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音娘和托月怎么也不肯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狭小的山洞要栖身,她们已经忍了几天再也忍不住了,不得不按照魏淑芬说的做。魏淑芬教她们两抓起一把沙子擦屁股,周音娘坚决不同意,最后魏淑芬不得不给了她们一块沙鼠皮,告诉她们用完之后晒一晒,再用沙子搓一搓。
周音娘和托月就这样解决了人生大事,比起脱光了衣服让魏淑芬检查伤口,这件事更让她俩羞愧,魏淑芬吝啬地一滴洗手的水也不给她们。这一天,周音娘和托月都没有吃东西,她们只是趴在水坑里喝了一点点水。
魏淑芬让她们自己用手抓东西吃,周音娘总觉得双手有一股怪味,怎么也不能伸出手去。这样到了第二天,宝瓶拿起两块肉干喂给她们,周音娘和托月在咀嚼肉干的时候不知道怎地突然想开了,两个人伸手拿起两块肉干,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左边一口右边一口吃了起来。
魏淑芬再次出去寻找猎物,宝瓶看着两人恶狠狠的模样笑了起来。自从在驿站七,宝瓶见到周音娘开始,她一直是秀气矜贵的大家小姐模样,小口地吃东西,轻声细语地说话,如厕总是避着人,衣服总是收拾得妥帖。如今周音娘的头发乱成一团,上面被血粘成一缕一缕的,整张脸上布满了黑灰,京城最脏的小乞丐也要比她干净许多。
魏淑芬没有找到猎物,她挖出一块一块的山土,将她们歇脚的小窝加高了一些,除了没有顶,很像一个小房子。山洞里面魏淑芬禁止周音娘和托月单独进去,喝水也是魏淑芬陪着一起,好在这两天没有再遇到蛇。
第三天,魏淑芬一个人进去,抓了一条胳膊粗的大蛇出来,周音娘和托月顾不得害怕点起火来。魏淑芬砍掉蛇脑袋,放在小山一个凸起的土堆上,她说也许有鸟看到,就能多打一个猎物了。
蛇皮依然被很小心的剥下来晾晒,蛇肉被切成薄片铺在了烧得滚烫的沙子上,很快浓郁的肉香味飘散开来,也不知道是蛇头还是肉香味起到了作用,一只鸟飞了过来被魏淑芬用飞爪抓住了,一只老鼠在沙子里游荡又被魏淑芬抓住了,今天有三只猎物。
鸟毛被放进火堆里烧了,能够烤成肉干的全部烤成了肉干,带着肉的骨头再次被吮吸得干干净净,宝瓶也能够站起来活动身子走动几步了,竹筒里终于能够一直装满了水。夜晚虽然还是很凉,周音娘和托月竟然觉得现在的生活很不错,有的吃有的喝,还有一块避风的地方睡觉。
第四天宝瓶就着日光检查自己的伤口,大腿的伤口开始掉痂了,这一次伤口好得特别快,宝瓶昨晚又吃了一个蛇胆,这让宝瓶觉得蛇胆是一副好药,伤口恢复得特别快。
魏淑芬看向宝瓶:“能走吗?”
宝瓶将右脚绕住枪身走了两步说道:“没问题,我们这就走吧。”
魏淑芬盯着远方:“再休息一天,我争取多抓一点猎物,这里猎物比沙漠里多一些。”魏淑芬估算着距离,她们至少要走上十天。
这一天魏淑芬四处寻找猎物,也许因为这里的蛇窝被魏淑芬端了,后来又来了几只沙鼠,每个人都有了一小包肉干。
太阳再次升起,魏淑芬辨明方向,大步向前走去。好在今天的风沙不大,魏淑芬在前面,宝瓶柱着长枪在后,周音娘和托月拿着长刀走在最后,哪怕宝瓶受伤了,走得依旧比她俩快。她们一直走到太阳到了头顶才停下:“休息一会。”
魏淑芬把沙子挖出一个坑,几个人暂时在沙坑里面藏身,一根一小块指头长的沙鼠肉,再加上一口水,这就是午餐。
太阳半落之后,魏淑芬继续在前面走着,风中隐隐约约有血腥气传来。魏淑芬停住了脚步,托月却奔跑了起来,她们回到了当初遇袭额的地方。沙漠掩盖了许多尸体,只有一些手和脚露在外面。
托月仓皇四顾,她转向一个方向,心突然狂跳起来,她对着前方扑了过去,她拼命刨着沙子,露出了拈花苍白的脸。托月长嚎了一声,她将拈花死死抱住,发出令人心碎的嘶吼声。魏淑芬抬手打在了托月的脖颈上,托月声音一顿,整个人软了下去,晕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周音娘浑身颤抖。
魏淑芬到处查看了一番,用竹竿挑出沙漠里所有的尸体,最后对着紧张的宝瓶说道:“没有云珠,她应该跑出去了。”
“这里——”宝瓶看着魏淑芬巴拉着这些人的衣服,又找了一双鞋子给宝瓶,宝瓶试了试摇摇头:“太大了。”
“我们还是要快点离开这里。”魏淑芬闻着浓重的血腥气,这些血腥气能吸引来多少动物谁也不知道,现在只剩魏淑芬一个人还能正常活动了。
宝瓶点点头,将手放到托月的后心,内里缓缓输送进去,托月醒了过来,她看着大家焦急的脸,默默低下了头,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拈花已经被整理好了,魏淑芬在沙漠里挖了一个巨大的深坑,等托月醒过来将她下葬。托月看了看拈花,伸手脱下了托月的鞋子,她将左脚的鞋子放进怀里,把右脚的鞋子递给了宝瓶。然后她又将拈花的纱衣脱了下来,撕成四截,才抱起拈花放进魏淑芬挖好的坑里,然后将沙子覆盖上去,直到填平了整个坑,托月用拈花的纱衣将头脸裹了起来说道:“我们走吧。”
