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皇宫深处的桂月殿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这座十年前因“异象”被封禁的宫殿,朱漆大门早已斑驳,铜锁上锈迹斑斑,仿佛在诉说着被遗忘的秘密。
苏知甜与谢无妄身着夜行衣,悄然落在殿外的梧桐树下。谢无妄的伤口尚未痊愈,行动间仍有不便,却依旧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如鹰。“桂月殿已封禁十年,守卫虽松懈,却布满暗哨,我们需谨慎行事。”他压低声音,指尖指向殿墙根下的一处狗洞,“从那里潜入,可避开正门守卫。”
苏知甜点了点头,从食盒里摸出一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今夜行动凶险,她特意换下了易碎的点心,转而携带能快速补充体力的干粮。两人弯腰靠近墙根,谢无妄率先钻过狗洞,落地时动作轻缓,未发出半点声响。苏知甜紧随其后,刚站稳身形,便被殿内的景象惊得屏住了呼吸。
殿内蛛网密布,灰尘厚积,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进来,照亮了满地的枯枝败叶。正中央的匾额上,“桂月殿”三个字褪色严重,却依旧能辨认出当年的鎏金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殿内靠墙摆放的一排书架,上面堆满了尘封的卷宗,显然是当年未及销毁的宫廷秘录。
“十年前这里是太后的寝宫,后来因‘婴孩异象’被封禁,这些卷宗很可能藏着关键证据。”谢无妄轻声道,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亮后小心翼翼地凑近书架。
苏知甜则握紧手中的短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她的嗅觉远超常人,能清晰分辨出空气中除了灰尘与霉味,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檀香——与陈太医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显然有人近期来过这里。
“小心,这里有人来过。”苏知甜压低声音,指尖指向书架角落的一处灰尘痕迹,那里有明显的触碰印记,且没有积尘,显然是近期留下的。
谢无妄眼神一凛,加快了翻找卷宗的速度。书架上的卷宗大多是无关紧要的起居注,直到他翻到最底层的一个铁盒,才发现了异常。铁盒上着锁,锁芯并未生锈,谢无妄用随身携带的铁丝轻轻一挑,便将锁打开。
盒内整齐地摆放着三本泛黄的册子,封面分别写着“桂月纪事”“秘养录”“逆党名册”。谢无妄翻开“桂月纪事”,第一页便记载着十年前中秋夜的真相:“贵妃诞子,左臂有朱砂记,貌异于常人,恐为不祥,先帝密令秘养,对外宣称夭折。”
“貌异于常人?”苏知甜凑过来,眉头紧锁,“这就是所谓的‘异象’?”
谢无妄继续翻阅,后面的内容让两人脸色骤变。原来李砚书并非“貌异”,而是天生带有皇室血脉特有的印记——眉心一点朱痣,只是当年被李嵩用药物暂时掩盖。靖王当年察觉此事,便暗中勾结李嵩,策划了“婴孩不祥”的谎言,意图日后利用李砚书的身份搅乱朝局,夺取皇位。而苏振海当年正是发现了药物的痕迹,才被靖王与李嵩联手诬陷。
“‘秘养录’里记载的,是李砚书被掉包后的养育细节,还有靖王暗中联络李嵩的书信。”谢无妄快速翻阅着第二本册子,眼神越来越沉,“‘逆党名册’里,竟然有我父亲的名字,显然是靖王为了灭口,故意将他列为逆党。”
苏知甜的手指抚过名册上“苏振海”三个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十年沉冤,终于在此刻找到了确凿证据。她父亲的清白,谢无妄家人的冤屈,都将在这些卷宗面前得以昭雪。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冷笑声:“谢大人,苏仵作,果然不负所望,找到了这里。”
两人脸色一变,转身望去,只见靖王带着数名黑衣人站在殿门口,为首的正是那个与苏知甜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衣人。
“靖王!”谢无妄握紧手中的卷宗,将苏知甜护在身后,“十年前的阴谋,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靖王仰头大笑,笑声中满是疯狂与不甘:“不错!朕——本就该是这天下的主人!先帝偏心,传位于那个懦弱的儿子,凭什么?!十年前,若不是苏振海多事,若不是谢谦(谢无妄父亲)挡路,我早该登上皇位了!”他猛地指向苏振海,眼神猩红,“你以为你假死脱身就能瞒过我?你的妻儿在我手中,你敢不乖乖听话?”
苏知甜浑身一震,转头看向黑衣人:“父亲,他说的是真的?母亲她……”
黑衣人眼中闪过极致的痛苦,喉结滚动许久,才沙哑着开口:“是真的。当年我假死之后,本想暗中追查,却被靖王掳走了你母亲,以此要挟。这十年,我忍辱负重,表面听他差遣,实则一直在寻找他谋反的证据,寻找救你母亲的机会。”
“忍辱负重?”靖王冷笑一声,拔剑指向苏振海,“你以为你偷偷藏起来的那些证据,能救得了你妻儿?今天,我就让你们一家团聚——在地狱里!”
话音未落,靖王挥剑刺向苏振海。黑衣人早有防备,拔剑格挡,两剑相撞,火花四溅。“靖王,你的阴谋到此为止了!”苏振海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招式狠辣,每一剑都带着十年的隐忍与愤怒。
谢无妄趁机拉着苏知甜后退,将卷宗塞进她怀中:“你带着卷宗从侧门走,去找皇上!这里交给我们!”
