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书房内,烛火彻夜未熄。
苏知甜将锦儿的绣帕平铺在案上,指尖轻轻抚过那半朵金桂与奇怪符号,眉头紧锁。谢无妄坐在一旁,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虽仍苍白,却难掩眼中的锐利。陈太医已死,线索似乎断了,但他临终前“更大的阴谋”“冰山一角”的话语,却像重锤般敲在两人心头。
“这符号绝非普通暗号。”谢无妄的指尖点在符号中央,“你看这线条走势,看似杂乱,实则暗藏章法,倒像是某种古文字的变体。”
苏知甜取出父亲的笔记,一页页仔细翻阅,忽然停在某一页——上面画着一个模糊的草图,与绣帕上的符号竟有七分相似,旁边只标注着“中秋夜,桂花香”六个字。
“父亲的笔记里也有这个符号!”苏知甜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而且标注的‘中秋夜’,和你童年遭遇变故的时间,是不是刚好吻合?”
谢无妄浑身一震,目光死死盯住那六个字。十年前的中秋夜,血色弥漫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亲人倒在血泊中,衣襟上沾着半朵被揉碎的金桂,临终前指着窗外的方向,嘴里含糊地说着“桂……符号……”,他当时年幼,只当是胡话,如今想来,竟是关键线索。
“是同一晚。”谢无妄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父亲当年是负责皇室礼仪的官员,中秋夜的宴席正是由他主持。那场‘刺客袭击’后,他被指认通敌,满门抄斩,唯有我因被家仆藏在柴房,侥幸存活。”
苏知甜心头巨震。原来两人的命运,早在十年前就已被同一桩阴谋缠绕。父亲的笔记、锦儿的绣帕、谢无妄的童年惨案,都指向了那个中秋夜,指向了这个神秘符号。
“我们必须先破解这个符号的含义。”苏知甜深吸一口气,将笔记与绣帕并列摆放,“我父亲精通古文字,或许这符号是某种失传的宫廷密语。”
两人对着符号研究到天明,尝试了无数种拆解、组合的方式,却始终毫无头绪。直到晨光透过窗棂洒在案上,苏知甜无意间将绣帕旋转了九十度,原本杂乱的线条突然呈现出清晰的轮廓——那根本不是单一符号,而是由“桂”“月”“秘”三个字的古体字拆分重组而成!
“是‘桂月秘’!”苏知甜惊呼出声,“桂月是中秋的别称,这三个字合起来,就是‘中秋之夜的秘密’!”
谢无妄眼神一亮,瞬间想通了关键:“我父亲负责皇室宴席,必然知晓某些宫廷秘闻。而你父亲是当时最有名的仵作,说不定被秘密召去查验过什么与‘桂月秘’相关的尸体,才被人灭口!”
就在这时,衙役匆匆送来一封密信,是之前派去调查苏父旧案的暗探传回的:“大人,查到苏仵作之父苏振海十年前的卷宗,上面记载他当年是因‘查验逆党尸体时故意篡改结论’而获罪,但卷宗关键页码缺失,且当年负责此案的官员,如今大多已离奇病逝。”
“篡改结论?”苏知甜攥紧拳头,眼中满是不甘,“我父亲绝不会做这种事!一定是有人怕他查出真相,故意陷害他!”
谢无妄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道:“我相信你父亲是清白的。当年负责此案的官员离奇病逝,更说明背后的势力在刻意掩盖真相。现在我们知道了‘桂月秘’,或许可以从皇室旧闻入手。”
两人立刻前往皇家藏书阁,查阅十年前的宫廷记载。藏书阁的老管事是谢无妄父亲的旧部,见他前来,格外通融,取出了尘封的《中秋纪事》。
翻阅至十年前那一页,上面只简单记载着“中秋夜,宫宴如常,无异常”,但苏知甜却敏锐地发现,页面边缘有一处极淡的墨迹,像是被人刻意涂抹过。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特制显影水,轻轻喷洒在页面上,一行模糊的字迹渐渐显现:“贵妃诞子,异象现,秘不发丧”。
“贵妃诞子?秘不发丧?”谢无妄瞳孔骤缩,“十年前的贵妃,正是如今的太后!可史书上记载,太后从未有过子嗣。”
苏知甜忽然想起锦儿信中“宫中有人以绣品传递消息”的话语,结合淑妃宫中的凝神香、忘忧草,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成型:“难道当年太后确实诞下了孩子,但因为某种‘异象’,被视为不祥,只能秘不发丧?而锦儿的绣品,就是用来传递与这个孩子相关的消息?”
“而你父亲,或许就是被召去查验那个‘被秘不发丧’的婴儿尸体,发现了其中的秘密,才被人诬陷灭口。”谢无妄补充道,语气凝重。
老管事在一旁叹了口气,低声道:“谢公子,老奴当年也听闻一些流言,说十年前中秋夜,宫中确实出过大事,有位接生的宫女和几位太医都莫名失踪了。苏仵作当年被召入宫,正是为了查验一具‘无名婴尸’。”
线索终于串联起来。十年前的中秋夜,太后诞下的婴儿因“异象”被认为不祥,皇室为了保全颜面,将婴儿秘密处理,对外宣称“秘不发丧”。苏振海入宫查验婴尸时,发现了婴儿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被人谋害的真相,因此遭到诬陷;谢无妄的父亲则因知晓“桂月秘”,被指认通敌,满门抄斩;而锦儿,正是因为绣制了传递这一秘密的绣品,才被陈太医灭口。
“陈太医当年一定也参与了此事。”苏知甜沉声道,“他作为太医院的老人,必然知晓当年的真相,如今杀人灭口,就是为了掩盖这个秘密。”
谢无妄点了点头,心中却还有一个疑问:“可太后为何要这么做?那个婴儿的‘异象’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苏知甜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中秋纪事》的封底,发现里面似乎夹着一张纸。她小心翼翼地将纸抽出,竟是一张泛黄的婴儿襁褓碎片,上面绣着的图案,正是锦儿绣帕上那半朵金桂,旁边还有一个完整的“桂月秘”符号。而襁褓的角落,绣着一个笔画残缺的字——左边是“木”,右边的笔画只绣了一半,像是“子”,又像是“小”,乍一看竟分不清是“季”“宋”还是“李”。
“这是什么字?”苏知甜蹙眉,反复比对笔画,“父亲的笔记里曾提过,宫廷绣品常用变体字传递密信,这个字大概率是某个姓氏的简写。”她取出父亲留下的古文字图谱,逐字比对,足足耗费半个时辰,才终于确定:“是‘李’!右边残缺的笔画,其实是‘子’的变体,只是绣到一半被强行中断,才显得模糊不清!”
