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淑芬在平沙客栈住了下来,她先是埋头睡了一整天,才有空打量客栈里的一切。客栈里大部分是黑发黑眼的大正人,一个个气血充足,一看就是武林高手。魏淑芬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客栈为什么会聚集这么多武林人士。这些人大多数时间在自己房间,偶尔会在客栈大堂各自占据一张桌子喝酒,他们有时会互相打量,但是从不交谈。
大堂一面墙前有一个柜台,柜台上排着一排酒瓶子,老板大多数时间不在大堂,谁要喝酒拍两个金元在那里,自己拿了一瓶酒走,魏淑芬觉得很有意思,这老板颇有君子之风。魏淑芬站起身去四周围查看,平沙客栈除了住人的两层小楼,还有两间平房,一间里面堆满了柴火,另外一间是牲口房,里面有两匹骆驼,还有两匹马,老板正在喂马。
魏淑芬走过去:“好马。”
“汗血宝马,这是客人抵给我做房费的。”老板拿了刷子给马刷毛。
魏淑芬欠了好几天房费,她摸了摸鼻子请教老板:“这里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吗?”
老板抬起头看着她说:“你身手如何?”
魏淑芬挑了挑眉:“你客栈里没一个够我能打,但是,我不干违法的事。”
老板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说:“你可以去做赏金猎人,我可以叫哑巴带你去看榜。”魏淑芬点点头,抓贼可是她的老本行。
平沙关外有一个门廊,里面贴着一些新闻,也有进关手续如何,更多的是各种悬赏画像,那些罪大恶极也好,小偷小闹也好,只要是贴了画像出来就有赏金,有巡捕房悬赏榜,也有私人重金酬谢榜,平沙关的兵士门对于出了关的人一概不追,有人送了去,赏金照付,只是要有身份。
魏淑芬跟着哑巴去看悬赏榜,那些画像就贴在平沙关外面,魏淑芬越看越觉得眼熟,原来这些人相当一部分就住在关外客栈内。魏淑芬摸摸下巴,自己这是住到了贼窝里,她转头看带自己过来的哑巴,哑巴已经转身入关买水去了,老板还叫自己抓贼,有意思。
魏淑芬回到客栈,她在柴房里找到哑巴:“店里那些客人能抓吗?”哑巴低着头干活不说话,老板从木柴堆后面探出半个身子说道:“只要你抓得住,全部抓走都行。”
“这样你就没生意了。”魏淑芬立在门口,看着两人。
“这样,你抓一个我免你一天房宿,只不能说出去。”老板娘缩回身子,魏淑芬走过去才发现她在处理猎物,一头黄羊,魏淑芬吸吸鼻子:“为什么没有血腥味?”
老板娘拍拍羊身子发出硬邦邦的声音,魏淑芬这才发现是一头干羊。她很感兴趣地看老板娘连着羊皮,一刀一刀将羊剁成大块,连着一桶水一起倒进一个大锅里,哑巴抱了木柴来烧火。这时魏淑芬才发现这个看着是柴房的屋子后面是一个大大的灶台,房梁上悬挂着一个个干尸,有羊,也有马。
“你为什么要收留他们?”魏淑芬用脚拐了一张凳子坐下,这个老板收留那些江洋大盗,又揣掇魏淑芬去抓了他们。
“不是我收留他们,是他们留在这里不走。”老板收拾起砧板,将刀放回去,拍拍手说道:“开门做生意,不能赶客,你看你没钱,我也要给你一间房间住着。”
魏淑芬摸摸鼻子,她就是试探一句,老板话也忒多了些,和哑巴匀一匀多好。既然得了允诺能抓人,魏淑芬就开始对着客栈里的人琢磨起来,先抓哪一个,在哪里抓。
客栈里至少有三波平沙关外画像上的人,有独行侠,也有结伴的。魏淑芬自从有了抓人的心,她就不再到处乱跑,每天白天坐在客栈里头看,光头李进一直一个人进进出出,每天都要进出好几次,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夜晚。魏淑芬晚上也跟着出去过两回,李进好像跟谁约好了,过一段时间他就往某个固定地点的沙子里埋东西,魏淑芬怕打草惊蛇,一直没有去看啥子里埋的是什么。
客栈里有一对祖孙,魏淑芬认出来这是画像上的鬼手连婆婆,只是对于她一直带在身边的孙女,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魏淑芬有点拿不准,她没听说连婆婆有亲人,这个小女孩是她抓来的还是?小女孩不在悬赏榜上,魏淑芬一时不知道拿这个小女孩怎么办?
“这对祖孙怎么回事?”魏淑芬拿不准,她就拿客栈老板当书吏房来用。
老板抬起头看她一眼:“那老婆子对孙女挺好。”
魏淑芬看鬼手连婆婆从来不出去,她问老板:“你这里房租这么贵,她们付房租了吗?”老板看着她默默掏出一把金子,里面还有一个环形的玉佩。
魏淑芬将玉佩拿起来,这是一个双环珮,魏淑芬在小姑娘身上见到过另一半。玉佩里面刻了一个陈字。魏淑芬想起她看到的通缉榜:鬼手连珠,女,五十七岁,杀陈家一家主仆六十三口。
魏淑芬愣住了,鬼手连珠对陈家恨意那么深,怎么会对一个看起来是陈家的女孩儿如此之好。魏淑芬将鬼手连珠之事暂时搁置在一边,她想到了第一个抓捕的对象,光头李进。经过这些天观察,魏淑芬发现这些榜上的人互不干涉也互不相帮,这很好,方便她动手。
沙漠的天黑得快,魏淑芬算好了李进又要外出,早早离开客栈在他必经之路上等他。李进正捂着怀里的东西急匆匆赶路,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将大刀横在胸前:“是哪路朋友?”
