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被安排跟着小队一同回利特米莱,长夜街恢复如常,伤情严重的魔法师被转移到了酒馆后的空地,其他人各司其职,相继离开。林临难得温和地应答,送走冷面学长,她见那边伤员少了许多,就想带陈橘过去看看。
抬脚拉着陈橘就要走,扯不动,扭头就看到几位损友惊惧的侧目。
林临翻了个白眼,又拽了一下陈石头,还是没拽动,转身没好气看着几人:“快点,还要我请吗?”
陈橘定在原地眼巴巴看着她:“也不是不行。”
“你..真人?”左响齐往后退了一步。刚才那学长用那种态度对林临说话,她竟然面色温和地应了,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是换以前,有人这么跟林临说话,回应的估计只有冷漠的后脑勺或无情的拳头。
林临侧身一拳挥过去,然后停在半空中,看着已经躲开的左响齐,皮笑肉不笑:“你说呢。”
“保真。”谷良笑出了声,他也扯了扯陈橘,催促两个不着调的人:“先去治愈小队吧。”
“顺带看看你俩的脑子。”林临幽幽道。
治愈场地被安琪安排在酒馆后的一大片空地,听说这块地之前是用来晒酒种子的,后来不知怎么的空了出来,被利特米莱学院租借了一段时间,用于出行任务的临时据点。
在战斗中受伤的魔法师在这集中接受治愈,学院内的治愈小队毫不吝啬将珍贵的药物用于治愈当中,炼出来的瓶瓶罐罐堆了一地,偌大的聚集地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刚才受伤的精灵人也在其中。
精灵人感官非常灵敏,感受到的疼痛是常人的十倍左右,但治愈小队中几乎没有生物治愈院的人,治愈人员只能将药物中的烈性作用辅以魔法压制下去,尽量缓解精灵人的痛苦。
陈橘一行人到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几人不太适应这种灼热的注目,很有默契地并肩往后退了一大步,远离当事人林临。
林临:...
酒馆门前挡下的那一剑虽然与其他声名鹊起的大魔法师相比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新晋魔法师、特别是先天就有魔力诅咒的诺亚人来说,实在是未来可期。
但干这事的又不止有她一个人,看她做什么?林临眉间掺了几分不耐烦。
“干得不错。”特批林临来支援小队的学姐过来给她包扎伤口,学姐一边包扎一边若有所思地把人上下打量一番,最后满意眯起包含深意的双眼,悄摸往她口袋里塞了一袋糖:“落日家族特供的糖果,噤声吃掉。”
林临止住掏口袋的动作,敛下眉眼。
落日家族是魔法联盟五大家族之一,十年前,内里的家族子弟成年后直接转入边境地区驻守,后来因为异兽频繁入侵,家族人员死伤惨重,最后大无奈选择将尚未成长完全的适龄族人送入魔法学院中学习。
一方面为不断精进家族子弟的魔力,另一方面,他们也承担着保护利特米莱学院的责任,毕竟谁都知道,落日家族就是整个魔法联盟的主要护卫军队,边驻上层高官大多是落日家族的人。
落日糖果也是落日家族内部专供,据说在短时间内能够恢复少许枯竭的魔法能量。结合今日学院内突然出现的异兽,想来落日家族应该早就察觉到利特米莱存在不安因素。
“所以学姐是落日...嘶!”林临的话被脸上的疼止住,原本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
学姐扬起狡黠的笑,收回上药的手:“我叫艾米·克罗拉,其他的以后你就知道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脸上的疼还在蔓延,林临呆滞了好一会,最后干脆两眼一闭,找了个角落补觉去了。
另外一边,陈橘原本想着过来凑合混点没见过的药吃,运气好还能偷偷带走研究成分,然后赶紧溜回宿舍睡大觉。但想法很美好,她还没付诸行动,就被谷良和左响齐左右开弓架到了治愈小队的队长面前。
两人劈里啪啦说了大致情况后,治愈小队的队长感叹了声萌新果然难杀,给陈橘做了全身检查。
陈橘面无表情,闭上眼睛默念自己只是一条晒太阳的咸鱼任人摆布。
治愈小队队长:“她没事。”
“站这么近一点事没有?”左响齐表示不信:“指不定有内伤。”说着,手还想往脑袋上指,被谷良先一步拽了下来。
陈橘哎呦了两声,软骨头似的摊在地上,一副不给钱就不走的样子。
哪知道治愈小队队长听了之后赞同点头:“也是,你们等一下,我去让最好的治愈师过来。”
最好的治愈师?不会指的纯血那位吧?
