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瓶静悄悄地起身摸了过去,魏淑芬在小岗村提过一次,那时候行程很慢,宝瓶担心魏淑芬和云珠无聊生事,阻止了她们。这两个人一开始缀得很远;现在采风队时不时露宿野外,这两人越跟越近,前些日子又叫魏淑芬发现了行藏。
这二人正是听从谢扶平吩咐跟踪周音娘的两人,宝瓶潜了过去,两人在一棵树底下点着火堆烤一只鸡,烤鸡的那个说:“这速度也太慢了些。”
另一个说:“这也没什么事,要不你留下,我先回去,大爷怕是有其他吩咐。”
宝瓶看到鸡翅膀都烤焦了摇摇头正打算回去,突然听到:“也不知道赵家安排怎么样了,你总要看到结果才好回去给大爷汇报。”
宝瓶顿住了,这两个人明显是谢家安排一直跟着采风队来的,只是赵家又是怎么回事?京城哪个赵家?
宝瓶左右看了看走回去叫上魏淑芬,两人分两边包抄,三两下将两人擒拿住,拿绳子将两人吊起来绑到树枝。
“就这样?”魏淑芬看着宝瓶将两人敲昏了绑起来就不再理会。
“我要看看有没有其他人来救他们。”宝瓶踩着夜色往回走。
“这是什么人啊?”魏淑芬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不知道。”
“不知道你也绑人?”魏淑芬停下脚步,她看着宝瓶走远了顿了顿足,走回去将两人身上的绳结松了松,至少这两人明日醒了无人来救能自己挣扎下来,又给火堆添了两把柴。
第二天宝瓶远远落在后面,在傍晚的时候再次见到了这两个人,这一次宝瓶没有留手,将二人抓了绑着一路送到了北台县衙,吩咐送到京城总捕房,县令大人半夜被惊醒,披着衣裳接收了这两个犯人。
云珠和魏淑芬在等宝瓶回来,她们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采风队而已,谢家送了车夫补结还不够,还要一路安排人随行,干脆替周音娘出这趟差算了。还有周音娘几人娇娇怯怯的模样:“她们这样真能翻山越岭过定河一路走到沙漠吗?”
“你放心,她们一定会走到古青关去的。”宝瓶想起郑大人交代的话,这趟任务巡捕房明面上是护卫,实际上是要取宝,任务肯定落在那几个宫人太监身上。他们哪怕是背也要把周音娘背过去,没有了周音娘,他们哪里也去不了。只是谢家,怎么到处都有谢家?这两人必要送去巡捕房审一审的。
过了应州人越发少了,三五户人家也是一个村子,荒地慢慢多了起来,时间也进入了四月,白天太阳火辣辣地挂在头顶,夜间却是凉爽。周音娘等人也就是在县城作短暂停留,一个月时间便赶到了应州衙门。应州城北是老虎关,当年魏敢当就是在此收割了斡达尔汗和大王子人头的地方,老虎关前还有魏敢当大战斡达尔汗的石雕。
周音娘在应州府客栈里休整,魏淑芬一行人到巡捕房办理交接。镇北巡捕房捕头丁大一刚从北疆回来,春耕之后不管是粮草还是军械都是大事,春麦一入库首要的是押往北疆。
宝瓶等人来此不是简单的交接,还要更换行帖。边线虽说已经移至北老虎关,这老虎关还是保留旧俗需要出关文牒,再往北田地大半都是军队屯田,不论是老百姓和过往商队还是官兵出行都需要在老虎关更换出关文牒,这是头等大事,负责此事的不是应州府衙而是巡捕房。
宝瓶等人在此还需要查看地图,确定行进的方向和路线。
“此去就是定河山脉,上面要你们从老虎山进入十四山。”丁大一六十出头,是个八品武者,常年来往北疆军队,浑身充满了军人气势,威武挺拔,说话带着北地口音:“那周音娘等人听说是宫里出来的,身骄肉贵,不知道能不能跟着你们翻山越岭?”丁大一看到来的是几个小姑娘,眉头拧到了一起,也就是魏淑芬是魏敢当的女儿,丁大一这才没有多说什么。
“我们出发的时候郑大人已经交代了,此去不仅是勘测路线,还要看一看山里有没有避世的民众,还有——”宝瓶提出来一个要求:“我们对耕种不熟,还需要大人给我们安排一人同行。”
“司农令赵大麦会跟你们一起出发,他虽只有一品,翻山越岭不在话下,不会拖你们的后腿。”丁大一说道:“应州府司农令只有三人,都是种地的一把好手。”
“如此甚好,还有一事请大人安排,生地和熟地是太医院派过来的,需要派人送他们去定远军。”宝瓶拿出来两人的文书交给了丁大一。
丁大一接了过去翻看了两眼放到了一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定河最近气候很不稳定,不是想过就能过的。”五月眼看到了汛期,定河水天天在涨。
“我们现在就去看一下情况再回来准备行囊,争取尽早出发。”
