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冰悦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河水,她想起洛溪说过的人在濒死时才能看见的名为时光的河流。
华容冰悦努力抬头望着河流尽头,河流内有很多人的倒影,那些人的模样大多都模糊不清。
华容冰悦努力向河流尽头看去,她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身影逐渐向她走来,样子也逐渐清晰。
是洛溪,华容冰悦嘴角微微上扬,她甚至都快忘记该如何笑,但她感觉到很开心。
这条名为时光的河流有洛溪的身影。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触碰着华容冰悦的额头,华容冰悦微微抬头,她看见洛溪,那个和名为时光河流内倒影一模一样的脸。
此时的华容冰悦瞪大双眼,此时的她什么都没有。
没有精心挑选发簪和衣物,没有珍珠粉遮盖脸上的瑕疵。
华容冰悦用来掩盖一切不堪的东西都没有,只有被血水浸湿的衣服。
华容冰悦垂下头,她在等待洛溪的笑声,就像那些来报私仇的人一般。
哪怕洛溪表现出一丝嘲讽,可最终什么都没有,没有嘲讽,没有指责,更没有厌恶。
洛溪温柔的擦拭着她脸上的血污,就像没分开之前那般耐心。
华容冰悦心中还有一丝期待,她语气中略带激动:
“洛溪,我看见,那条名为时光的河流内有你的身影!”
洛溪蹲下替华容冰悦擦去脸颊上的污血,她握住华容冰悦的手:“冰悦,两百年前的话还作数吗?”
两百年前,华容冰悦说过,只要洛溪同意,她愿意成为洛溪走向成功的垫脚石。
华容冰悦点点头:“好,作数。”
洛溪抱住华容冰悦,如今世人对魔修的偏见虽说没有以前那般大,但依旧没有将魔修看作人。
如今正道还没有从斩魔大会内缓过来,便要面对出现的无妄鬼蜮。
倘若不借助魔修的力量,那么绞杀无妄鬼蜮之后,正道的实力可以说是十不存一。
魔修想要被接纳必须给那些正道修士交出投名状。
洛溪温柔的安抚着华容冰悦:“没事的,不疼的。”
华容冰悦在正道修士中的名声和魔修无异,如今又有背叛正道的罪名,将华容冰悦作为投名状比杀鬼修作为投名状造成的伤亡小。
洛溪作为阁主,自然要尽可能降低蚀心阁内的魔修的伤亡率。
华容冰悦小声的抽泣着:“洛溪,死掉之后,我会去哪里?”
洛溪温柔的抚摸着华容冰悦的脸颊:“会去一个很好的地方,在哪里不会再有人误会你,也不用再背负这些事情。”
华容冰悦揪住洛溪的袖子:“那你会不会在哪里?”
洛溪蓄力的手一顿,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华容冰悦,像她这样罪无可恕的人又怎会在死后和华容冰悦相遇呢?
“嗯,等一切处理好,我便来找你。”洛溪安抚着华容冰悦。
华容冰悦安心的闭眼之后,洛溪的手也刺穿她的胸膛,可华容冰悦只是安心的揪住她的衣角。
鲜血染红洛溪的衣袖,一些血珠甚至都溅到洛溪脸颊上。
洛溪耐心的替华容冰悦擦去脸颊上的污血,她感受着华容冰悦的身体逐渐变凉:
“下辈子出生在一个正常的家族,我……会来陪你的。”
洛溪快速的将华容冰悦体内的金丹取出,随后她抱起华容冰悦的尸骸走出监牢。
洛溪将华容冰悦的金丹递给那些人,她则抱着华容冰悦的尸骸来到华容家族埋葬族人的地方。
洛溪平静的挖坑,青袍渡则出现在洛溪身后:“师父。”
洛溪轻轻的嗯一声,她自然知道华容冰悦是否背叛压根不重要,重要的是华容冰悦得罪的人太多。
对修真界的人而言,华容性格古怪、除去华容亲桑和洛溪以外不听他人调令,也不给任何人面子。
偏偏这样的人还有化神期的实力,在修真界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强者。
不除掉华容冰悦,难道等绞杀无妄鬼蜮修真界皆元气大伤的情况下,让此人成为修真界内最大的威胁吗?
哪怕是华容家族族内,也有不少的人不愿意看华容冰悦继续变强,这样只会导致族内成为华容亲桑的一言堂,更何况是华容家族外的修士呢?
