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岛的雨没有停歇的迹象。
阎狂指间夹着一份关于新港开发权的补充协议,目光却落在办公室的监控画面上。画面里,樊艳杀正穿过总部大厅,鸦黑长发束起,露出线条优美的颈,暗红丝绸衬衫领口微敞,步履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倨傲与疏离。几个年轻下属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直到他步入专属电梯。
阎狂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监控。
“陈专员对上次的‘合作诚意’表示满意。”心腹站在桌前,低声汇报,“但他暗示,希望能有更‘深入’的交流,特别是……关于樊先生负责的某些‘涉外’业务。”
“涉外业务?”阎狂抬起眼,深榛褐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温度,“迦南岛的拳馆和香料贸易,都是合法注册的产业。他想交流什么?”
心腹顿了顿,声音更低:“他似乎对樊先生本人……很感兴趣。几次询问樊先生是否单身,信息素匹配度如何。”
空气里,“蛇信子”线香的气味似乎凝滞了一瞬。阎狂指节无意识地叩击了一下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声。
“告诉他,”阎狂的声音平稳无波,“阎氏的高层,私事不便透露。如果想谈业务,让元老会出具正式函件。”
“是。”
心腹退下后,阎狂拿起内线电话:“让财务部把上一季迦南岛的账目送过来。”他顿了顿,补充道,“要原始单据。”
放下电话,他捻动佛珠,目光掠过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天际线。樊艳杀在迦南岛清理巴颂的消息他已经收到。
巴颂是义父时代留下的老人,掌管迦南岛地下拳馆和部分灰色渠道多年,近来却屡屡账目不清,更与一直对阎氏地盘虎视眈眈的“和联社”私下有所勾连。樊艳杀此行,名为巡查,实为清理门户,断掉和联社伸过来的触手。
清理得很干净。但据迦南岛眼线回报,巴颂倒台后,他手下那个叫察猜的混血拳手却趁机冒头。此人是迦南岛新晋的拳台霸主,手段狠辣,信息素暴烈,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对前来执法的樊艳杀,表现出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混合着征服欲的浓厚兴趣。
巴颂的阳奉阴违,察猜的突兀觊觎,都像细小的沙砾,落入他精心维持的秩序齿轮中。
他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迦南岛的夜晚,比白天更喧嚣。潮湿闷热的空气里,混杂着香料、汗液、酒精和劣质信息素的味道。
樊艳杀坐在一家临河酒馆的露台角落,面前放着一杯冰水。他刚结束与几个码头负责人的会面,敲定了一批“特殊货物”的转运路线。白色的亚麻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纤细却覆盖着薄薄肌肉的小臂,左耳那枚赤金血滴耳钉在昏暗灯光下幽幽反光。
几个穿着花衬衫、浑身酒气的alpha晃晃悠悠地靠近,目光黏在樊艳杀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美人,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为首的那个咧着嘴,伸手就要去搭樊艳杀的肩膀,“哥哥们陪你玩玩?”
樊艳杀没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拿起桌上的冰水,喝了一口。
那alpha的手还没碰到他,旁边突然插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是拳手察猜。他只穿着背心,虬结的肌肉贲张,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汗水和油光,硝石与蛮荒气息的alpha信息素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散开。
“滚。”察猜的声音粗哑,像砂纸磨过石头。
那几个醉醺醺的alpha被他的气势和信息素一冲,酒醒了大半,悻悻地骂了几句,灰溜溜地走了。
察猜转过身,看向樊艳杀,眼神炽热:“樊先生,没事吧?”
樊艳杀这才抬起眼,白鹄眼在夜色中清冷如泉。
“多事。”他吐出两个字,没什么情绪。
察猜却不以为意,反而拉过椅子坐下,庞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所有投向这边的视线。
“巴颂的事,干得漂亮。”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那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早就该清理了。”
樊艳杀没接话,只是看着楼下浑浊的河水,水面倒映着两岸灯火,破碎摇曳。
“听说玉京岛那边,规矩多,活得不痛快。”察猜自顾自地说着,身体微微前倾,侵略性的信息素有意无意地试图包裹住樊艳杀,“像您这样的人,待在迦南岛才是如鱼得水。这里,实力就是规矩。”
樊艳杀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察猜脸上,那眼神空茫,仿佛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你的实力,就是在地下拳台打死几个废物?”
察猜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变得更加兴奋,像被挑衅的野兽:“是不是废物,您可以亲自试试。”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扫过樊艳杀颈后被衬衫领子半遮住的腺体,“我的信息素,肯定比玉京岛那些装模作样的alpha够味。”
樊艳杀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极淡,却让察猜呼吸一窒。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赤蝶”糖,剥开糖纸,放入口中。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弥漫。
“你的实力,”樊艳杀的声音带着糖块融化的黏稠感,“先证明给我看再说。”
他没有明确指什么,但察猜的眼睛瞬间亮了。
就在这时,樊艳杀手边的加密通讯器屏幕亮了一下,只有短短一行字,来自【鞘】:
「三日内回。」
没有称呼,没有情绪,只是一个命令。
樊艳杀看着那行字,舌尖顶了顶口中的糖块,甜味似乎带上了一丝苦涩。他收起通讯器,站起身,没再看察猜一眼。
“账目的事,你配合交接。”他对察猜丢下这句话,身影便消失在酒馆昏暗的楼梯口。
察猜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用力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那缕清冽又糜甜、带着一丝血锈气的信息素,眼神中的征服欲几乎要溢出来。
而已经走到街上的樊艳杀,感受着迦南岛夜晚黏腻的热风,将口中最后一点糖渣咽下。他抬头望向北边,那是玉京岛的方向。雨水应该还在下吧?那个站在顶楼落地窗后的男人,指间把玩着佛珠,心里又在算计着谁的生死,平衡着哪方的利益?
他摸了摸左耳的赤金耳钉,冰凉的触感让他纷杂的心绪稍稍平复。
三日内回。他知道,玉京岛的风雨,从不比迦南岛的温柔。
真正的暗礁,往往隐藏在最平静的水面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