魏淑芬宝瓶周音娘和托月背起魏淑芬解下来的衣服继续出发,她们还找到了之前烤的马肉,干得发黑,硬邦邦的,魏淑芬用衣服包起马肉,现在食物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但是宝瓶几人的行囊和骆驼都不见了,她们没有找到一个水囊。
所有人沉默地走着,一直走到月亮升起,竹筒里的水只有一半了,每天只能湿湿嘴唇,连一小口也舍不得喝。马肉吃起来和木柴一样,每个人都龇牙咧嘴地咀嚼着,就算这样马肉还是每天消耗着,食物越来越少。
没有水,魏淑芬几人只能在沙子里面寻找吃食,白天只能尽快找个地方掩藏身体,夜晚才能赶路,好在夜晚是很多沙漠动物活动的时候,猎物要比白天多多了,有时候还能挖到一点水出来。沙鼠早已吃光了,魏淑芬从那些人身上扒出来的衣服也快要烧光了。
“我们走得出去吗?”托月抱着拈花的鞋子说道。
魏淑芬抬头看看天色:“快了,至多三天,我们就能到关口了。”
“真的?”周音娘多了一点力气,魏淑芬点点头。
“我想我的肚子打结了。”宝瓶揉着肚子,这几天她们抓到了三条蛇,两只蝎子,每个人分到两口肉,魏淑芬觉得自己像狗,在沙里抛一个坑,然后拉一堆羊屎疙瘩。
“这样不行,你躺下。”魏淑芬双手在宝瓶腹部揉捏起来。这几天宝瓶吃了太多蛇胆,内火太大,又没有多少水喝。魏淑芬推着宝瓶腹部,肠子随着手腕动作缓缓蠕动。宝瓶突然坐了起来,她垫着脚跑到一边去解决个人问题。
这里是一块比较平缓的坡地,月亮在也空着发着温柔的光,是难得没有风的夜晚,夜枭从头顶飞过,魏淑芬立刻跟了上去,一个飞爪将它抓了下来。
“喝点血吧。”
“又是生肉啊?”周音娘终于受不了了。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烧火。”魏淑芬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从回程开始,拈花为了保护她死掉了,她还不停和托月私底下嘀咕着什么,魏淑芬没兴趣听她们说话,走不出沙漠她们多少算计都要落空,走出沙漠,魏淑芬摩挲手腕上的飞爪琢磨着。
几人分食了一只夜枭,周音娘嘴角含着鲜血将生肉吞了下去。没有木柴生火是个大问题。
宝瓶终于解决了人生大事,她抬头看了看方向说:“连夜出发。”
这一次宝瓶在前,魏淑芬在侧,她们放开脚步在沙漠上飞奔,脚步轻盈,动作迅速,很快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影。周音娘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托月缀在最后,她们时不时停下来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
“音娘,怎么办?她们真的不等我们了。”
周音娘咬咬牙,“也许她们会说我们被杀了,我娘还在宫里等着我回去呢,我们继续走。”周音娘放开步子沿着周宝瓶消失的方向走去,终于在月亮落下之前追上了宝瓶,宝瓶拄着长枪在等她们。
“魏姑娘呢?”托月不相信魏淑芬会离开她们自己走掉。
“沿着启明星的方向走。”宝瓶看了她们一眼,站起来一步一步向前地走着。魏淑芬去打猎了。
周音娘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拈花和托月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她们是有点小性子,但是一向以她为主,这一次跟着周音娘出来也是周音娘主动要求的。自从到了扶高城,她们就生疏了,拈花经常单独行动,那些天拈花总是盯着周音娘欲语还休。回来的路上,拈花变得更奇怪,没等周音娘问出什么来,她们就遇到了袭击,拈花为了救她们独自留在了沙漠里,托月变得更加依赖魏淑芬,周音娘咬咬牙继续向前走。
沙漠的夜晚很冷,从那些人身上脱下来的衣服一大半烧了,一小半穿在了周音娘和托月身上。这些都是上好的皮子,虽然有一股怪味,有时候周音娘会想起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睛,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追着她们不放?
自从离开那里之后,周音娘一直心慌慌紧张着,她不知道下一次击杀何时到来。有时候周音娘会自暴自弃地想,无论是谁,你们快点出现吧,给我一个痛快,这样吃不饱没水喝还要不停赶路的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可是每次休息一番恢复一点体力,周音娘又觉得还是活着好,她会关心宝瓶的伤势,魏淑芬去打猎,她也会四处张望着期待她早一点回来,吃东西的时候会优先紧着魏淑芬和宝瓶吃,哪怕只是一小口肉,魏淑芬和宝瓶是她们最大的护身符。
欲知后续如何,且待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