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时节,京城西市弥漫着甜软的桂花香气。福记糕铺门前排着长队,刚出炉的桂花糕散发着诱人的热气。
队伍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踮着脚往前张望。苏知甜,京城唯一的女仵作,此刻眼中只有那笼即将到手的桂花糕。她鼻尖微动,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甜香——今日的桂花糕似乎格外香甜。
“最后一份了!”伙计高声喊道。
苏知甜心头一紧,眼看着前面只剩三人,她悄悄挪动脚步,生怕错过这心心念念的美味。
终于轮到她了。捧着油纸包好的桂花糕,她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眼睛瞬间亮成了星星。温热的糕体在口中融化,桂花的香气与蜜糖的甜味完美交融,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
“还是福记的最好吃。”她小声嘀咕着,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半块糕点用油纸重新包好,塞进怀里,准备留作晚些时候的犒赏。
腰间挂着的特制小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里面一半装着验尸工具,一半装着各色糖果——这是她独有的“糖罐验尸包”。成为仵作三年,她早已习惯了旁人的指指点点,也习惯了用甜食来冲淡工作中不可避免的血腥气。
“那不是苏家闺女吗?又在买零嘴了。”
“一个姑娘家整天和尸体打交道,啧啧...”
“听说她爹当年也是仵作,后来不是...”
路人的议论声飘入耳中,苏知甜却恍若未闻,只是又摸出一块麦芽糖塞进嘴里。父亲苏振海含冤而逝的往事,是她选择这条道路的初衷,也是心中难以愈合的伤疤。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远处护城河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死人了!河里漂着个女的!”
苏知甜动作一顿,几乎是本能地朝着声音来源冲去,连怀中的桂花糕都顾不上了。
护城河边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两个衙役正费力地将一具女尸往岸上拖。那女子看着不过二八年华,身着素色衣裙,面容被河水泡得有些发白,但奇怪的是,她的姿态并不像寻常溺死者那样挣扎扭曲,反而异常平静。
“让一让,仵作来了。”苏知甜亮明身份,围观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她蹲下身,仔细查看尸体。女子双手交叠置于腹部,仿佛只是安然入睡。苏知甜轻轻拨开死者的眼皮,又检查了口鼻。
“不是溺水。”她低声判断,“溺水者通常会口鼻出血沫,指甲缝中有泥沙,但她都没有。”
衙役水哥凑过来:“苏姑娘,确定吗?”
苏知甜正欲进一步检查,一阵轻微的骚动从人群后方传来。围观的百姓自动分开,一位身着月白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缓步走来。
来人正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谢无妄。他身形挺拔,面容清俊,眉眼间自带三分疏离,行走间袍角纹丝不乱,仿佛连尘埃都会自觉避开。
“情况如何?”他的声音清冷,目光在尸体上一扫而过,随即转向衙役,“现场可曾封锁?死者身份可曾确认?”
衙役们顿时紧张起来,连声汇报:“回大人,已经封锁了现场,死者身份尚未查明。”
谢无妄微微颔首,目光终于落在仍蹲在尸体旁的苏知甜身上:“这位是?”
“下官苏知甜,京兆府仵作。”她起身行礼,目光却未曾离开尸体,“大人,死者疑似中毒,需立即验尸以保证据完好。”
谢无妄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按律,当先记录现场状况,查明身份,再移尸检验。”
“等走完那些流程,关键证据可能就消失了。”苏知甜忍不住反驳,伸手想要继续检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尸体时,谢无妄突然伸手阻拦。两人的手指意外相触,谢无妄如同触电般迅速收回手,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仔细擦拭方才碰到她的指尖。
苏知甜瞪大了眼睛,几乎要发作,但想起怀中剩下的半块桂花糕,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大人,”她深吸一口气,从腰间糖罐里取出一块饴糖放入口中,甜味让她稍微平静了些,“死者口唇发乌,指甲青黑,这些都是中毒的典型症状。若不尽早验明是何毒物,等毒性随尸体**而消散,怕是再难追查。”
谢无妄的目光在她腰间的糖罐上停留一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如常:“既如此,便请苏仵作当场检验。”
得到许可,苏知甜立即专注工作。她小心地抬起死者的手,在指甲缝中发现了一些细微的白色粉末。
“这是...”她沾取少许,凑近鼻尖轻嗅,“桂花糕的碎屑。”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震,不自觉地摸了摸怀中那半块还没来得及吃的福记桂花糕。
“中毒而亡,且死前食用过桂花糕。”谢无妄立刻捕捉到其中的关联,“来人,速去查访京城所有售卖桂花糕的店铺,特别是...”
“福记糕铺。”苏知甜接口道,声音有些发干,“死者指甲中的桂花糕粉末,与福记的配方极为相似。”
她想起今日福记门前异常的长队,以及那份格外香甜的气味,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谢无妄当即下令:“封锁福记糕铺,所有糕点暂停售卖。”
命令下达后,他转向苏知甜:“苏仵作,请随本官一同前往福记查案。”
苏知甜点头应下,又从糖罐中取出一块糖。见谢无妄正看着她,便顺手递过去一块:“大人,请用糖。”
谢无妄明显后退半步,婉拒之意不言而喻。
苏知甜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剥开糖纸,将琥珀状的糖块塞进口中。甜味在舌尖化开,稍稍冲淡了命案带来的压抑感。
前往福记的路上,她不经意间摸到怀中那本从不离身的《验尸手记》——那是父亲苏振海留下的唯一遗物。书页中,某个角落记录着“桂月秘”三个字,她一直未曾参透其中含义。
今日这起桂花糕毒杀案,会不会与父亲当年调查的某个秘密有关?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心头,让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