只不过洛溪刚好要交投名状,将这种事情交给她做,对大家都好。
洛溪替那些人铲除一个威胁她们的存在,洛溪也能获得不再被区别对待的机会,可以算是双赢。
洛溪擦拭着手臂上的鲜血,尽管她多次用这个说法来麻痹自己,但华容冰悦临死前眸中的安宁却无时无刻不再刺激她。
除去洛水以外,这个世上唯一愿意无条件相信她的人就这么被她亲手杀死。
洛溪死死抓住手臂,企图压抑恐惧,可无尽的恐惧让她连手臂被抓伤都没有被发现。
“师父,你没事吧?”青袍渡走上前。
洛溪的状态极为不对,她的指甲深入肉中,眸中尽是恐惧,身体也因为恐惧而不断发抖,衣物上的血迹像是永远洗不干净。
“我做得对,只要获得投名状,蚀心阁的弟子的伤亡就会减小。”洛溪像是自我欺骗一般说着。
青袍渡走上前,她扶住摇摇欲坠的洛溪,洛溪则还处于亲手杀掉世上最后一个愿意无条件相信她的人的恐惧中:
“洛水的遗愿便是能让魔修不再被歧视,我能做到的。”
灵力被封住的华容歇这才赶到这里,她看见躺在一边失去生机的华容冰悦,她差点站不住。
华容冰悦虽说性格不好、不会说话、不被人喜欢,但华容冰悦不是坏人。
倘若没有青袍渡的命令,洛溪又怎会进入监牢?又怎会有机会杀掉华容冰悦?
尽管这是华容歇亲眼所见,但华容歇还抱着一丝期待:“师妹,是你默许的对吗?”
洛溪情绪恢复正常之后,青袍渡这才起身,她不知道该如何欺骗华容歇。
蚀心阁的魔修虽说在明面上和正道修士地位相当,但现实是正道修士依旧在歧视蚀心阁的魔修。
补给上的缺失,用数十个蚀心阁的魔修死亡作为代价只为换取一名正道修士的活着。
难道正道修士的命是命,蚀心阁魔修的命就不是吗?
“是,是我默许的,但……”青袍渡点头。
青袍渡只是想要说出,如今蚀心阁不需要英雄,他们需要的只不过是和正道修士平等的对待而已。
只有洛溪交出投名状,获得正道认可,蚀心阁魔修才能勉强获得和正道修士平等的对待。
可对华容歇而言,如今的青袍渡无异于被权力侵蚀,为获得更多的权力,甚至杀害无辜的人。
“本性难移。”华容歇最终只说出这一句话。
青袍渡陪伴洛溪安葬好华容冰悦之后,她这才赶回华容歇的院落。
华容歇坐在椅子上,桌案上的茶水已经凉透。
“洛溪进入监牢有你的默许?”华容歇平静的问。
青袍渡平静的回答一个是,但她知道比起杀掉那些六星鬼修,杀掉华容冰悦造成的伤亡更少,蚀心阁的弟子活下来的也更多。
“你做一切只是为获得更多权力?”华容歇握着茶杯的手指有些发白。
青袍渡依旧回答一个是,她是蚀心阁大弟子,又怎能看着蚀心阁弟子被不平等对待视而不顾呢?
而想要蚀心阁的弟子获得平等对待便需要获得更多的权力。
华容歇笑着,她只不过在嘲讽她自己而已,竟然会相信青袍渡不会被权力迷惑。
一个从未有过任何财富的人突然有一天拥有巨额财富又怎会不想要获得更多呢?财富是如此,权力也是如此。
“少主,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华容歇轻笑着。
青袍渡听着华容歇对她的称呼,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是为让蚀心阁的弟子不再被区别对待而已。
她又做错什么呢?
这个世道本就如此,要么吃人,要么被人吃。
青袍渡走上前,她一把揪住离去的华容歇:“大师姐,我可以解释的。”
华容歇几次甩不开青袍渡,她也只好回头看着青袍渡:
“少主,华容冰悦不可能背叛,你为权力杀掉无辜之人,又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呢?”
青袍渡有些生气,这一个月左右,华容歇从未如此称呼她,她知道华容歇如今是想要和她断绝关系。
她不明白,她获得更多权力是为保护更多人,这有什么错误呢?死一人可活万人,恐怕任何人都会如此选择。
青袍渡看着强行挣脱她束缚的华容歇,她明白这次华容歇绝对不会原谅她。
华容歇再怎么宠她,也不会为她忽视原则性问题,何况死掉的是和陪伴华容歇长大的人呢?
青袍渡再度抓住华容歇的袖子:“大师姐,那我们那些算什么呢?”
华容歇正在气头上压根不会缓和语气,她冷笑着:“皮肉欢愉而已。”
青袍渡明白,这无异于告诉她,她们之间只有欢没有爱。
青袍渡死死的捏紧拳头,那这些年华容歇对她压根只能算是撩拨,只是为看她意乱情迷而已。
以看她意乱情迷样子为乐的人又怎能算作什么正人君子呢?
青袍渡一把拽住华容歇的袖子,华容歇因为毫无防备直接摔在雪地上。
青袍渡看着摔在地上的华容歇,她满脑子都是华容歇刚才说过的话:“华容歇,你这般真的十分……”诱人。
华容歇灵力原本就被封住,无法用灵力抵抗严寒,可青袍渡却像是无休止一般。
等青袍渡离去之后,华容歇这才缓缓起身,她顾不得其他快速回到屋内。
长时间衣着单薄的躺在雪地上,足以让一个毫无灵力的人患上严重的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