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江曜,你再跟我说一遍多少钱一个月!”
窗帘遮去一半阳光,阴湿小房间内因这抹光唤起一丝生机。
许清盛蹲坐在沙发下,嘴里咀嚼着泡面,愤愤不平对着手机。
手机斜靠在茶几上一瓶矿泉水前,屏幕里露出一个下颌。
江曜开口了:“你都快饿死了,还管这些?再说了,如果不是你要我帮你,我才不会管你这破事呢”
许清盛冷笑一声,泡面在嘴里咬断:“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我叫你帮我把多出的房间出租掉,你倒好……一个月就二百块钱。是你疯了还是我傻了?”
他尬笑,手机那头一转,只剩下一只耳朵。
“我告诉你,我虽然穷,但也不至于这么没原则。你找来的租客,待会他怎么来的我就给他怎么赶出去。”
这次吵架的来龙去脉,来源于两个星期前许清盛缺钱,让江曜帮忙把他家多出的一间房挂到合租软件。
他发誓,这将是他今年做过最后悔的事。
他这发小兼死党,把他这破单间挂上网合租,居然真找到个只出二百一个月的冤大头——不,是活菩萨。
手机里露出一只耳朵的人,仅仅二百元一个月就把房子给租了出去。
“欸欸欸!你先别急”江曜试图挽回岌岌可危的友情,“这个租客身份不一般。”
许清盛盯着手机,不做任何反应。
他倒想看看江曜能编出什么理由。
“真的,兄弟我再怎么样也不能坑你”
泡面热气冲上来,渐渐模糊屏幕。
他拿起叉子胡乱搅动泡面,手机里头那人敏锐抓住这点开始展开。
“你还嫌弃上了,每个月两百,知道够你买多少泡面了不。”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许清盛吸溜进一大口泡面。
江曜还在试图挣扎:“你听我说,那个租客真不是一般人,他……”
鬼知道他还要说出什么气人的话。
许清盛不再让他多说一个字,卡在“他”字按下红色挂断键,切断对话。
他缩回凳子,正打算把肚子里火气连着汤一齐喝下。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本就心情不好,在莫名敲门声响起时,许清盛拖了几秒。
敲门声锲而不舍再次响起。
“谁啊!”他丢下泡面桶,朝门口喊去。
门外敲门声消失,他的世界终于安静。
安静不过一分钟。
“叩叩叩”“叩叩叩”。
他忍不住了,抄起墙边一根晾衣架朝门口走去。
他倒要看看,是谁大白天的来骚扰他。
手按下门把手,哐当一声,门从里面弹开。
许清盛探出脑袋朝外看去:“谁啊!”
一抹纯黑布料遮挡视线,眼睛黑了一瞬,随后而来的是一股淡淡清香,仿佛清泉里加入几滴雪松香。
脑子里想法浮出后,他被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
视线上移,他对上一双锐利的眼眸。
眼前男人眼皮下瞟,直直和他对上视线,毫不躲闪。
这个陌生男人比他大约高出十多公分,无意间散发出的气场迫使他后退半步。
许清盛握紧晾衣杆,移到身前:“就是你一直敲我家门?”
男人目光渐渐移到他胸前晾衣杆上:“你好,我姓池,来看房。”
他嗓音带着股淡淡冷腔,这句话说的既疏离又礼貌,许清盛原本的恶意降下几分。
手往空中使力撒开,晾衣杆撞上墙壁。
“你就是网上看上这里的租客?”许清盛眯眼审视。
池盛从身后拉出一个行李箱到跟前:“嗯,是我。”
看来他就是江曜嘴里那位租客。许清盛原先准备的一肚子话,在看到来人脸蛋时,选择改变原先策略,采用更柔和的方式。
他自认为是个钢铁直男,现在却有一丝心动的感觉,原来他不是喜欢看美女,而是喜欢看好看的人。
“不好意思啊,我这房子暂时不租。”
池盛听到他的话一愣:“什么叫不租?网上不都说好了吗?”
他叉腰走近一步:“网上不是我本人,是我‘死对头’整我,才把我房子挂在合租软件上。”
“所以……你这房子不出租。”
许清盛虽然内心也觉得有些不厚道,可是……
要怪就怪那不靠谱的朋友,二百块钱,真把他这当免费客栈了。
“不好意思啊,不过我这真的不考虑出租。”
门外人站在门口,没有动身。
他感到疑惑,又不太好关门:“还有事?”
池盛:“那你要不要考虑现在出租。”
关于这个……
许清盛心里开始思考,他现阶段急需用钱。横店那边都多久没有工作了,再这样下去他得饿死。
如果有一个租客,也不是不行,只要钱到位了,那都不是问题。
“你是真心想租的?”
“嗯。”
“那也不是不行,就是这个嘛……”许清盛大拇指在四根手指头上来回摩擦。
池盛上道说:“价钱可以慢慢谈。”
“早说啊。”许清盛抓住他手腕,拉进来。
家里乱糟糟一团,沙发上堆起东一团西一团衣服。
吃完的泡面桶放在茶几上,茶几表面一层玻璃碎开几条裂缝。
他原本想把池盛带到沙发上坐下,可沙发上实在没有落脚地,许清盛大气把凳子让出来。
毕竟可不能放弃这件赚钱的事。
许清盛站在他身边:“那我们现在谈谈价钱?”
