是不是已经承认了？他终于肯说当年的事了？”

刘郎君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才缓缓点头：“他承认了，起初他还想狡辩，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可看到七娘的骸骨，他终于撑不住了……他，对七娘是有真情在的。”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复述一段沉重的过往：“他说，当年他设计支走施阿叔父子后，便偷偷去了施家，想趁七娘独自在家，逼她从了自己，他以为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七娘便会认命跟他。可他没料到，七娘性子那般刚烈，誓死不从，两人争执间，七娘被他推得踉跄，后脑勺撞到了屋里的衣柜角…… 等他反应过来时，七娘已经没了气息。”

“事后他慌了神，连忙去找了舅舅。” 刘郎君的声音里满是悲凉，“舅舅为了保住他，也为了自己的前程，便帮他处理了一切。”

大堂里一片寂静，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

李祈安看着刘郎君泛红的眼眶，轻声问道：“事到如今，你日后有何打算？”

刘郎君抬起头，眼底的悲伤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光芒。他挺直脊背，声音清晰而有力：“我刘澜，自今日起，愿发奋读书，将来考取功名，成为一方父母官！我要庇护像七娘这般无依无靠的弱女子，绝不让欺男霸女之事，在我眼皮底下发生！我要让所有受冤屈的人，都能得到公道，让律法真正护佑百姓，而不是成为权贵手中的工具！”

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璎璎看着他坚定的模样，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感动，施七娘的冤屈得以昭雪，而她的故事，也让更多人明白了 “公道” 二字的重量。

方静鱼轻轻拍了拍璎璎的手，眼底带着笑意：“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七娘沉冤得雪，赵衡父子受到惩罚，而刘郎君也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

李祈安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是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我们不放弃追查，再黑暗的真相，终有被阳光照亮的一天。”

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夜幕开始降临，可庐州城的灯火却一盏盏亮起，温暖而明亮，就像施七娘终于等到的公道，虽迟了四年，却终究没有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