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深秋,桂花的甜香还未散尽,谢府的庭院里满是温馨。谢安正踮着脚尖够石桌上的桂花糕,胖乎乎的小手刚碰到瓷盘边缘,就被谢无妄轻轻按住肩头。“慢着,先洗手。”谢无妄笑着刮了下儿子的鼻尖,目光转向一旁正教谢宁穿珠子的苏知甜,眼底满是柔光。
苏知甜抬头,恰好对上他的视线,唇角弯起:“刚蒸好的糯米藕在厨房,你去端来给孩子们当点心。”她指尖捏着一颗粉白的珠子,耐心地引导谢宁穿过丝线,“宁宁手稳,将来定能像娘亲一样,做精细的活计。”
谢宁奶声奶气地应着,小脸上满是认真。这样的时光,静谧得如同江南的流水,让谢无妄和苏知甜都忘了过往的刀光剑影,只沉醉在这寻常的烟火人间里。
可这份宁静,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彻底打破。
暮色四合时,湖州知府带着两名捕快,浑身湿透地冲进谢府,神色慌张得像是丢了魂魄。“谢大人!苏夫人!救命啊!”知府顾不得行礼,直奔正坐在庭院中的二人,双手递上一张皱巴巴的符文拓片,“湖州接连丢了三个未满周岁的男婴,现场都留下了这个,我们实在查不出头绪,百姓们都传是妖邪作祟,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出大乱子!”
苏知甜接过拓片,看清上面刻着的蛇形纹路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这符文,与当年烛龙炼制“圣子丹”时所用的符文一模一样,是墨沼的标志!谢无妄立刻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冰凉,眼中的温柔瞬间被凌厉取代:“失踪的婴儿,有什么共同点?”
“都是纯阳命格!”知府急声道,额头上的冷汗混着雨水滑落,“最早失踪的那个孩子,三日后被人发现在城外乱葬岗,浑身青紫,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尽了精气……仵作查了半天,也没查出死因!”
“吸尽精气”四个字,让苏知甜心中一沉。她猛地想起母亲绢册中记载的“引魂蛊”——一种专门寄生在纯阳命格婴儿体内,吸□□气以助邪术修炼的恶毒蛊虫。当年烛龙的“圣子计划”未能得逞,如今他的余党竟卷土重来,用同样的手段残害无辜孩童!
谢安似乎察觉到父母的凝重,停下了嬉闹的动作,怯生生地拉了拉苏知甜的衣袖:“娘亲,怎么了?”
苏知甜俯身抱住儿子,感受着他温热的小身体,心中涌起强烈的保护欲。她的孩子也是纯阳命格,若不尽快铲除这些余孽,谢安和谢宁都可能面临危险。“无妄,”她抬头看向丈夫,眼神坚定,“我跟你一起去湖州。验尸辨蛊我更擅长,孩子们交给奶娘和沈青禾照顾,不会有事。”
谢无妄沉吟片刻,知道此刻夫妻同心才能最快破案。他点头应下:“好。沈青禾刚派人送来学堂的月报,她今日就在附近巡查,我立刻让人去叫她过来。”
半个时辰后,沈青禾匆匆赶来。听闻湖州的案情,她当即拍案:“先生放心,府里的事交给我!学堂弟子也会轮流过来值守,绝不让孩子们受半点委屈。”她看向谢无妄和苏知甜,“二位路上小心,有任何线索,随时传信回来,学堂弟子随时待命支援。”
夜色渐深,雨势愈发猛烈。谢无妄和苏知甜换上劲装,带着必备的验尸工具与解毒丹,登上了前往湖州的快船。船桨划破水面,溅起的水花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如同暗藏的杀机。
苏知甜凭栏而立,望着越来越远的谢府方向,心中满是牵挂。谢无妄走到她身边,将一件蓑衣披在她肩头:“别担心,青禾办事稳妥,孩子们会平安的。”他顿了顿,握住她的手,“我们尽快破案,早日回来。”
“嗯。”苏知甜靠在他肩头,指尖摩挲着怀中的莲花玉佩,“我总觉得,这次的事不简单。烛龙已死,墨沼余党却还能组织起这样的行动,背后一定有人在操控。”
“多半是‘墨沼七子’。”谢无妄沉声道,“之前盲眼说书人提过,烛龙只是墨沼核心弟子之一,还有六位同党分管不同的邪术领域。当年我只斩杀了烛龙,其余六人一直销声匿迹,想来是在蛰伏,等待反扑的机会。”
快船在雨幕中疾驰,次日黎明时分抵达湖州城外。刚靠岸,就见一名捕快冒雨跑来,神色比知府还要慌张:“谢大人!苏夫人!又出事了!城东张屠户家的孩子,昨夜也失踪了!现场除了符文,还留下了这个!”
捕快递上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半片干枯的荷叶,荷叶上沾着一点乳白色的膏状物质,散发着淡淡的腥气。苏知甜捻起一点膏状物质放在鼻尖轻嗅,脸色骤变:“是‘引魂蛊’的虫卵载体!这东西黏性极强,一旦沾到皮肤,蛊卵就会顺着毛孔钻入体内。”
她抬头看向湖州城的方向,雨雾笼罩下的城池死气沉沉,仿佛一只张开巨口的怪兽。“凶手动作很快,而且极为谨慎。”苏知甜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的踪迹,否则还会有更多孩子遭殃。”
谢无妄点头,目光扫过岸边泥泞中的马蹄印:“这些马蹄印很新,方向是城外乱葬岗。看来凶手故意留下线索,想引我们过去。”他握紧腰间佩剑,“不管是陷阱还是诱饵,我们都得去会会他。”
两人跟着捕快,踏着泥泞的道路向乱葬岗走去。雨丝打在脸上,冰冷刺骨,沿途的荒草被雨水压弯了腰,如同无数双低垂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他们的行踪。
距离乱葬岗还有半里地时,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突然从前方传来,断断续续,在寂静的雨幕中格外清晰。苏知甜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是张屠户家的孩子!他还活着!”
可就在他们即将冲进乱葬岗的瞬间,啼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诡异的低笑,从前方的浓雾中传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谢无妄,苏知甜,我们又见面了……”
浓雾翻滚间,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只留下一枚落在泥水中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蛊”字,与住持手中“毒”字玉佩的材质一模一样。
苏知甜弯腰捡起令牌,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心中警铃大作。她与谢无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墨沼七子中的“蛊师”,已然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