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皇后的寝宫自然是雍容华贵的,丝滑透明的幔帐绣上□□朝天而起的花纹,掩盖住躺在偌大床上的两人。
皇后虽三十好几了,但仍保养得宜,只是身子虚,因此脸色总是苍白。此刻她低声哄着自己最疼爱的独女,安慰道:
“柏儿那孩子,你也是知道的,他还未成年,没有定性,爱贪玩,就是跟你开开玩笑。别哭了,啊,回头母后说他。”
正伏在床头双肩颤抖,哭得眼睛红肿的女子,便是花容公主,凌月容了。她在母亲的安慰下停止抽泣,但仍悲伤不已。
她嫁出去已经有几年了,昨日思念家人,便进了宫探望,本来在公主府时心情就不好,还没来得及同家人诉说,正和好友们欢聚,便因弟弟的一块香蕉皮摔倒在地,出了丑,怎么能不生气。
只是她虽娇气,但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因此这般作态,让皇后十分疑惑。
她轻轻推女儿,肯定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这绝对不是受了柏儿捉弄导致。
凌月容开始还不肯说,见母亲急了,担心她的身体,便全盘托出:“我那夫君,他、他嫌我两年未孕,竟然在外面养了个贱人!”
竟有这等事?皇后愣住了,随即表示强烈的愤怒,她猛地坐起身,用力抓住女儿的肩,怪她怎么不早说。
凌月容的夫君是当今宰相的三子萧章。当初选他是想着,做驸马是不能上朝的,总不能结亲不成反得罪人,三子刚好,不必承担太多,做驸马也合适。何况这人也算仪表堂堂,待人有礼,皇后也是考量许久才定下。
难道是瞎了眼,挑错了?皇后觉得耽搁了女儿,心里一阵一阵疼。
凌月容还在断断续续地讲:“说我难怀子……可是母后,萧章他总以保护我身子为由,不与我同房,三天两头和朋友出门,夜不归宿。我想着他是幺子,家里疼些,贪玩,谁知那天逛街竟看到他牵着一个女人的手,给她买首饰!”
“我派人跟踪,才发现他给那个女人置了宅子,每月借口出去玩,都是看她的!”
凌月容指甲狠狠掐着锦被,觉得那女人真不要脸,只是事关宰相和皇家的关系,她知道分寸,悄悄不吭声,进宫了。
皇后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她决定好好替女儿出气。
她自己便是吃了贱人的亏,才和皇帝生分多年,青梅竹马,年少夫妻,也抵不住魅惑人心的枕边风。
“母后会处理的。别管什么宰相,我皇家的女儿,谁都不能欺负。哪怕皇帝妥协,母后也不会。”
听了这话,又被母亲搂在怀里,温暖让凌月容平静下来,她轻声对皇后道:“一切就听母后的。”
只是,凌月容还要单独收拾他们。
说来也巧,一日阿梨正挑水呢,便遇到了这位公主。公主见阿梨一个才豆蔻年岁的丫头,竟然能独自担四桶水,简直不敢相信,追着她问了好多问题,弄得阿梨提心吊胆,以为是冒犯了贵人
结果没多久,她就被通知,要去伺候公主。
……
阿梨去拜见公主时,公主正睡在塌上看书,旁边是两个婢女,一个剥葡萄递到主子嘴边,还有一个为公主打扇。
凌月容享受着服侍,指指手上这本《三十六计》,问阿梨是否看过。
阿梨当然没看过……她弟弟都没钱读书,更别提自己,爹爹说女儿家贤淑为重,让她绣花织布。只是因隔壁秀才公没考中时,同她相熟,才有教过几个字。
她摇头,表示不知。
凌月容也不在意,她扔掉书,抚着窗台花瓶里的茉莉道:“没错!收拾人还需要计谋吗?直接揍一顿便是,要不是本宫体弱,就亲自上场了。”
她笑得优雅从容,下巴冲阿梨一点:“咱们悄悄的把事办了,别给父皇母后惹麻烦。”还将花瓣尽数扯了下来。
阿梨抖了抖,虽不明白,但此刻的公主,让她觉得好凶。
三更天。一辆马车从宫道驶出,经过大门时,面对侍卫的检查,车内婢女拿了块牌子展示了一下,很快便得到了出宫准许。
车内自然不只有婢女,凌月容裹了黑色的防风袍,兴奋地对某个被拉下水的丫头道:“待会儿我们泼了狗血后,你便将那贱人门外的大石头抱起来,扔进去,接着咱们便藏起来,等那贱人出来察看,就给她罩上麻袋,狠狠打一顿,记住……”
她舔舔红艳艳的唇:“别打死了人。”
这几日阿梨真的见识到了公主的厉害,不是让自己试着搬大树,就是让自己抱石头,还叫来侍卫模拟,把人打得鼻青脸肿,真是可怜。
她曾问公主为何不直接找暗卫行事,公主翻了个白眼:“你傻呀。就这种贱人,还需要找暗卫对付?本宫就是要她知道,一个皇宫里的小宫女便能像碾蚂蚁一般对她,敢和本宫作对,抢男人,恐怕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其实让自己堂堂公主去对付,那外室还不够格,只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咱们蒙着脸,打完人就跑,那外室怎么知道是宫女打了她?”
“你闭嘴。”凌月容才不承认,这是她的恶趣味呢。
公主手势一打,大家立马行动,泼了狗血在门上,阿梨又将大石头抱起来,使劲扔进墙那边,顿时听到“轰隆”的声响,把屋里屋外的人都吓醒了,灯亮了一片。
众人赶紧躲起来。果然不一会儿便有人开门,是个老婆子,她借着灯笼的光亮看到门上的血色,惊得跑进去告诉主人。然后再次匆匆出来的,确实是主人,但不是那外室,是凌月容的驸马,萧章。
凌月容脸色顿时就白了。
她浑身冰冷,怔在原地,根本听不到阿梨问她是否行动。
她回宫是告诉了萧章的,以为他会因为心虚而收敛。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在这里……
阿梨没得到指示,又见公主这般难过,头脑一热,便冲了出去。
她高高跳起,将麻袋盖在萧章身上,重现了当初教训那些欺负弟弟的坏家伙的情形,,便让这萧章体会了什么叫铺天盖地的铁拳。
“哎哟!你是谁,敢打当朝驸马?”
“我是宰相的儿子!”
“别打了,求你……”
阿梨没听到公主喊停,便继续卖力。周围下人喊着“报官”,上前拉她,也无济于事。
凌月容很久才缓过来,她看着这负心人,眼里就有了泪花,娇柔的脸庞上有一抹潮红,很是激动。
她看着阿梨,哈哈大笑。
“打得好!我回去一定重重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