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泼满了整个地下空间。震耳欲聋的枪声不是一声,而是一片!密集的弹雨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气息,泼洒向阎狂和樊艳杀刚才站立的位置。
显然,对方根本没打算谈判,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
在灯光熄灭的刹那,阎狂抓住樊艳杀手腕的那只手猛地发力,不是将他拉近,而是以一种巧劲将他狠狠推向旁边一个厚重的实木赌桌后方。与此同时,他本人则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滑步,避开了第一波最致命的扫射。
“找掩护!”阎狂低沉的声音在嘈杂的枪声和惊恐的尖叫声中,清晰地传入樊艳杀耳中的微型通讯器。
樊艳杀的反应快得惊人,在被推开的瞬间,身体已经本能地蜷缩,顺势滚入赌桌之后。子弹“噗噗噗”地打在厚重的实木桌面上,木屑纷飞。他背靠着桌腿,能感受到子弹冲击带来的震动,白鹄眼在黑暗中锐利地扫视,试图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并捕捉敌人的位置。
赌场内彻底乱了套。赌客们的惊叫声、哭喊声、奔跑践踏声与持续的枪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混乱的地狱交响曲。空气中弥漫开硝烟味、血腥味,还有各种因恐惧而失控逸散的Alpha和Omega信息素,令人作呕。
阎狂在哪里?
樊艳杀屏住呼吸,努力在混乱中捕捉那股独特的沉香。
找到了!
在斜前方大约十米的位置,隐约有身影在快速移动,伴随着短促而精准的点射声,以及敌人中枪倒地的闷哼。
阎狂在反击,而且动作依旧狠辣高效,完全不像一个胸前有着严重撕裂伤的人。
樊艳杀的心稍稍安定了一瞬,随即又被更大的怒火取代。这个疯子!他难道感觉不到疼痛吗?!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右侧有细微的脚步声正在逼近,带着那股熟悉的、属于“彼岸花”杀手的血腥暴戾信息素。不止一个,是三个,呈包抄之势向他藏身的赌桌摸来。
他们被分割开了,对方想逐个击破。
樊艳杀眼神一冷,蝴蝶刀悄无声息地滑入掌心。他不能使用信息素,那会立刻暴露他的Omega身份和精确位置,在这种混战中无疑是活靶子。他必须依靠纯粹的杀戮技艺。
第一个杀手的身影刚从赌桌边缘探出,一道银光便如毒蛇般吻上了他的咽喉。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捂着脖子软倒在地。
另外两名杀手显然没料到目标如此棘手,动作微微一滞。就这瞬间的迟疑,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樊艳杀如同黑暗中的猎豹,从桌后疾冲而出,身形低伏,避开可能的枪线。蝴蝶刀在他指尖飞舞,划出致命的弧线,精准地切断了第二名杀手持枪的手腕,在对方惨叫声出口之前,刀尖回旋,没入了他的心脏。
第三名杀手终于反应过来,举枪欲射。但樊艳杀的速度更快,一个侧滑步贴近,左手格开对方持枪的手臂,右手的蝴蝶刀带着冰冷的光芒,直接刺向对方的下颌!
“留活口!”阎狂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樊艳杀的刀尖在刺入皮肉的瞬间硬生生顿住,改刺为划,刀锋擦着对方的下颌线掠过,带出一溜血珠,同时左腿膝撞狠狠顶在对方的腹部。
杀手痛苦地蜷缩下去,樊艳杀顺势卸掉他的关节,夺过他的武器,将人死死按在地上。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几秒,干净利落,高效得令人胆寒。
“清理完毕,东侧。”樊艳杀对着通讯器低语,气息甚至没有太大的紊乱。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瞬,传来阎狂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西北角,汇合。”
樊艳杀拖着那个被打晕的俘虏,凭借记忆和敏锐的感知,在混乱和黑暗中向西北角移动。沿途又解决了两个试图阻拦的枪手,终于在一片装饰用的巨型盆栽后方,看到了那个挺拔的身影。
阎狂靠在一个金属装饰柱上,风衣敞开着,能隐约看到里面深色作战服上洇开的更深色的水痕——
那是伤口崩裂渗出的血。他手中握着一把改装过的手枪,枪口还冒着细微的青烟,脚边躺着两具尸体。深榛褐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同觅食的猛兽,扫视着周围,直到樊艳杀出现,那目光才骤然锁定在他身上,上下扫视一圈,似乎在确认他是否无恙。
“你……”樊艳杀看着他胸前那片不断扩大的暗色,眉头紧蹙。
“死不了。”阎狂打断他,目光落在他拖着的俘虏身上,“问出什么?”
