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天气晴朗,一派平和祥瑞。
院子里叽叽喳喳的花鸟鸣叫,却空无一人,阳光透过树梢,窗户照进屋内,也空无一人。
“小还是大?”一如既往熟悉的话语声,只不过音量低声了些。
寻着声音而探去,七拐八拐穿过曲折长廊,终于,在牢狱内发现了几人的身影,此刻阳光并未照耀到他们身上。
在这阴暗潮湿的牢狱之内,一群穿着官服的人围坐一圈。
而坐在正中央的胖爷脸上扬着春风得意的畅快,手握骰盅狠狠一摇,许久未摸,此刻别来无恙,如老乡见面般亲切。
靳刚,小六,沈倾倾,大毛以及看管牢狱的狱爷拭目以待,就等着胖爷显出最后的结果,期待这一把财运降临到他们身上。
周知棠站在门外,抿唇轻摇头,如今大理寺里近来案子少,于是赌博又重出江湖了。
她踏过门槛,往里面走进去,彼时骰盅还没有开,几人屏气凝神,安静的空气连呼吸都被放大,进而也将周知棠的脚步声放大。
“哒哒哒”极细微的脚步声,落在几人耳中便是敲响了警铃,眼眸一惊,眉头一挑,眼疾手快将场面一扫而尽,频频回头,直到看到来人是她们的周捕头,心全然松懈,肩头一耸,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胖爷将骰盅搬出来,招呼一问,“周捕头,要不要也加入。”
周知棠摇头,抱剑俯视,“不了。”
赌博,于周知棠而来,倒不如直接送钱,还不至于浪费时间。
“周捕头,麻烦你放个风了。”胖爷又道。
“今日不必如此谨慎,徐大人和顾少卿都不在大理寺。”话落,预示周知棠拒绝此事。
“那他们去哪了?别忘了上一次就是因为徐大人不在大理寺我们才跑去喝茶的,结果呢!还不是在茶馆里被他抓到了!”胖爷说着,猝不及防的一开。
霎时间有人哀怨有人欣喜,伸手等着拿钱。
“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周知棠见着沈倾倾这一局又输了,脸色跟着严肃起来。
胖爷又看向沈倾倾,后者也是耸肩摇头不知。
“下一局,大还是小?”上一局靳刚赢得多,此刻盯着他手中的银子,“靳刚,来把大的,要是赢了,说不定媳妇就在来的路上。”
靳刚没理,而是将那大把的银子收进袖中,只轻轻抛出一锭银子,落在了“大”的那一边,余光不忍轻轻探视大毛。
大毛上一局输了,此刻谨慎了一些,犹豫着不敢落地,打算停一局。
沈倾倾则是典型的人傻钱多,图个自在乐呵,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将银子落在那“小”的上面,出手一向阔绰。
小六捏着银子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晓跟谁放这一局,更何况自己师父的运气实在是,跟周捕头有得一比了,但又险胜周捕头。
其它牢狱大哥干脆利落,爽快的就放下了那些筹码,看着这几个犹豫的人,连声啧叹,“行了,犹豫的下场就是输,就你们几个还是查案子的呢,若是犹豫,凶手岂不是早就跑掉了嘛。”
“就是,二选一,就是如此简单,琢磨什么大事呢!”
“好好好,我放。”小六投降,随意一拋,果真那银子落在了师父旁边。
银子落,胖爷手中的骰盅开,间隔不过两秒。
再次有人欢喜有人忧。
小六欲哭无泪,扶额苦笑,“师父,你的运气实在是世间绝无仅有。”
周知棠刚还站在铁门之外,此刻已经进去了,“那我的运气更是独一份咯!”
