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大度地原谅了爹爹。
“给小孩擦擦。”
这时李长青拿着个药瓶凑了上来。
今天李长青留局里值班,没有出外勤,这起小案件也是他来审理的。
严序抬眼看向他,也不推辞,接过来道了声谢。
“谢谢叔叔啊。”
昭昭仰起小脑袋,也跟着奶声奶气地礼貌道谢。
李长青看着乖巧懂事的昭昭,没忍住心下一软,下意识放柔了声音回应:“不客气。”
随后朝着严序说道:“王大柱差不多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你先给昭昭上药,然后等会儿做个笔录,简单走个流程就可以离开了。”
王大柱就那瘦小男人的名字,县城下面红旗村的人,是个典型的二流子,游手好闲的懒汉。
最近被朋友带着沾染上了赌博,整日泡在棋牌馆里。
这次当街抢劫的作案动机也很简单,就是赌红了眼,但身上没钱被赶出来了,看到落单的傅老就心生歹意。
后来的事儿,严序就都知道了。
王大柱抢了钱后慌不择路地逃跑,中途不小心撞上了昭昭,就被严序压着揍了一顿。
听完后严序沉默地点点头,略微沙哑的嗓音说道:“好的,谢谢李警官。”
李长青摆了摆手:“你先给昭昭上药吧,过会儿我喊你。”
红旗村,王大柱。
等人离开,严序沉思了几秒,漆黑的眼眸里快速掠过一丝凶意,牢牢记下了这个地名。
随后,严序转身蹲在昭昭面前,小心碰了碰额角上的乌青。
“痛不痛?”
小孩皮肤娇嫩,过了这么一会儿,几处伤口看着越发严重,额角上更是鼓起了一小包,可怜极了。
严序动作轻柔,昭昭没有多大感觉,他点点小脑袋,又摇摇头。
“一点点痛啊,爹爹碰的不痛。”
伤口本身就有些痛,跟爹爹碰的动作没有关系。
昭昭嘴上虽然说只有一点痛,但还是忍不住红了红眼眶。
严序目光紧盯着昭昭,自然也没有错过这明显的变化,他动了动略感干涸的喉咙,总是低沉平淡的嗓音哑意明显。
“昭昭。”
“我现在要给你上药了。”
闻言,昭昭小脑袋轻轻地点了点。
“要是伤口痛,就跟我讲,知道了吗?”
严序又叮嘱了一遍,看似平稳的嗓音里透着一丝紧张,不由放缓了呼吸。
这种紧张的情绪波动,他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
对于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的严序而言,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儿。
他额角上的那道陈年旧疤,就是不到十岁的时候上山打鸟,运气不好遇到了雷雨天气,倾盆而下的雨幕加上遮天蔽日的树木,让严序没能看清路,不慎脚上一滑滚落了下来,短粗的木枝瞬间化成了利刃,划破了额角的皮肤,鲜血直流,差一点点就变成了瞎子。
受了那般严重的伤,当时的严序却表现得十分冷静,淡然地顶着伤口回了家,吓坏了旁人。
如今,他这会儿看着连疤痕都不会留的小擦伤,心慌得要命。
昭昭点头后,才拧开药瓶,动作轻柔谨慎地开始上药。
上药很快速,昭昭也没有喊疼,只是小眉毛拧在一起,小嘴巴抿着。
严序看了眼他的脸色,低头靠近,轻轻吹了吹伤口,嗓音怜惜安抚道:“吹吹气,痛痛飞,痛痛飞...”
随后从怀中翻出一颗酥糖塞进昭昭的嘴里。
昭昭吸了吸小鼻头,嘴里化开的甜水抚平了疼痛。
不一会儿李长青出来喊严序过去。
昭昭守着东西乖乖坐在椅子上等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褐黄色的药水涂在冒着红血丝的伤口上,并不美观。
昭昭含着酥糖嚼了两下,小手指戳了戳膝盖,小脸皱了一下。
有点痛,还丑丑的!
臭美的小家伙眼神挑剔,小大人似的轻叹了口气。
这会儿还没有看到额头上的伤,要是看到了估计又得哭鼻子了。
才过来一刻钟的时间,李长青领着严序和傅老都出来了。
王大柱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一被拉到公安局就吓得腿软了,都不用公安同志怎么审问,自己就一骨碌的全交代清楚了。
傅老的钱也拿回来了。
而严序这边,就如李长青所讲的,挑事儿的是王大柱,虽然严序打伤了人但也事出有因,就只是得到了口头教育。
至于昭昭的伤,虽然王大柱态度恶劣,但确实是意外碰撞,而且王大柱也被打伤了,就双方自行负责。
傅老跟在严序身后出来,看见昭昭小凄惨的模样,火气又上来了。
中气十足的老头子扭头朝着里面大骂王大柱狗娘养的,当街抢钱就算了,连这么乖的小娃子都要上赶着欺负。
低头看见昭昭水润润的眼睛透着几分好奇,歪头听得认真,严序默默抬手捂住昭昭的耳朵。
一名年轻的公安看见大声吵闹喧哗的老头子,上前制止,结果傅老也没放过他,一起被说了一顿。
看着年事已高的傅老,年轻公安也不好意思较真,就借口灰溜溜的逃离现场。
发泄了一通后心情舒畅许多,傅老缓了缓脸色,转头看向安静的俩父子,瞧出了昭昭伤口上了药,但还是说道。
“走啊,上医院检查检查,本来就不大聪明,别又把脑袋撞坏了。”
小老头依旧嘴毒,虽然心疼昭昭,但也不放过吐槽的机会。
严序没有拒绝。
倒是昭昭听了他的话,漆黑明亮的眼睛瞪得更圆,鼓着小脸抗议:“昭昭聪明啊!”
