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拿藏宝图,你说的是偷?”魏淑芬不赞同地看着宝瓶,她想了想说道:“我们好好保护她们回京,到了宫里——”魏淑芬顿住了,宫里有什么理由要周音娘交出藏宝图呢?这本来就是周音娘出来的任务啊,魏淑芬又释然了,天后肯定有办法,天后没办法我更没有办法了,阿爷说过不能偷东西。
“她们要造反,她们要复国,你知道不知道?”宝瓶看着魏淑芬脸色变来变去,终于理解了镇南巡捕房上面每一个“协理”的意思。
“周音娘要怎么造反?”魏淑芬摸了摸下巴,她一向不擅长冻脑子,掉到山崖底下没能要了她的命,宝瓶的问题问得她头大。
“周音娘外祖父是谢家人。”宝瓶将周音娘的身世说了出来,“拈花和托月爹娘都是谢家家生子,从小跟着周音娘一起进宫的。”
又是谢家——杀御马之事在京城沸沸扬扬闹了许久,作为当事人之一,魏淑芬对谢家评价很是不好,谢家小少爷眼里没有百姓,谢家山长据说是个书院的山长,其他本事没有,秀才教出来不少,魏淑芬觉得谢山长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劝道:“宝瓶你不用担心,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谢家和前朝没什么关系,虽然谢家也曾经扶持一个过一个后主,可是那是一个小娃娃,皇位也没有坐稳几天,现在谢家扶持谁来造反?
宝瓶看着魏淑芬,她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她怎么知道谢家造反不成?还是说真正想要造反的是魏家庄?
“还有一个说法,”宝瓶看着魏淑芬,“有人说你阿爷才是真正的贵妃之子,你才是真正的前朝血脉,你才是那个正在来拿藏宝图的人。”
魏淑芬被宝瓶的话惊住了,她高举起双手:“从来没有人来找我说什么藏宝图宝藏的事哦。我可没有接到这个任务,所有任务都是你下达给我的。你再怀疑我,我要生气的,我生气了,我就自己回去,管你是护卫队还是寻宝队。”
“要不然怎么解释你一路出这么多事?”宝瓶看了她一眼,这一路上只有魏淑芬不停出事,不过魏淑芬的命也真是大。
“可是,她们难道不应该等我拿到藏宝图再下手吗?”魏淑芬又被宝瓶绕了进去。
“也许他们觉得阻止你拿宝藏就行了。”宝瓶看了一眼魏淑芬说道,“只要没了银子就造不了反。”
魏淑芬幽怨地看了宝瓶一眼:“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穷吗?我家银子全叫两个舅爷爷用掉了。”
“所以你要造反啊。”云珠听了半天突然明白过来。
“你傻啊!”魏淑芬瞪这云珠,“我要造反还把银子拿出去干什么?”
“可是那是一个宝藏呢,里面说不得有绝世武功秘籍!”云珠托着下巴有些羡慕。
“我告诉你,秘籍没有用。”
“怎么会没用?我就是功法独特,师傅说了这个功法只有我能练。”
“你练了这个功法,还不是要我给你疗伤?”
宝瓶看着云珠和魏淑芬又脑袋抵着脑袋讨论开了,这两个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宝瓶现在可以确定魏淑芬不是那个取宝人,她压根就没有造反的心思,她也不在乎周音娘要造反。只是究竟是谁想要魏淑芬的命?宫里知道周音娘想造反吗?
宝瓶打断了云珠和魏淑芬:“那不是普通的宝藏,传说半个前朝的库银都在里面。”
“银子?银子有什么用?”魏淑芬知道大正建国后一直在改进货币,主要有铜子银元金元。说起来是铜银金,实际上主要还是铜,银元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矿物,看起来亮闪闪的,其实只有一点点银子,金元阿爷说是合金,里面只有一点点金子。金银现在做首饰,可是天后娘娘只戴冠,命妇们据说也要定不同等级的冠来戴,金银也不知道是更值钱了还是更不值钱了。前几年又开了钱庄出来,大宗交易都用钱庄钱票。如果有大量银子涌现,魏淑芬想了一下问道:“难道以后不用铜子银元这些,大家重新使用银子?”
宝瓶被问住了,现在大正这些银钱由铸造局统一制造,几十年间,民间的前朝通宝回收了差不多了,银子因为不再作为货币使用,大多流向了银楼这些地方。银楼首饰铺子这些商税高达百分之五十,别人不知道,宝瓶是知道的,绝大部分银子还是收归国库了。世家豪族手里金银依然不少,只要大正朝不倒,这些金银用处就不大。
钱这个东西真是很奇怪,宝瓶摇了摇头将这个奇怪的念头赶了出去。
“你不想要皇位吗?”宝瓶换了一个问法,“还是觉得周音娘一个女人坐不了皇位?”