池盛扭了扭手腕上手表,他眼睛突然睁大,想凑过去看清楚。
目光完全被他手上的手表吸引了。
他要是没看错,这好像是全球限量版手表。
他对这位陌生房客态度越发端正,脸上都开始带上笑意。
“那二千一个月?”他试探伸出两根手指头。
池盛面无表情:“四百。”
他话一出,许清盛表情怪异起来,连带着看他手表也像山货。
有钱人也会讲价?
“不是,你是认真的?”他忍住把池盛从凳子拉起来的冲动,“你去哪个地方可以租到四百的房子?”
池盛在他乱糟糟家里打量一圈开口:“先按四百,我以后双倍补给你。再说了你这房子这么破,四百也很合理。”
他话一出,许清盛感觉到冒犯。这个人戴山货就算了,还敢嫌弃他的家?
“不行,你当是挤牙膏呢?还下次给我。”
许清盛抓住他衣领,往上提了提。
男人纹丝不动,除了衣服被抓皱外,身体没有受到一分挪动。
“你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话落,他去墙边拿回晾衣架。
池盛好像把这已经当成自己家了,还走进了他的房间。
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着男人进了房间。
在他乱七八糟的房间打量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地上的内裤上。
内裤整体呈现蓝色,最关键的是边上破了一个大洞。
许清盛耳尖爆红,想冲过去盖住,但欲盖弥彰的心虚导致他定在原处。
池盛回头看了眼内裤主人:“虽然房子卫生堪忧,但是也不是不能改造,我决定就租这里了。”
租他个大头鬼,还真把自己当客人了。
许清盛脸黑的根锅底一样。
这个不要脸的男人这么做到,对他裤子面无表情说这些的。
在帅他也忍不下去了,拿起扫把就要冲上去:“赶紧出去,我不租了,想不想我告你私闯民宅!”
他准备再说几句威胁的话,池盛还算识相,赶在他动手前拉起行李箱走了出去。
在这位抠门租客离开后,许清盛决定亲手操办此事,把房子重新挂上了租房软件。
特意标注——没钱事多的别来。
晚上,家里没剩下存货,许清盛肚子咕咕作响。
他带上手机,在鞋架处换上鞋子。
咔哒,家门被关上。
楼梯间一片漆黑,灯泡一闪一闪,走廊处窗户口像一块黑洞。
“喂?干嘛?”许清盛拖着嗓子应对这出电话。
“小盛啊,我跟你来是想说工资的事。”对面男声嗓子含哑。
“停停停,你先给我打住。”
许清盛急忙叫停,无良老板又来欺压打工人了。
自从大学毕业后,他在家失业已久。可能这就是专业选的太冷门造成的后果。
好在他还有一副皮囊过得去,一开始他心里装满星辰和梦想,势必要大干一场。
一雪前耻来堵住嘲笑他的人的嘴。
可惜废柴换了个地方还是废柴,去横店每月只能勉勉强强捡到两三个边角料角色。
在哪里他认识了一个老板,老板说要签下他,助力他实现梦想,登上伟大舞台。
刚毕业还没有见识过社会的黑暗,许清盛一口答应下来。
还稀里糊涂签了个“演员蜕变协议”。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卖身契,可惜后悔也没地后悔了。
现在给他打电话的主人,就是当初骗他的无良老板!
无良老板没听他的,继续开口:“哈哈,小盛你当真不想听吗?跟工资相关。”
正是缺钱的某人决定最后相信他一次,他现在正好没钱,泡面吃完可就没地存活了。
“怎么?你决定把拖欠我两个月的工资发给我了?”
电话那头顿了两秒,许清盛有种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老板嘴里吐出一串冰冷的话。
“钱是没有的,我们这边资金运转很紧张,不过……”
“你还真是有脸,什么时候把老子上个月群演的工资发给我,再来跟我说话。我现在泡面都要吃不起了,小心我到时候饿死家里,警察去找你麻烦。”
许清盛气得不轻,一连串冒出许多话。
对面也沉得住气,听他骂完一通一点气也没有,反而还是笑眯眯亲昵叫着他:
“先别生气,我知道你急着用钱,我们公司也是。所有我这不就给你争取来一个机会了。”
说是公司,其实加上许清盛和他也就五个人。
他在手机背后翻了个白眼,怪就怪他当初太单纯,被人欺骗。
“什么机会,我先说明,在你给我发工资前,我不会提供任何活动给你。”许清盛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楼梯间。
老板听到这话没有一丁点慌乱,有合同在手,哪里怕他不肯听话。
毕竟当初两个人签得可是违约方赔付一百万。
许清盛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否则他早就离开了。
用一个合同框住他的十年,而他当初在合同上写的是让许清盛参演三部电视剧。
姜还是老的辣,当他宣布三部电视剧都是路人甲,或者是路边买东西的角色。
许清盛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不过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这波算是老板自己赚大发了。
“你先听我说,最近国内很流行恋综,当时主办方邀请我们公司时,我可是第一个就想到你了。”老板在电话那头诚恳说道。
要不是许清盛知道内幕,恐怕都要被感动到了。
公司里一共就两位艺人,出了他还有一个倒霉蛋。
不过那位倒霉蛋更是可怜,一次性签了二十年。
许清盛夸张感谢:“哇,那你还真是挂着我的好。你怎么不去考虑一下……”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撞上一个硬物,准确来说是一坨……
他弯腰仔细看去,是一个人蹲在楼底下。
再看过去,这不是白天被他从家里赶出去的池盛吗?
两个人两两对视。池盛肩宽腿长,蜷在地上向他看来时,有几分可怜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