丁大一看魏淑芬十来岁的模样,脸盘子上依稀残留着魏敢当的影子,他站了起来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
丁大一特意带了魏淑芬宝瓶绕道老虎关一侧去看魏敢当的石像,魏淑芬也不忸怩,看了两眼说:“我亲爹来了也不敢认这个是他。”石像将魏敢当雕得特别高大,斡达尔罕汗一脸猥琐逃跑小人的模样。当年斡达尔罕汗能够一路从草原攻破北疆,经寒州破应州,几乎要打到京城,虽然最后为魏敢当所虏,草原上斡达尔罕汗依然是马背上人民心中的英雄,哪个部落不想效仿斡达尔罕汗呢。
魏淑芬对着雕像嫌弃不已,对着宝瓶絮絮叨叨这里不像,那里夸张。丁大一看着面前两个小丫头挨着头说话,觉得挺有意思的,魏敢当当年话不多,接了任务就出发,被坑了多少次回来还是什么也不说,只是坑他的人都没能回来,是个沉默的狠人。
丁大一自己才八品,还是在军部历年多年才升上来的,他和那些血脉里就有功夫,几岁就入了品级的天才不同,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踏踏实实拼上来的,对于这些武学世家子弟,他既羡慕,又隐隐带着嫉妒。这些年他一直和镇南巡捕房别苗头,总想着压对方一头。
定河分开了寒州府和应州府,定河南岸是镇北巡捕房在应州驻点,过了河再翻过老虎山才是镇北巡捕房的大本营。定河南岸岸边有一座堡垒,值守兵士叫苟大,他看到丁大一过来连忙站了起来。
“过河。”随着丁大一一声令下,苟大走到河岸边摇了摇铃,只见一只翅膀大张的黑色老鹰飞了过来,脚下抓着一个线轴,士兵等待老鹰落下,拿了线轴又从河岸墙壁上掏出一卷铁索绑了上去,这才将铁索扔到定河里,随着噶咋噶咋的声响,一道铁索横亘在定河之上,丁大一看了魏淑芬一眼,率先踏了上去,三两下点着铁索过了足有三十丈宽的定河。
宝瓶和魏淑芬走到定河边上,下面是翻腾不休的黄色河水,一路奔腾着发出轰隆声响。魏淑芬抬头打量着对岸,定河至少有三十丈宽,刚刚挂起的铁索在空中摇荡着,对面丁大一只剩一个小小的黑影。
定河对岸和这边一样也有一座两层的堡垒,丁大一身边站着两个人,看来是对岸值守兵士。魏淑芬和宝瓶对视一眼,这样的绳索走人尚且艰难,更不要说马匹车辆了。
“我要回去告诉周音娘,到了这里只能靠脚走了。”宝瓶看向魏淑芬,“你去对面看看是什么情况。”
“好。”宝瓶留魏淑芬在此,急匆匆赶往应州府周音娘几人暂住的客栈。
应州府
周音娘正带着拈花托月在闲逛,云珠跟在她们身后。
应州府的房子只比周边村子好一点,残破的城墙还留有旧年的痕迹,这是一座几经战乱的重建之城。新房子夹着旧屋子,主干道上面铺着青石,大部分是黄土路,路上行人行色匆匆,没有一个人像周音娘几人这样闲逛。
周音娘拈花托月走进了布庄,老板娘热情地推销皮料:“姑娘你看,这是上好的猞猁皮,你看看这皮子多细。”
拈花看向一边一件白色的斗篷,通体雪白,摸上去很柔软,老板娘瞟了一眼说道:“姑娘好眼光,这是用雪兔皮做的,没有一点杂色,出了我这个店,通应州府保准姑娘找不出来第二件。”
“兔子皮?”托月嫌弃地看了一眼问到:“狐狸皮有吗?要纯色的,不要杂色。”
······
周音娘几人落脚的客栈里,素娘正捧着胸口咳嗽,令宜端了药进来:“你怎么喝了几天药情况越来越严重了,要不要换个大夫瞧瞧?”
“我这是老毛病了,”素娘接过药一口饮下,捂着胸口好一会才继续说道:“我恐怕不能陪着你们继续走了。”
“你安心在此修养,我会一路护着大人到扶高城的。”令宜扶着素娘躺下。
“也不知道定河哪里现在怎样了,魏家小丫头鬼精鬼精的,还是尽早解决得好。”素娘又咳了两声,喘息着说道。
“赵家说这件事交给他们,你就不要管了,还是养好身体重要。”令宜坐到了床沿上,抚摸着素娘的脸,“我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你要多保重自己。”
“令宜,万一,我是说万一,”素娘抓住令宜的手,“太妃说了,无论如何要解决掉魏家那个小丫头,不能让她一路跟着。”
“我知道,我知道。”令宜拍拍素娘,“你放心,我和真保联手,不要说魏淑芬这个小丫头,就是她爹魏敢当也未必挡得住。”
“那就好。”素娘慢慢闭上了眼睛,胸口微微起伏着,再次昏睡了过去。自从到了应州府,素娘就病倒了,昏睡时间一日比一日多,令宜俯下身贴着素娘的面庞呢喃着:“我不管魏淑芬,也不管梁淑人,我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令宜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