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有感情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花繁境位于花繁书院最深处，古称“繁花弄影”，是京都出了名的秘境，供年轻弟子进行试炼。

这个秘境一年只打开一次，向仙门世家开放，但名额有限，历来是众多世家子弟眼中的“香饽饽”，因此，他们每年都会在秘境大开前激烈角逐，争得死去活来，战况简直就是腥风血雨。

这一次，花繁境放宽了条件，名额大增，而且，因为仙朝大比的临近，秘境开门时间提前，将在后天清晨辰时三刻准时大开境门。

听了关山月的介绍后，席云亭第一反应是想到了花繁书院大师姐叶依凡登门来访的事，他抬头看向关山月，有些惊讶：“有名额？”

关山月点了点头：“叶姑娘今日登门，顺便找上了我和阿怜，和我们谈了这件事，她说是沈院长极力推荐，花院长已经给我和阿怜分别留了一个名额。”

“这算不算是走后门？”谢了君单指轻挠下巴，“你很想去？”

关山月很快掷地有声地说：“我想。”

接着，她微垂眼帘，声音低了几分，却透出义无反顾的坚定：“我想试试。”

关山月正值韶华，眉目清秀柔和，站着不动时，就像未经风雨的小家碧玉，可一旦面临危机、或是面对机遇，她就能取下收敛锋芒的壳子，成为坚不可摧的利刃。

席云亭的二师弟顾一方是在关山上认识她的。年幼的小千金牵着家人的手，来到顾一方的暂居处，见到人时，她松开手，一步上前，文文弱弱，却满怀坚定：“我能拜你为师吗？”

那时，圆月当头，星辰罗列如棋子。

顾一方收她为徒，带回了太虚山，后来给她取名为“关山月”。

性如冷月，稳重自持，却胸怀难尽的热忱，不惧艰苦，迎难而上。

席云亭端量着她，笑道：“机会难得，好好把握。”

关山月离开后，谢了君感叹：“总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席云亭笑着没说话，目光落在了小木筒。

谢了君顺势凑近，瞅着对方手上的木筒，说：“清平府有禁制，能偷偷摸摸地往院里扔纸条，想来不是一般人。”

席云亭将东西放在桌上，道：“不知来历，先放下不管，时间过了，估摸会找上门。”

谢了君又握住他的手，笑得揶揄：“既然此事按下不理，那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你和我的事了？”

席云亭嘴角轻勾，目光深深，眼里映着谢了君的面容，他已经猜到对方下一句会是什么了。

谢了君拉进两人距离，在他耳边低吟：“师兄好心，愿意让我在此留宿吗？”

他的声音很轻，藏着漫不经心的魅惑，像一片羽毛，轻柔地挠过席云亭的心头，带来阵阵的旖旎轻痒。

席云亭目光对着他微红的耳垂，扬眉一笑：“原因？”

谢了君下巴靠在他的肩头，小声嘀咕：“情难自禁。”

“准了。”席云亭按住对方乱动的手，笑意依旧：“许你与我同床同眠。”

谢了君后脑勺贴着他的脖颈，笑着接道：“同梦同心。”

过了段时间，桌上的烛火熄了，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晴空万里无云，煦阳东挂，微风轻和。

李舒云等弟子聚在院中练剑，席云亭在屋檐下观看，偶尔指点几句。

自从知道燕闲潇尚存人间的事情，李舒云、董绍、燕兴三人兴奋得不行，为了在外流浪，多年“苦命”的老师父，他们下定决心好好练功，今天就给自己打上了鸡血，贪黑早起，全一股脑地涌到了院子里，人手一把小木剑，一板一眼地舞起剑招，行动间生涩无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跳老年健身舞。

李舒云约莫是公鸡投胎，挥一下就会大喊出声，有时还会莫名其妙地跃起，席云亭在旁看着，不禁怀疑这小子是来捣乱的。他无言了一阵，继而说：“下盘稳当，心神清明，少言少语。”

李舒云应了一声，不出片刻，又是故技重施地大喊大跳。

席云亭：“……”

“席师伯……不对，席长老。”阿怜顶着一头乱发，步伐沉重地走到席云亭面前，打着哈欠说：“有客人登门，谢长老请你来大厅一趟。”

席云亭倒是不意外，他盯了李舒云动来动去的下盘一会儿，无奈地长叹一声，说：“走吧。”

听清那两个字后，阿怜哈欠打了一半就奋力止住了，她摇头说：“我不去的，我要睡回笼觉。”

席云亭看着她乱如鸟巢的头发，失笑道：“那你回去睡吧。”

须臾后，他蓦然想起一事，趁她还没离开，问她：“对于花繁境试炼，你是怎么想的？”