“我不走!”苏知甜摇了摇头,握紧短刀,“要战一起战!”
黑衣人见状,心中既欣慰又焦急:“甜甜,听话!你母亲还在靖王的密室里,只有你找到皇上,才能救她!这些卷宗是唯一的凭证,不能落入靖王手中!”
苏知甜浑身一震,母亲还活着?这个消息让她心神激荡,却也让她瞬间清醒。她看了一眼浴血奋战的父亲,又看了一眼护着她的谢无妄,咬了咬牙:“好!我去找皇上,你们一定要活着等我!”
她转身冲向侧门,刚跑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谢无妄的闷哼。回头望去,只见一名黑衣人趁机偷袭,长剑划伤了他的后背。苏知甜心中一紧,却只能加快脚步——她知道,只有尽快找到皇上,才能终结这场厮杀。
殿内的搏斗愈发激烈。苏振海与靖王缠斗不休,两人武艺相当,一时难分高下。谢无妄带着几名幸存的衙役,对抗着其余黑衣人,他的伤口多次撕裂,鲜血浸透了夜行衣,头晕目眩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但他脑海中始终回荡着苏知甜的嘱托,支撑着他不能倒下。
“谢无妄,你父亲当年就是这样,负隅顽抗,最后还不是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靖王一边打斗,一边嘲讽,“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今天,你们都得死!”
谢无妄闻言,眼神愈发锐利:“我父亲坚守正义,虽死犹荣!而你,阴谋叛乱,终将被钉在耻辱柱上!”
就在这时,苏振海抓住一个破绽,一剑刺穿了靖王的肩膀。靖王惨叫一声,后退几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我得不到这天下,那就让所有人都陪葬!”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旁边的帐幔,“桂月殿里都是易燃之物,今天,我们就同归于尽!”
火焰迅速蔓延,很快便吞噬了半个大殿。浓烟滚滚,呛得人无法呼吸。谢无妄脸色一变,拉着苏振海:“快走!这里要塌了!”
两人冲出大殿时,正遇上带着禁军赶来的苏知甜和皇上。看到熊熊燃烧的桂月殿,皇上脸色铁青:“靖王!你好大的胆子!”
靖王站在火光中,脸上满是疯狂的笑容:“皇上,你看!这就是你的江山!总有一天,会有人像我一样,推翻你的统治!”
禁军们立刻冲上去,将靖王制服。靖王挣扎着,嘶吼着,最终被强行拖了下去,只留下一串凄厉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之中。
大火被扑灭时,天已微亮。桂月殿已烧毁大半,只剩下断壁残垣。苏振海在禁军的帮助下,找到了靖王关押苏母的密室,夫妻二人终于团聚,相拥而泣。
李嵩很快被捉拿归案,抄家时搜出了大量与靖王勾结的书信和赃款。面对铁证,李嵩无从抵赖,只能认罪伏法。
李砚书被带到皇上面前时,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他看着殿上的苏振海和苏知甜,又看了看端坐龙椅的皇上,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一丝自嘲和悲凉:“我活了这么多年,竟然只是别人的棋子。太后不是我的亲母,李嵩也不是我的亲父,我到底是谁?”
皇上看着他,眼神复杂:“你是皇室血脉,本应尊贵无比,却因阴谋沦为棋子。朕念在你是无辜之人,不杀你,但你需前往皇陵,终身为质,反思己过。”
李砚书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转身离开时,看向苏知甜,轻声道:“谢谢你,让我知道了真相。”
一场持续了十年的阴谋,终于尘埃落定。靖王、李嵩等人被判处死刑,其余党羽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苏振海沉冤得雪,被皇上封为大理寺少卿,协助处理后续事宜。苏知甜凭借精湛的验尸技艺和过人的胆识,被封为正六品仵作令,掌管全国仵作事宜,打破了“女子不得为官”的祖制,成为了史上第一位女仵作令。
几日后,苏知甜和谢无妄站在大理寺的庭院里,看着满园盛开的桂花,心中满是感慨。
“没想到,这场追查,竟然持续了这么久。”苏知甜轻声道,从食盒里拿出一块桂花糕,递给他,“尝尝?这是福记糕铺重新开业后做的,味道和当年一样。”
谢无妄接过桂花糕,放入口中,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与记忆中的味道重合。他看着身边的苏知甜,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笑容格外灿烂。“是啊,还好,我们都坚持下来了。”
他想起一路走来的艰辛,想起那些生死与共的瞬间,想起自己从一个洁癖毒舌的贵公子,到如今能坦然面对鲜血与脏乱,心中充满了感激。“甜甜,谢谢你。是你,让我克服了内心的阴影,让我明白了正义的真正含义。”
苏知甜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温柔:“我们是搭档,也是彼此的救赎。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谢无妄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知道,这场跨越十年的冤案,不仅洗刷了父辈的冤屈,也让他们找到了彼此,找到了坚守一生的信念。
远处,苏振海和苏母相携走来,脸上满是笑容。阳光正好,桂花飘香,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苏知甜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忽然明白,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而那些为了正义挺身而出的人,那些在黑暗中坚守光明的人,终将被历史铭记。
她握紧谢无妄的手,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新的挑战,但她知道,只要他们携手同行,坚守正义,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而桂月殿的灰烬之上,终将绽放出更美的花朵,见证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