他才不是小笨蛋呢!
傅老哼哼不听辩解,把自己搞得这么可怜兮兮,一看就聪明不到哪去。
时间耽搁了这么久,等严序带昭昭看完伤出医院时,金灿灿的太阳已经偏向西山,昭示着时间不早了,村里的牛车早就已经回去了。
严序看了眼天色,抱着昭昭埋头沿着道路往村里走。
昭昭心疼爹爹,挣扎要从严序的怀里下来,懂事儿的表示不用他抱。
“爹爹,昭昭自己走啊。”
严序反手将昭昭牢牢抱在怀里。
“别动。”
“腿受伤了不能走路。”
昭昭小脸皱了皱:“可是昭昭胖,爹爹累啊。”
严序摇头否定:“很轻,不用担心。”
昭昭虽然被养的长了不少肉,但对于严序而言还是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
他没养过小孩,先前养了昭昭很长一段时间后,明明每天努力把昭昭喂得饱饱的,但昭昭不见长肉,个头儿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小小一团。
严序忧心忡忡地带昭昭找到李大夫看过,被告知昭昭身体很健康才慢慢松了口气。
不过这其中的内情昭昭并不知道,他只知道有段时间爹爹隔三岔五就带他找李爷爷的卫生室玩。
可能是因为白日里受到惊吓哭狠了,回来的路上昭昭就脑袋一点一点地困起觉。
严序见状,把外衣披在他身上抱着,昭昭最终抵挡不住困意,圆乎乎的脑袋靠在爹爹的肩膀上呼呼大睡起来。
天地还未完全进入夜晚,皎白的明月慢慢攀登,清风缓缓吹来,树木花草好似水波纹般随风飘荡。
田野草丛间传来阵阵知道或不知道的虫子鸣叫声,逐渐漆黑的山野小道只有他们的身影,严序呼吸声加重了许多,仍然稳稳当当地抱着怀中酣睡的小家伙。
迈着大长腿紧赶慢赶,终于在完全进入黑暗之前赶回了家。
漆黑安静的小屋迎来了他们的主人,暖黄的灯光一开,小屋里的冰冷瞬间散去。
严序将昭昭放到床上,没想到昭昭一脱离他的怀抱,就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睡醒了过来。
见状,严序也不勉强他,省得晚上又睡不着觉,给他盖上被子缓缓瞌睡。
他则转身走向厨房生火做饭。
躺在床上的昭昭抱着被子噌了噌,彻底清醒后又变得生龙活虎了。
眼睛忽然瞥到小柜子上的包裹,他立马从床上爬起来翻下了床,急急穿上小鞋子后就迈着小短腿跑到柜子前。
严序从屯肉的土缸里把猪骨头和一小块瘦肉取了出来,他麻利地处理了肉,然后放进锅里慢慢炖煮。
今天小孩受了伤,得好好补补,严序边忙活边面无表情地想。
下午在县里吃过了一顿,肚子还不是很饿,慢慢炖煮也来得及。
昭昭咬着小米牙,努力把包裹拖到门口,幸好四四也叼着帮忙拽了,不然靠他的小力气,根本拖不动。
听到动静,严序转身看向气喘吁吁的两小只,他疑惑发问。
“干嘛呢?”
昭昭连忙指了指包裹,那双漆黑的眼睛在夜晚里也格外明亮,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爹爹说,回去拆啊!”
他还皱着眉头,学着严序当时说话的模样,古灵精怪的狠。
经他这么一提醒,严序也想起来了他说的话。
瞧着昭昭十分期盼的小模样,毫不犹豫地走过来,伸手将他和包裹都拎进屋里。
严序拆包裹时,昭昭勾着小脑袋努力往里看。
严序抬眼看了下他,手上动作快速地把东西全部拆了出来。
这次没有玩具,只有学习资料和书信。
昭昭翻了两下厚厚的书本后,瞅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黑黑小字,就兴致缺缺地扭头看向爹爹手中的书信。
对上他的眼神,严序了然,把书信递给他自己读。
自从昭昭识字后,他就爱自己看书信,不过每次都看不懂,扑进严序怀里软软糯糯地央求他读信。
严序看了眼一旁拧着小眉毛看得认真的昭昭,低头翻起里面的书本,漆黑的眼眸难得亮得惊奇,全因书信夹带着短短的一行字。
年末有可能恢复高考......
顾家在京城,上头又有人,消息一般都灵通些,虽然强调了消息的不确定性,但严序心中预感**不离十。
如果真的恢复了高考,那他就有机会带昭昭离开青河村了。
看着手中的资料,严序眼中的喜悦转化为严肃,突然觉得时间很紧迫,他虽然努力吸纳了许多知识,也不能保证有十足的把握。
得找个老师学习一番,严序眉头慢慢蹙起,心里暗自琢磨了起来。
闻到飘香弥漫的肉香味,严序回过神来,快速给昭昭读完书信后就提溜着两小只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