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供奉,我老听文珺提起你,说你是看着他长大的,从小将他宠到大,我可真是太想和你见一面了,可惜前几次来都不赶巧,今天终于算是见到了!”楼子宥双手握着王管家的手用力摇晃。
君文柏微微松口气,将手收回来。
季乘风则警惕地看着王管家,防止他暴起伤人。
王管家倒并没有发作,他只是淡淡看了楼子宥一眼,语气冷淡:“你和少主是朋友,应该知道什么对他好,什么对他不好。”
“命运无法捕捉,哪怕是再厉害的大能,也没法在现在说清楚未来的事情,王供奉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楼子宥笑呵呵的,并不落下风。
“有些时候,做长辈的总要看得更长远些。”
“但做小辈的,对新鲜事物接受较快,也有更多奇思妙想,只能说各有各的好。”
王管家皱了皱眉,未置可否。
两人都收回手,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消散了。
王管家朝文珺看去,幽幽叹了口气。
“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做长辈的本也不该干涉,但……”他家少主太傻了!
虽然有些不礼貌,不尊敬,但少主的确活得没心没肺,他这种性格,实在太容易被人欺负。
楼子宥摸了摸鼻子,满脸讪笑。
君文柏也欲言又止。
只有文珺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招呼着大家吃菜,甚至拉了王管家一起入席。
王管家到底自持身份,没和一群小辈坐在一起,也没继续找君文柏的麻烦,很快便离开了,只留了护卫盯着君文柏的一举一动。
房间里,只有几个小辈在聚餐。
文珺正捧着一只大闸蟹傻乐。
楼子宥看得心烦,一巴掌拍掉大闸蟹,无奈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别吃了,你还想不想和文柏做朋友了?”
文珺很茫然:“我们不是朋友吗?”
“可你家里人都不愿意!”
“不可能,你刚刚也看到了,王爷爷很喜欢文柏,还要和他握手呢!”文珺挺起胸膛,有种对众人炫耀自己朋友超级好的自豪感。
楼子宥:……
君文柏:……
就连季乘风都看出端倪,望着文珺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文家真是把你宠坏了,别人给你一巴掌,你都要觉得是自己脸上有蚊子,你这种性格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楼子宥忍不住吐槽。
“你干嘛骂我。”文珺扁扁嘴巴,眼神委屈。
“我没有骂你,我在夸你啊小少爷,文家这么大的生意,就需要一个真诚的人来继承,你以后一定能带领极光阁做大做强的。”楼子宥讽刺拉满。
文珺再傻也听出他语气不对了,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闷闷低下头。
“算了,明砚。”君文柏下意识拉住文珺的手臂,以袒护的姿态道:“阿珺只是心性纯良,这些事情慢慢教他就好,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确定不是大事?”楼子宥反问。
君文柏声音一滞。
“慢慢说,你能教他多久?这两年你们根本没见过几次面吧?是你没空,还是文珺一直都有事?”楼子宥看不惯他自欺欺人的态度。
君文柏抿紧嘴唇,不说话了。
文珺则开口辩解:“这不关文柏的事,是家里面教我做生意,我才没空和文柏见面,等我学好之后肯定经常去找他!”
没有人回应,就连君文柏都眼神黯然。
除了文珺,在场其他人都看得清楚,文家正在一步步将文珺拉回去,故意让他无法和君文柏见面。
可君文柏又能做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
文家控制文珺,并非对文珺有什么恶意,甚至完全是为了他好,为了文家好。
君文柏可以保证自己不会伤害文珺,可是谁会信呢?文珺太过好骗太容易被欺负,文家人怎么可能任由他和死对头一起玩?
这次君文柏同意过来,是希望能够和文家搞好关系,可看王管家的态度,恐怕他无论再如何努力,文家人对他都会抱有深深的敌意。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君文柏看向文珺,文珺这会儿也很失落地低着头,让他根本不忍心说重话。
君文柏到底没住在极光阁,吃过饭就回去了,一顿饭吃得全都闷闷不乐。
楼子宥和季乘风被好好招待,在客房住下,都是愁容不减。
“他们……不能做朋友了吗?”季乘风虽然迟钝,但也看得清楚。
“文珺肯定不会放手,但以文柏的性格,大概会和他渐渐疏远吧。”楼子宥长长叹了口气。
决裂?太伤人。
伤对方也伤自己,君文柏哪怕处事果断,面对文珺恐怕也做不出这种事。
但他会渐渐疏远,从一年见不到几次面,到几年见不到一次,时间自然会冲刷掉两人之间的友情,甚至是……一直未说出口,未来也不会再说出口的爱情。
这样一来,文家应该就安心了。
楼子宥背靠墙壁,低着头,屋子里的明珠照亮了整个房间,他的半张脸却始终笼罩在阴影中。
做人就是这样,人生中不可能总是好事,有些不希望的、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无法阻挡、无法逃避。
更大的阴影笼罩过来,却带着糖果子的甜香,一点不令人恐惧。
楼子宥抬起头,朝靠近过来的季乘风露出淡淡的笑意。
“别笑了,不好看。”
楼子宥笑意收敛,眼神变得无奈。
“他们关系那么好,不应该分开。”
楼子宥苦笑道:“没那么简单,毕竟……”
“这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季乘风加重语气,每一个字都像是砸进地里。
楼子宥微怔,没有再反驳,眼神一瞬不错地看着他。
“文珺可以是文家未来的家主,君文柏也可以是极光阁的主人,但他们只要不逃避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就好了,为什么就连和谁交朋友都不能自己决定?”季乘风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被限制这么多?
难道做了文家的家主,就不能和极光阁的主人交朋友了吗?
难道自己是极光阁的主人,就一定要避开文家的小公子吗?
“只要确定自己没有坏心思,确定对方也没有坏心思……”
“可是怎么确定?”楼子宥突然打断。
季乘风眼神怔了怔,说:“难道他们想伤害彼此?还是觉得对方会伤害自己?”
“你想太简单了,扶摇。”楼子宥仰起头,白皙的脖颈伸长,宛如一只濒死的天鹅,他的声音也仿佛带着凄凉的意味:“就算可以确定对方没有坏心思,可当身后是一族人的时候,自己的判断便无法作为标准答案。想要承担起一族人的兴衰很难,这太难了,扶摇。”
哪怕有一丝一毫的风险……
不,哪怕私心认为完全没有风险,也要为大局考虑。
“但他们也不是完全不能做朋友,只要其中一方选择放弃自己现在的身份,就可以再无顾忌地成为朋友。”楼子宥说着,又轻轻摇了摇头。
与其说是其中一方,倒不如直接点明:君文柏必须放弃珠光阁。
文珺是文家家主的独子,即便他想要放弃,文家也不会答应。
极光阁于文珺来说,与其说是权利,倒不如说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可君文柏不同,他若放弃极光阁,有的是厉害的炼器师可以接手,可他一步步从一介散修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又有谁有资格让他放弃?
两人的结局,根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这一夜,君文柏又受了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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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