话落,小六抬头看向周知棠,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额头就是轻轻的被一击,周知棠斜睨他一眼,沈倾倾补充了一句,佯装要抬手在一击,“以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小六委屈瘪嘴,点头嗯哼,关于师父赌博运气一事,心里了解了就行。
牢狱内叽里咕噜的声响愈来愈大,各说各话,胖爷坐在中间,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头疼不已,弯曲手指敲了敲地面,“行了行了,下一局,珍惜时间,下一局就要来了。”
赌局在继续,周知棠对此也没了兴趣,同沈倾倾说了声便离开了,婉拒帮胖爷放风的提议,她提剑离开,刚出了牢狱,眼眸落到不远处,就见一身红衣官服的人走过来了。
深感不对劲,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不在意的捻了捻鬓边的碎发,就朝着他走去,“有事?”
徐念深将她的小动作放在眼底,唇角不自觉上弯,“有点事,你刚从牢狱出来?”
“嗯,你来牢狱有事?”
“有事。”
“什么事?”周知棠顺嘴就问了。
“例行检查。”徐念深回。
“我帮你看过了,无碍,牢狱里阴暗潮湿,还是出去为好。”周知棠很认真说道,尽量摆出一副关心的模样,轻轻点头加重信任。
徐念深只觉全身一阵敞快,眉开眼笑的点了点头,“这算是夫人对为夫的关心嘛?”
周知棠轻咬下唇,以免大家被罚,挤出一个笑颜,“是对朋友的关心。”
朋友,也尚可。
“其它人呢?怎么我一路上走过来,见到的都是宋少卿的人,我的人呢?胖爷,小六,大毛,靳刚和沈倾倾一个都未见到。”
他这是大点名,周知棠不自觉摸了摸鼻尖,吸了吸鼻子,“整个大理寺不都是你的人嘛!”
徐念深眉峰一挑,轻呵一声,温柔一回,“嗯,整个大理寺是我管辖没错,但整个国家都是官家的。”
周知棠知晓这话说得有些不妥了,咽了咽喉咙,又补充道,“胖爷他们都去巡街了。”
“巡街?那沈仵作和六仵作呢?”
周知棠摇头表示不知,抿唇不语。
徐念深双手负于身后,“今日我们也偷懒出去玩,如何?”
话落,周知棠只觉得脑袋被轰的炸开,瞳孔一惊,上上下下将他给看了一遍。
规矩是他立的,如今是要打破这个规矩了?
稳住惊讶、诧异的心情,那句话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此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心底默念,“也…”
心底再次咀嚼他这句话,“也偷懒出去玩。”
周知棠眼底闪过懊恼,而后眼眸一闪,他这厮确实懂得多。
既然他不点明,周知棠也继续装傻下去,“怎么?徐大人这是要带头打自己的脸了,立的那些规矩不作数了?”
徐念深将她的小神情,小动作都收进眼底,微微倾身,望着她的眼眸满满都是笑意,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引。“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出去不就行了?”
周知棠后退一步,又有些犹豫,怕他给自己挖坑。
“规矩是不破的,但今日我们就偷懒一回,出去玩一玩。”他话语有种莫名的蛊惑。
周知棠右手攀在左肩头上,轻轻按揉,抬头,“去哪偷懒?偷什么懒?”