“还没来得及。”樊艳杀将人扔在地上。
就在这时,赌场的备用应急灯“啪”地一声亮了起来,虽然光线昏暗,但足以视物。看来是影的人控制了电力室。
灯光下,赌场的惨状一览无余。桌椅翻倒,筹码散落一地,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大部分是赌场的保镖和“彼岸花”的杀手,也有几个不幸被流弹击中的赌客。幸存者们瑟瑟发抖地躲在各种掩体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恐惧。
影带着几个人快速靠近:“先生,外围已经控制,抓了几个舌头,但核心人物似乎提前从密道离开了。”
阎狂对此并不意外,他蹲下身,掐住那名俘虏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那双深榛褐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
“你们在这里等谁?”阎狂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压力。
俘虏咬紧牙关,眼神凶狠,显然受过反审讯训练。
阎狂也不废话,直接伸手,食指精准地按在了俘虏锁骨下方的一个穴位上。力道不大,但那俘虏却瞬间瞪大了眼睛,额头上青筋暴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却叫不出来。
樊艳杀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他知道阎狂的手段,对于敌人,他从不吝于使用最有效的方式,哪怕它看起来有些残忍。
“说。”阎狂的声音依旧平静。
俘虏终于承受不住那种钻心的酸麻剧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等……等一个……代号‘医生’的人……”
“医生?”阎狂眼神微动,“他来迦南岛做什么?”
“不……不知道……只说……他带着‘钥匙’……要在这里……完成交易……”
“钥匙?”阎狂追问,“什么钥匙?”
“不……真的不知道……”俘虏几乎要晕厥过去。
阎狂松开了手,俘虏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医生”、“钥匙”、“交易”……樊艳杀在心中快速咀嚼着这几个关键词。看来,“彼岸花”在迦南岛的活动,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
阎狂站起身,对影吩咐道:“清理现场,问出密道出口。这个‘医生’和‘钥匙’,我要知道所有相关信息。”
“是。”影立刻指挥手下行动。
阎狂这才转向樊艳杀,目光落在他握紧蝴蝶刀、微微紧绷的手臂上。“你的刀,没生锈。”他淡淡评价道,听不出是赞许还是仅仅陈述事实。
樊艳杀收刀入鞘,避开他的视线,落在他的胸口:“你的伤,需要重新处理。”
阎狂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片狼藉,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小伤。”
又是这句话。樊艳杀心头那股无名火再次窜起。他总是这样,永远把自己的安危放在最后。
“随你。”樊艳杀冷冷丢下两个字,转身作势要走。他受够了这种无意义的对峙,也受够了看着这个人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手腕再次被抓住。
这一次,阎狂的力道并不重,甚至带着一丝……疲惫?
樊艳杀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别走。”阎狂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比平时低沉沙哑许多,仿佛卸下了一层坚硬的铠甲,流露出底下真实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这里……需要你。”
不是命令,不是威胁,而是一句近乎坦诚的……需要。
樊艳杀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酸涩的热流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那点湿意蔓延出来。
他用力甩开阎狂的手,声音冷硬:“我去看看密道。”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走向影正在搜查的方向,步伐快得带风。
阎狂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深榛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柔和。他抬手按了按自己剧痛不止的胸口,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这场以血与火为背景的博弈,情感的天平,似乎正在发生着连他们自己都尚未完全察觉的倾斜。
密道出口通向三条街区外的一个废弃仓库,如同预料般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些无关紧要的杂物和难以追踪的气味。“医生”和“钥匙”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海岛别墅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黎明的微光驱散了夜的阴霾,却驱不散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沉重气氛。
医护早已等候多时,见到阎狂胸前那片被血浸透的绷带,经验丰富的医生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伤口果然崩裂了,缝合线断开,皮肉外翻,看起来比昨夜更加狰狞。
清理、消毒、重新缝合。
整个过程,阎狂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痛楚,但他依旧一声不吭,只有微微抿紧的唇线和偶尔跳动的额角青筋泄露了他的忍耐。
樊艳杀没有离开,他抱着手臂靠在远处的墙边,沉默地看着。
看着那冰冷的器械在那人坚实的胸膛上动作,看着鲜红的血被拭去又渗出,看着新的缝合线如同刺绣般穿过皮肉……他的胃里一阵翻搅,不是恶心,而是一种莫名的、尖锐的刺痛感,仿佛那些针线也同时穿过了他的心脏。
他厌恶这种感觉,厌恶自己不受控制的关切。他应该冷漠,应该视而不见,就像阎狂曾经对他做的那样。
可是,他做不到。
当医生终于包扎完毕,收拾器械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阎狂缓缓睁开眼,深榛褐色的眼眸因失血和疲惫而显得有些黯淡,但目光依旧精准地捕捉到了墙边的樊艳杀。
“站在那里做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过来。”