魏淑芬摇了摇头,她说道:“不关男人还是女人的事,是我坐不了那个位置,我没那个脑子。”魏淑芬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周音娘也坐不了那个位置,她脑子还不如我呢,就是一个事儿精。”
宝瓶无语地看着她:“哪有人不想要皇位的?”
魏淑芬看着宝瓶:“宝瓶你想过嫁人吗?按说你这样大的姑娘要嫁人了。”
“我不,我是要做总捕头的。”宝瓶昂起头,“这一趟沙漠之行我的功夫又精进了。”
魏淑芬歪这头看着她:“你脑子也有点问题,你能做总捕头,你怎么就不想着自己坐上那个皇位?”
“你疯了吗?”宝瓶突然压低了声音。
“我阿爷说过,自古坐在皇位上的人,享天下人供奉,这样的人是长久不得的,因为一个人无论他们多么英明,一件事做久了,他就会觉得就应该是这样的。就好像狼要吃羊,老鹰要抓兔子,可是人不是羊也不是兔子。”
“你在说什么?”宝瓶被魏淑芬搞糊涂了,难不成魏淑芬阿爷真是前朝皇裔,他只是不想要那个皇位。
“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掌管着天下万民吗?”魏淑芬问道。
“是啊。”宝瓶坐了下来,魏淑芬脑子好像的确有点问题。
魏淑芬摇了摇头,她伸出双手:“你看我的武功厉害吗?我能要了天下万民的命。”
“你疯了吗?”宝瓶倏地站了起来。
云珠不知道到想什么,她说:“在我们部族,有男首领也有女首领。”
“我说的是力量,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坐在皇位上的人也觉得皇位有那个力量,只要他在皇位上,就能掌管天下万民的性命,可是你觉得要是要你的命,我和皇位上那个一起有了这个想法,谁会比较快成功?”
宝瓶重新坐了下来,她不明白魏淑芬为什么这么问:“你吧。”宝瓶想到魏淑芬在京城毫不犹豫杀了两匹马,在老虎关毫不犹豫将刘校尉扔下定河,她对于会威胁到自己安全的不管是人还是其他,第一时间就是下杀手,毫不犹豫,魏淑芬行动迅速而果决,每一次都是。宝瓶又想到魏淑芬在巡捕房学习大正律法的那些日子,她总是第一个关注如何杀人而不被判罪,几乎每一个案例,魏淑芬永远都在问:“我能直接杀了他吗?”“这个罪判定了能杀吗?”
宝瓶想到她们在没有到达平沙关的时候,魏淑芬每天去悬赏墙上看画像,在京城她也喜欢看悬赏榜,她最喜欢拎着脑袋回来,对于抓活人的案子她兴趣并不高。宝瓶打了一个寒颤,魏淑芬脑子好像的确有点问题。
“皇帝拥有天下,为什么他的政令还不如我的双手快?”魏淑芬伸出自己修长的双手,这一路上宝瓶亲眼看见这双手杀了多少人。
“一个人犯了罪,要通过官府断案,哪怕是死罪也要刑部审核之后才能执行,皇帝下了政令,哪怕是巡捕房逮捕了人也要通过审判才能定罪,这些流程都是定好的,皇帝并不能想杀谁就杀谁。”宝瓶知道官场的运作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皇权就像——”魏淑芬想了想才问道:“你见过织机吗?”
宝瓶点点头。
“我们穿的衣服,从养蚕开始,抽丝剥茧,织成布匹染出颜色裁剪成衣裳,皇位就是那件衣裳。说起来皇帝高高在上,没有最普通的丝民,就做不成那件衣裳。这天下供养着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同样也可以换另一个皇帝。你觉得现在的老百姓愿意换一个皇帝吗?”
“其实谁在皇位上,老百姓并不在意,他们只要平安稳定的生活。”宝瓶想到逃到深山里的前朝移民。
“丝民是不会管这最后的衣裳穿到谁的身上,可是这中间织布娘呢?裁剪娘呢?你以为这一层层官僚是按照皇帝的喜好安排的吗?”魏淑芬想起阿爷说过的话,“这天下人共同织了一件衣裳,皇帝就是那个要把自己套进衣裳的人,能穿这件衣裳才是皇帝,不能穿就不是。”
魏淑芬继续说道:“那么多一层层一级级的官府衙役,执行的是谁的命令?”
“当然是皇帝陛下。”
“巡捕房是什么?”
宝瓶沉默了,她们听命于总捕头,各地巡捕房各自为政,他们隔几年就会有调动也会进京述职,皇后未必会接见他们,他们见到的是总捕头,甚至于巡捕房和内阁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部门,巡捕房甚少插手政事,虽然现在他们的案子几乎都是和朝廷成员有关。
魏淑芬看了她一眼说道:“我阿爷说‘巡捕房是另外一个朝廷。’——巡捕房,内阁,皇帝。皇帝手里有巡捕房,巡捕房监察百官,百官控制着皇帝。”
欲知魏淑芬如何看待皇位,且待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