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岛的雨下得人心烦意乱。连续数日的阴霾,让城市仿佛浸泡在一种粘稠的压抑里,连信息素都似乎变得沉重。
阎氏总部地下三层的专属训练场内,空气却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这里没有窗户,四面是吸音的暗色金属墙壁,只有顶棚投下冷白的光束,照亮中央一片铺着特制软垫的区域。
樊艳杀正在训练。
他只穿着一条黑色的运动长裤,赤着上身。白皙的皮肤上覆着一层薄汗,在灯光下泛出细腻的光泽。那具看似纤细的身体,此刻却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与柔韧性,每一块肌肉都绷紧、舒展,如同猎豹般蕴含着危险的美感。
他手中那柄红宝石蝴蝶刀,已经不再是酒馆里把玩的精致物件,而是化作了真正嗜血的凶器,银亮的刀光在他指间、周身翻飞、跳跃,划破空气,发出细微而锐利的嘶鸣。
他在进行极限体能和反应训练。高速移动的靶位,随机射出的低压激光,模拟着各种突发攻击。他的身影在其中穿梭、闪避、突进,蝴蝶刀每一次挥出都精准地格挡或点中目标,动作流畅得如同舞蹈,却又带着致命的效率。
汗水沿着他优美的背部线条滑下,没入腰际。左耳那枚赤金血滴耳钉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晃动着,像一颗真正流淌的血珠。后腰处,那串细小的、咒文般的编码纹身,也因汗水和用力而愈发清晰。
他在发泄。
发泄那股被阎狂无形掌控的憋闷,发泄被苏长老如同评估货物般打量的厌恶,更发泄心底那丝因察猜那不知死活的目光、因调查司阴魂不散的纠缠而燃起的暴戾。
“嗖——”一道模拟冷枪的激光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射来!
樊艳杀瞳孔骤缩,身体以一个超越人体极限的柔韧度向后仰倒,同时手腕一抖,蝴蝶刀脱手飞出,并非射向激光来源,而是精准地击中了侧面墙壁某个不起眼的凸起。
“咔哒。”
训练程序瞬间停止,所有移动靶位定格,激光消失。
樊艳杀保持着后仰的姿势,胸口微微起伏,喘息着。蝴蝶刀“铛啷”一声掉落在不远处的软垫上。他维持了这个姿势几秒,才缓缓直起身,走过去,弯腰捡起刀。指尖拂过冰凉的刀身和那颗殷红的宝石。
不够。还远远不够。
这种程度的训练,只能磨砺身体的反应,却无法平息内心翻涌的暗潮。他知道阎狂在看着他。训练场的监控是单向的,只有顶楼办公室可以调取实时画面。他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如同实质,带着审视、评估,以及那永不消逝的掌控欲。
他抬起汗湿的脸,望向墙角那个隐藏的摄像头方向,白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空茫。然后,他抬起手,对着摄像头,缓缓地、极具暗示性地,用舌尖舔去了指尖沾染的一滴汗珠。
动作充满了挑衅与某种靡丽的诱惑。
做完这个动作,他不再看摄像头,转身走向淋浴间。
顶楼办公室。
阎狂关闭了训练场的监控画面。屏幕上最后定格的,是樊艳杀那个充满挑衅意味的眼神和动作。空气中,“蛇信子”的辛辣气息似乎更加浓郁了。
他坐在宽大的座椅里,指间的佛珠捻动得比平时略快。深榛褐色的眼眸深处,一丝压抑的暗火掠过。樊艳杀在不安分。迦南岛的之行,像是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看似顺从的表面下,激起了不易察觉的涟漪。那个察猜,调查司,甚至元老院某些人的关注,都成了滋养这份不安分的土壤。
他需要敲打,更需要确认。
“影。”他对着空气开口。
如同鬼魅般,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办公桌前。
“先生。”
“查清楚了吗?”阎狂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迦南岛,樊艳杀和察猜,除了公事,还有没有其他接触?”
“根据眼线回报,只有一次在酒馆的公开接触,如之前所述。之后,樊先生忙于清理巴颂残余势力,察猜则在整合拳馆人手,并无私下交集。”影的声音平板无波,“但察猜整合人手的速度很快,手段狠辣,已经初步掌控了巴颂留下的七成势力。他对外放出风声,说……得到了樊先生的‘赏识’。”
“赏识?”阎狂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需要干预吗?”
“不必。”阎狂捻动佛珠的速度慢了下来,“让他继续蹦跶。一把刀,太钝了没用,太锋利了容易伤主。让他先替我们扫清迦南岛那些不听话的杂鱼。等到他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明确。
“是。”影应道,随即又补充,“另外,调查司那边,陈专员动用了一些私人关系,试图绕过我们的屏蔽,获取樊先生的生物信息样本,似乎想进行深度信息素分析。”
阎狂眼中寒光一闪:“看来,陈专员对我的‘刀’,不是一般的感兴趣。保护好样本,必要时,可以给调查司送一份‘惊喜’。”
“明白。”影顿了顿,低声道,“技术部李主管那边……关于通讯信道异常波动的调查,暂时没有新的进展。他请求增加权限,调用更高级别的解密算法。”
阎狂沉默了片刻。李主管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能力毋庸置疑,但那份谨慎和多疑,有时也会成为阻碍。
“准了。”阎狂最终说道,“告诉他,我需要尽快知道结果。”
“是。”
影再次无声退下。
办公室内重新恢复寂静,只有线香燃烧的细微声响。阎狂站起身,走到酒柜前,没有选择他偏好的红酒,而是倒了一杯烈性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带着烟熏与橡木的醇烈气息,与他信息素的前调如出一辙。
他抿了一口,灼热的酒液滑过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的滞涩。
樊艳杀那个挑衅的眼神,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那不仅仅是不安分,更像是一种……试探。试探他的底线,试探他的反应。
他放下酒杯,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樊艳杀套房的线路。
“准备一下,”他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半小时后,跟我去个地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后传来樊艳杀平静无波的声音:“去哪?”
“一个能让你冷静下来的地方。”阎狂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需要重新确认掌控。不仅仅是通过命令,通过信息素,更需要通过更直接、更原始的方式,让那把躁动不安的利刃,重新感受到谁才是真正握着他命脉的人。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急了。玉京岛的夜晚,注定不会平静。一场无声的较量,在掌控者与他最锋利的武器之间,悄然升级。而这场较量,或许将比任何外部的敌人都更加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