“吃喝玩乐一切听你的。”徐念深伸手,以为她是拿剑累了,想替她分担分担,谁料她将剑换了个手拿,擦身而过。
—
结果那没接过手的剑此刻就刺向了自己。
长剑如蛟龙顺风而来,徐念深侧身闪躲,手中的剑斜刺向上,折弯而下压,周知棠反应力更是超乎所想,似是预判了他的方向,横腿狠狠一扫,徐念深被扫了个措手不及。
迅速腾空而起,翻转而落地。
飞起的尘土遮掩住了视线,两人连连后退。
彼时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风吹过周知棠额前的碎发,她眼眸冷漠而带着杀气。
此刻就像回到了战场之上,徐念深往日那般的轻松自得,潇洒姿态换上了如今的意气风发,威严雄壮,不动声色的神色似在运筹帷幄。
她对于周知棠的武功是有些低估了,刚才的一番刀光剑影下,犹如在边境时遇到的那些对手。
彼时周知棠迅疾而冲,手中握着的剑挥舞如雷电,肉眼被可见的剑影一晃,他连连后退。
只见对面女孩腾空而起,徐念深后仰,躲过能剑影,在她身下滑落而去,与地面的摩擦声落入周知棠耳旁,剑遂而绕了个圈,直抵他左肩。
徐念深再次侧身,唇角一弯,快准狠一抬手,就轻而易举夺握住了那剑柄,剑在他手中轻松一转就直插入地上。
行云流水般落在周知棠眼眸,他速度比自己的还快。
一时间站在地上有些愣神。
忽而双眼微眯,冲他左边攻击而去,谁料她的假动作并未骗过徐念深,他左边一躲,恰好就与周知棠擦身而过,风呼啸即过,树叶纷落飘散。
徐念深抬腿一踢,那树上纷纷飘落花瓣,红的,紫的。
落在周知棠身上,彼时与她身上所穿的碧绿色衣裳相得益彰。
这一画面深深烙印在徐念深脑海中,他一手拉住了树干,整个人腾空而起,轻轻摇曳,飘落的花瓣雨伴着微风浮现。
周知棠抬头,眼前那一身红色官服的男子乘着潇洒之风。
眼见他落地,“我说怎么就和我比武了,看来是为着报仇了,新婚之夜那晚,实属是我的错。”
他刚才和自己的比武并未使出自己的全部招式,他的武功真的,远远在自己身上。
那是用命拼搏得来的武功。
一招一式都透着乾坤,她还有很长的进步空间。
“刚才的比武,我用了十个招式,而你只用了三个,我认输。”周知棠接过他拋过来的剑,径直朝他走去。
花瓣落在她的头发上,徐念深微微一鞠躬,视线移不开落在她身上,“你的那十个招式完全可以深入研究,一招一式皆可以变化无穷。”
周知棠点头赞同,他的三个招式就是如此,以为自己掌握并反攻,谁料他一变,就将自己打个措手不及,他在同自己比武过程中,也在试着自己的招式。
“不急,刚才是远攻,我们比一比近攻,不用剑。”他将手中的剑直直插在地上,转了转手腕,又扭了扭脖颈。
周知棠求之不得,剑被她放在一旁,已然做好了准备。
近攻她喜欢用拳头攻击,也喜欢手腕横劈,此时朝徐念深袭击而去,他却连连躲避,时不时抬腿而挡。
柔中带钢,不似周知棠的拳拳带着狠戾,力力到位,砸在胸前、肩头上都是闷哼一声。
彼时一个拳头砸在自己胸口上,他忍不住咳嗽几声,挡住她手肘的五指弯曲,抓住她手往前一拉。
失重感腾升,周知棠小小一步踉跄,迅速做出了反应。
手腕横劈向他脖颈,徐念深转身而闪,手顺势搂住她脖颈,却被周知棠突如其来的一个后仰摔,脑海中有几秒短暂的停顿。
人已经躺在了地上,尘土飞扬,起身时,身上沾满了沙土和花瓣。
她的力气也不小,周知棠没去拉起他,比武尚未结束。
徐念深一个鲤鱼打挺,接着一幕腾空而起,长腿横扫,朝着她踢去,周知棠脚尖一点,同他正面刚。
一拳一挡,一踢一躲,两人来回挣扎拉扯。
不知多少招式下,眼见一抹碧绿色身影落入不远处的草丛之中。
徐念深跟上去,刚落地,眼眸霎时一深,“比武先暂停。”遂而弯腰将她拉起。
周知棠刚刚回过神来,就落入了一个暖意怀抱之中。
待她站稳,徐念深轻声细语道,“你后面,有尸体!”
周知棠蹭的回头,就见她刚才躺着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凹坑。
而在这凹坑旁边,透过杂草,能看到两具白花花的□□。
不见衣裳,只有贴满了全身的符。
奇形怪状的符,符上的文字和图案也是千奇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