“啊？”阿怜有了片刻的茫然，她眨着眼，想了又想，“当然是……去吧。”

席云亭又问：“听说你用的是剑？”

阿怜尴尬地笑了起来，挠了挠后脑勺：“阿怜不才，剑技拙劣……不常用。”

她偷瞄了李舒云一眼，又继续说：“比不得李道友。”

席云亭跟着看了过去，随即移回视线，说：“等睡醒了，我能看看你的剑招吗？”

阿怜愣住，笑容僵硬在脸上，看上去有些滑稽，她嘴角不经意地一垮，但很快就恢复如故，说：“好啊。”

席云亭瞧见了她的小表情，也没拆穿，轻轻笑道：“回去休息吧。”

阿怜猛地点头，盘在头顶的“鸡窝”顺势披散下来，她没管，还转身就跑，配上一头乱发，如同疯癫的女鬼，飞快奔回房间，看架势似乎是把席云亭当成了洪水猛兽。

李舒云止了剑势，喘着粗气，见席云亭要走，赶忙道：“大师伯！”

席云亭回头问：“怎么了？”

李舒云开始紧张，紧攥着木剑，长久不经处理的指甲在剑柄上留下了一道浅显的痕迹。他清了清嗓子，问：“师伯觉得我的剑技如何？”

席云亭沉默了。他见李舒云越来越紧张，开口询问：“你的剑招出自《太虚剑谱》？”

“有一大半来自剑谱里，我零零碎碎拼凑起来的，其他的是我自己想的。”李舒云羞涩一笑：“师父说过，若是剑法比不上人家，就用气势压过，比如大吼一声。万一对方全神贯注，猛地一喊，没准就会被吓到。”

席云亭：“……”

不愧是燕闲潇的徒弟，很有他的风范。

李舒云见他表情诡异，又紧张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席云亭笑如和暖春风，“道途三千，剑路不一，随心随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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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云亭去了大厅，还没踏入厅内，就看到阿怜口中提到的客人笑脸走来。

这人相貌平平，油光满面，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上面的赘肉随着他的脚步颤颤巍巍地抖动，几欲掉落。

他动作飞快，在席云亭没反应过来之际，大力地握住对方的双手，端详了数遍，笑容亲切，露着一口大白牙，看行止神态，简直跟替人说亲的媒婆没两样。

席云亭不动声色，仍保持着翩翩风度，非常有涵养地问：“敢问阁下是？”

“媒婆”察觉自己举止不妥，松开了手，笑着抱拳道：“在下地虎宗掌门裘大德，久仰大名，今日初见，席道友果真一表人才！”

席云亭没听说过地虎宗，见掌门笑得真诚又灿烂，便客气道：“原来是裘掌门。”

裘大德笑容加深，目光灼灼：“席道友客气了。”

他捋了把胡须，感叹道：“想当初正是在仙门大比时看了你的无涯剑法，我的无常十三剑才大有进步，若要细说，席道友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人生导师啊！”

在座的谢了君端起了茶盏，一闻言，动作顿住，嘴角微不可察地轻抽。

“无常十三剑……”席云亭轻喃着，“好名字。世间诸事无常难料，尘世囹圄，险途前行，剑比无常，随心而动，当破迷障。”

“席道友说得好，可惜不是这个理。”裘大德仍是笑着，但有点淡，甚至谈得上苍白无力，“无常非无常，本来是肠子的肠，剑剑指肠，但后来觉得不太文雅，遂取了谐音。”

席云亭看着他，陡然收回笑意，面无表情：“哦。”

没过多久，府外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席云亭身在府中，便一一见过，挨个客套，感觉脸上的笑容都快硬化成固体了。

黄昏之时，席云亭送走所有来客，立在清平府门口，仰望火红霞天。

谢了君给他锤了锤肩，趁他出神时又拉起他的手，说：“回房吧。”

席云亭少见地茫然了，他仍立在原处，说：“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谢了君失笑：“想不起来了？”

“既然忘了，或许不太重要。”席云亭提起脚步，“走吧。”

谢了君走在身侧，随口闲聊：“明天就是花繁境开门的日子，我有点担心阿怜那个丫头。”

席云亭遽然停住脚步，他愣了片刻，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

院落里，阿怜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手里抓着李舒云好心提供的木剑，在瑟瑟的晚风中，欲哭无泪地看向不远处的席云亭和谢了君。

谢了君微抬下巴，口中无情：“开始练吧。”

阿怜深吸一口冷气，在单薄的记忆里搜刮着剑招动作，然后挥出了第一剑。

谢了君看着她练剑，而后评价道：“小姑娘懒散，但底子还是不错的。”

“你说是吧，师兄？”

他偏头询问，就见席云亭紧锁眉峰，显露出万分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