樊艳杀没动,白鹄眼里是复杂的挣扎。
“看你死了没有。”
阎狂低笑了一声,牵动了伤口,让他微微蹙眉,但笑意却未达眼底。
“放心,在和你算清账之前,我舍不得死。”
又是这种话。樊艳杀心头火起,转身欲走。
“艳杀。”阎狂叫住他,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示弱的疲惫,“我渴了。”
樊艳杀的脚步钉在原地。他背对着阎狂,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终,他还是走到了茶几旁,倒了一杯温水。
他走到沙发前,没有看阎狂的眼睛,只是将水杯递过去。
阎狂没有接,只是看着他,目光深沉。
“我没力气。”
樊艳杀瞪着他,几乎要将水杯捏碎。他知道这男人在演戏,以阎狂的意志力,就算只剩一口气,也不可能连杯水都端不住。
但他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看着那被汗水浸湿的鬓角,看着那双此刻似乎卸下了所有凌厉、只余疲惫的眼眸……他该死的又一次心软了。
他在心里狠狠咒骂了自己一句,然后极其不情愿地、动作甚至有些粗鲁地,将水杯凑到了阎狂唇边。
阎狂就着他的手,小口地喝着水。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樊艳杀的脸,那眼神太过专注,太过复杂,让樊艳杀浑身不自在,只想快点结束这折磨。
一杯水喝完,樊艳杀立刻想收回手,却被阎狂一把握住了手腕。
这一次,力道很轻,带着滚烫的温度。
“谢谢。”阎狂看着他,声音很轻。
这两个字像羽毛一样搔刮着樊艳杀的心尖,让他一阵战栗。他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一般。
“不必。”他硬邦邦地回答,将水杯放回茶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掩饰着自己过快的心跳。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一点点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个‘医生’和‘钥匙’,你怎么看?”樊艳杀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正题,试图驱散这暧昧又令人窒息的气氛。
阎狂向后靠在沙发背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锐利。“‘医生’是‘彼岸花’内部对高级技术人员的代号,通常负责生物技术、武器研发或者……特殊药物的研制。而‘钥匙’……”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幽深,“很可能指的是某种权限,或者……某个关键的人。”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樊艳杀。
樊艳杀立刻明白了他的暗示。“他们是为我来的?”
‘钥匙’指的是他这个持有‘幽灵’协议秘密的‘关键人物’?
“不排除这个可能。”阎狂的声音带着冷意,“‘彼岸花’对你的兴趣,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大。北部山区基地的毁灭,你展现出的能力,还有你可能掌握的……义父留下的东西,都让你成了他们势在必得的目标。”
所以,所谓的“血偿令”,不仅仅是报复,更可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捕捉计划。那个赌场,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等待着他或者阎狂,或者他们两人一起踏入。
这个认知让樊艳杀感到一阵寒意。他仿佛看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收紧。
“我们必须先找到他们。”樊艳杀沉声道。
“已经在查了。”阎狂看着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但在那之前,你不能再单独行动。”
樊艳杀想反驳,但对上阎狂那双不容置喙的眼睛,他知道争论毫无意义。在“彼岸花”这个共同的、强大的威胁面前,他们确实需要彼此的力量,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
“你也一样。”樊艳杀冷冷地回敬,“别再玩那种把自己当诱饵的把戏。”
阎狂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担心我?”
“我只是不想被你的愚蠢连累。”樊艳杀别开脸。
阳光渐渐明亮起来,将房间照得通透。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漫流。像是相互戒备的猛兽,在共同的威胁面前,暂时达成了休战的默契,但尖牙和利爪依旧未曾收起,随时可能再次扑向对方。
“去休息吧。”阎狂闭上眼,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樊艳杀看着他疲惫的侧脸,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卧室,樊艳杀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逐渐苏醒的海岛。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一片宁静祥和,与昨夜的血腥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抬起手,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阎狂掌心那滚烫的温度。那句低沉的“谢谢”,还有那双卸下防备后只剩下疲惫的眼睛,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恨意依旧在,隔阂依旧在,那道名为北部山区的裂痕依旧横亘在那里,无法跨越。
可是,有什么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在生死边缘,在共同的敌人面前,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深埋在血腥与背叛之下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只知道,他们都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推着,走向一个未知的,或许更加危险的未来。
而他能做的,只有握紧手中的刀,保持警惕,在这情感的泥沼与现实的危机中,艰难地寻找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