“来取你人头的朋友!”魏淑芬刻意压低了嗓音哑着嗓子说道。
李进听了魏淑芬的话也不惊慌,反而将大刀扛到了肩头:“想取老子人头的多了去了,你知道他们都去哪里吗?”李进一边扛着大刀后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的珠子冲着魏淑芬扔了过来。
又是暗器——魏淑芬想到真保那一把一把的珠子心头火起,脚下一顿拔高身形在空中连连蹬腿向着李进追去。李进一边跑一边回头,他没想到魏淑芬避开了珠子,眼看珠子就要落到地上,李进就地一滚,将自己埋在沙子里。魏淑芬紧跟着落了下来,只听得身后接连几声巨响,魏淑芬毫不犹豫地趴下,一掌拍向沙漠,一个坑出现在魏淑芬眼前,魏淑芬滚了进去,热浪从身后袭来,携裹着一大片滚烫的沙子,魏淑芬连连滚动着身体,直到沙子落尽,身后还有阵阵白烟,李进不知道躲在了哪个角落。
空气中热浪翻腾,魏淑芬握住匕首往后退,直退到二十丈外。一股鲜血从魏淑芬鼻子里流出来,魏淑芬只觉得鼻端犹如火烧,耳朵里充满了轰鸣声,她眨眨眼睛,又往后退了二十丈,许久之后,白烟散尽,地面显出几个大坑,还有一个凸起的鼓包。
魏淑芬耳朵里还有一阵阵嗡鸣声,像藏了一只蜜蜂在耳朵里,她顾不得这些,紧盯着鼓包,良久鼓包一动也不动。魏淑芬飞爪探过去,抓出来李进的大刀。李进还是没有动静,魏淑芬扛着刀走过去,小心用大刀拨开沙子,李进也不知道是昏过去还是死了,整个人趴着一动一动,魏淑芬手起刀落,用李进的大刀砍下李进的人头,这才长吁了一口。
魏淑芬没有身份,她让哑巴替她去领赏,赏金分他一半。李进没有回来,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讨论,仿佛这个人原本就不存在。过了几天,魏淑芬去把李进埋的东西挖了出来,竟然是好几斤重的金子,魏淑芬想到悬赏榜上说他劫了珍宝坊的库房,想来这些就是贼赃了。魏淑芬将金子存在了老板娘哪里,盘算着回来的时候也买一匹汗血宝马。
杀了光头李进,魏淑芬开始考虑第二个人选。魏淑芬只对巡捕房悬赏榜感兴趣,里面有九个人,现在只剩下八个了。
晚上魏淑芬敲开鬼手婆婆的门,鬼手婆婆看到她进来,拉过小孙女:“去找哑巴玩。”鬼手婆婆看着小女孩走出客栈门拿出一把金珠子说:“你要赏金,我可以给你双倍。”
“那个女孩是陈家的?”
“不是,她是我的孙女。”鬼手婆婆掀开脸上的面纱,整张脸布满了烧焦的伤痕,“陈家所有一切都是我阮家的,陈生入赘我阮家,他一直等到我怀孕失了戒心,趁我生产想一把火烧了我。哈哈哈哈哈哈”鬼手婆婆笑得疯狂,“我唯一的女儿十岁就被他嫁出去,十一岁难产,她只留下这个女孩,你说我恨不恨?”
魏淑芬离开了房间,她每天去平沙关底下看画像,再等待从关里出来的人,一等就是一天,晚上回去抓人,早晨和哑巴一起来领赏,哑巴拿了赏金回去,魏淑芬独自坐在关口底下,她甚至能从脚步声中辨认出换岗的士兵是不是昨天的哪一位。
在魏淑芬抓到第八名悬赏之后,魏淑芬停住了,因为她发现悬赏榜上巡捕房发出的悬赏除了鬼手婆婆已经被她全部抓住了,剩下有寻人的也有寻仇的,更像是私仇,魏淑芬不想碰这些事。魏淑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放过鬼手婆婆,她只知道鬼手婆婆看着孙女吃饭的神情模样和阿奶看着自己的时候一模一样。
魏淑芬再一次来到平沙关又一次失望而归,她回到客栈门口看到了小哑巴,哑巴手里拿着砍柴刀,半个身子是血,坐在门槛边,小哑巴看到她急切地眨着眼睛,用尽力气挥手让她快走。
魏淑芬绕过小哑巴,走进客栈,里面站着七八个扎着一条辫子的男人,原本的住客都躲了起来,老板娘被绑在桌子上,半个身子**着,鲜血从她的口角流了下来。
“你以为你划伤脸,我们就找不到你了,沙漠观音?”
欲知后续如何,且待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