“李?”谢无妄脸色一沉,“当今朝堂上,姓李的权贵,只有礼部尚书李嵩。而户部侍郎李大人,正是李嵩的亲弟弟。我们之前追查的月饼案,死者张大人正在核查的国库账目,很可能与当年掩盖‘桂月秘’所动用的巨额银两有关!”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礼部尚书李嵩。他不仅是十年前“桂月秘”的参与者,更是如今这一系列毒杀案的幕后真凶。陈太医只是他的棋子,如今棋子已死,他必然会有下一步动作。
苏知甜握紧手中的襁褓碎片,这是证明父亲清白、揭露皇室秘辛的关键证据。她抬头看向谢无妄,眼神坚定:“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李嵩的罪证,将他绳之以法。”
谢无妄点头,正欲开口,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管事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不好了!谢公子,苏仵作,外面来了大批禁军,说奉了太后懿旨,协同李尚书办案,要搜查藏书阁,说你们私藏逆党罪证!”
两人脸色骤变。李嵩竟搬来了太后做靠山!这简单一句话,便将太后与李嵩死死捆绑,暗示她不仅知晓当年的秘密,更是如今灭口行动的主谋之一。
藏书阁的大门被猛地撞开,禁军手持刀枪,蜂拥而入,将两人团团围住。为首的将领冷声道:“谢无妄、苏知甜,奉太后懿旨、李尚书令,尔等私闯皇家藏书阁,盗取宫廷秘录,涉嫌勾结逆党,即刻拿下!”
谢无妄将苏知甜护在身后,手中紧紧攥着那本《中秋纪事》和襁褓碎片,眼神锐利如刀:“李嵩想要灭口,竟不惜假借太后之名!今日之事,我定会禀明皇上,查明真相!”
“真相?”将领冷笑一声,“太后与李尚书说了,你们就是真相的绊脚石。上!拿下他们,死活不论!”
禁军们一拥而上,刀光剑影瞬间笼罩了藏书阁。谢无妄虽有伤在身,却依旧挥舞着佩剑,奋力抵抗。苏知甜躲在他身后,从食盒里取出银针,伺机反击。
可禁军数量众多,且个个身手矫健,两人很快便落入下风。谢无妄的手臂伤口被再次撕裂,鲜血浸透了绷带,头晕目眩的感觉再次袭来。他咬着牙,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保护好苏知甜,保护好手中的证据。
就在这危急关头,苏知甜突然看到藏书阁的后门,老管事正悄悄对着他们使眼色,示意他们从后门逃走。她立刻拉了拉谢无妄的衣袖:“大人,走后门!”
谢无妄会意,趁着禁军围攻的间隙,拉着苏知甜朝着后门冲去。禁军们见状,立刻追了上来。老管事挡在门口,想要阻拦,却被禁军一脚踹倒在地。
“快走!”老管事忍着剧痛,高声喊道,“一定要查明真相,为你父亲报仇!”
谢无妄和苏知甜回头看了一眼倒地的老管事,心中满是愧疚,却只能加快脚步,冲出藏书阁,消失在晨雾弥漫的街道上。
禁军们追出藏书阁,却早已不见了两人的踪影。为首的将领脸色阴沉,下令道:“全城搜捕!一定要找到他们,夺回罪证!”
晨雾中,谢无妄拉着苏知甜,一路狂奔。他的伤口不断流血,脸色越来越苍白,脚步也渐渐踉跄。苏知甜扶着他,心中焦急万分:“大人,你撑住!我们很快就能摆脱他们了!”
谢无妄点了点头,却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苏知甜连忙扶住他,发现他已经昏迷不醒,手臂上的鲜血还在不断流淌。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禁军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苏知甜看着昏迷的谢无妄,又看了看手中的《中秋纪事》和襁褓碎片,心中涌起一股绝望。
他们已经找到了关键线索,即将揭开十年前的真相,可现在,却陷入了如此险境。李嵩的势力遍布京城,他们该去哪里藏身?谢无妄的伤势越来越重,再不救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而更让她不安的是,那张襁褓碎片上的“李”字,除了指向礼部尚书李嵩,会不会还有其他更深层的含义?十年前的“桂月秘”,真的只是太后诞子那么简单吗?
晨雾越来越浓,将两人的身影笼罩。禁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知甜抱着昏迷的谢无妄,看着手中的关键证据,陷入了绝境。
她不知道,在这迷雾之后,等待他们的,是更大的阴谋,还是真相大白的曙光。但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弃。为了父亲的清白,为了谢无妄的安危,为了那些死去的冤魂,她必须坚持下去。
可就在她准备起身继续逃亡时,却发现谢无妄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她凑近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震惊——
他说的是:“那个婴儿……臂上有朱砂记……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