陈橘不自觉抖了一下。
治愈队队长用力拍着胸脯:“跟你们一届的新生,不过放心,他很厉害,也是特别行动小队的成员。”
陈橘无言看着队长悄悄安抚自己被锤痛的胸口,暴露了他虚假的信誓旦旦。
不远处,一口奢华的药炉摆在人群之间,面前站了两个少年,墨绿色的卷发少年低头仔细观察药炉的情况,根本顾不上过来的治愈小队队长,队长显然知道他的脾气,直奔另一边站的不远不近的白发少年。
几人就这么远远看着治愈队队长对着白发少年单方面一顿输出,接着二话不说把人硬扯了过来。
“来了。”谷良撇了眼左响齐,左响齐默默站到陈橘的另外一边。
一头白发披上橘色的朝阳,治愈队队长口中的治愈师果然是小反派盖伊诺斯·西,他此刻没有穿学院长袍,“我讨厌这个世界 ”这句话就像是被他写在了脸上,对上陈橘的目光时明显皱了下眉,脚步未停。
他无视几人之间微妙的氛围,蹲下身朝陈橘伸手。
陈橘迅速掏出她那破破的树枝:“干嘛!”小心她画符了!
盖伊诺斯的耐心不多,身体稍稍前倾,不耐烦地把陈橘的手抓了过来,语气僵硬:“弗兰德跟我说了,你可能有内伤。”
弗兰德就是刚才治愈小队的队长。
“哦。”陈橘收起树枝,磨磨蹭蹭坐起身,掌心感受到少年指尖刺人的凉意,放弃挣扎。
这里人多眼杂,盖伊诺斯就算要动手也有很多顾及,她并不担心,反而低头好奇地盯着他施术的手。
小反派的手比她想象中要纤细,指尖苍白,指腹没有任何粗粝的疤痕和茧,葱绿色的魔力自指尖漫出,如同染了青翠的玉。
陈橘能感觉到有股温和的魔力涌入身体里缓慢流淌,一路安抚躁动的血液,瞳孔中的刺痛也缓解了些。
她的视线移到面前垂头闭眼的人身上,长睫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模糊的灰迹,看着温和又脆弱,如果不是那部盗版电影,任谁都不会相信未来的阿斯鲁门会毁灭在这样的人手里。
正想着,假定的毁灭者挣开了眼睛。
“绷带拿开。”红瞳的主人缓缓开口,朝阳不合时宜地从山峦后探出,天边的光如利剑直射而来,陈橘压根没听清面前的人说了什么,近距离看清了别人口中的不详。
竖瞳?
陈橘快速眨了两下眼睛,面前的家伙更加不耐烦了,刚才一晃而过的异样没了踪迹。
是她眼花了?
耐心告罄的盖伊诺斯敛下长睫,遮盖的瞳孔中映着不耐,倾身解开束在陈橘左眼上的绷带,他绑在胸前的绿色丝带露出一角,回过神来的陈橘注意到这抹绿,下意识伸手一抓,没想到直接把人系在胸前的徽章都扯了下来。
多少有点路边喝醉的流浪汉耍流氓的意味。
盖伊诺斯看着掉在地上的徽章,和陈橘大眼对小眼。
陈橘挠了挠脸:“对不...”
“很疼?”他显然会错了意,拾起绿丝带轻飘飘丢给陈橘,并不想在这过多停留:“眼睛有感染的迹象,戴上。”
躺在地上的徽章被随意塞进口袋,绿丝带的主人匆匆离开前还淡淡丢了句话:“记得还给我,不然会被扣分。”
陈橘:?
“人走远了。”左响齐凉嗖嗖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竟然舍得把塔格给你。”
塔格是生物治愈院学生独有的实体道具,每一位治愈师仅能化出一条塔格,它有一定的治愈和麻醉效果,也是他们最后的保命手段,轻易交出去确实过于大方了。
陈橘看着那抹匆忙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身上有魔力溢出的痕迹。
他受伤了?
陈橘低头轻轻揉搓手里的塔格,小心系在有些灼热的眼上,塔格渗出舒适的凉意抚平了炙热的躁动,幽幽叹了口气:“你还年轻,不懂人情都是要还的。”
以后反目了打起架来估计得束手束脚。
说完,她才发现少了个人:“谷良呢?”
“拿我们的魔杖去了。”左响齐顺着陈橘的目光看去,浓眉染了困惑:“他真的是反派吗?”
至今为止他从来没做过任何不好的事情,甚至在他们的视角中,一直处于被排斥的可怜状态。
即便他是利特米莱唯一拥有治愈能力的学生,头上“诅咒之子”的光环依然盖过了其他瞩目的能力,并不被大多数人接受。
陈橘没有直接回答:“歇歇吧,咱俩又不是编剧。”
是或不是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大多信息是从电影那单方面获取的,他们从未亲身了解盖伊诺斯是什么样的人。
也许有什么隐情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发现,抑或者......有什么信息被电影刻意忽略了。
陈橘仰头看向与现实世界别无二致的夏夜,满目繁星不达眼底,只觉得后背生风。
“看什么?”谷良从那边走过来,见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脸上挂着果然如此的表情:“真查出问题了?”
陈橘接过谷良手里的魔杖盒子打开:“有啥问题,最多我旁边这位脑子沾点儿......”
吐槽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左响齐眼睁睁看着陈橘打开精美的包装盒,从里面掏出一根光秃秃的树枝。
陈橘:?
谷良:?
左响齐:“...哈哈哈哈哈哈!!”
左响齐捡起陈橘自地下室开始就一直拿着的树枝重新塞回她手里,笑得不行:“合着人家早给你买一送一了,可不许再说青叔抠门了。”
陈橘手里拿着两根树枝,一根是谷良带回来的,一根是从地下室拿出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折断了一大半,只剩下铅笔大小的长度。
她左看右看,随后气得像个火箭筒似的冲到翘着二郎腿卖药的张青那,把两根树枝啪一下丢他面前大声控诉:“奸商,你店里是只卖树枝吗!”
张青把黑色的镜片往下挪,看清来人之后又躺了回去:“这是你的魔杖啦,怎么能跟普通树枝比嘞?”
“做奸商单身一辈子。”陈橘飘到旁边,阴恻恻看着他。
张青咻一下坐直身体,面色凝重:“倒也不必如此狠毒,你这魔杖用的是千年变异树精的嫩枝,整个阿斯鲁门都没有第二支。”
陈橘诧异,虽然觉得这是忽悠人的话,但还是靠在旁边小声道:“比他们的都贵?”
她对材料的价值没什么数,只能用自己浅薄的相对论来验证奸商的话是否真实。
张青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伸手比了个数。陈橘倒吸一口气:“差这么多?”
“要不说你不识货呢?”奸商小心擦去虚汗。
其实张青没有骗她,这支魔杖的原材料确实十分珍贵,它是整个长夜街、或者说整个阿斯鲁门仅有的千年变异灵枢树的嫩枝打磨成的魔杖。是当年安琪从诺亚回来时带来的材料之一。
但魔杖认主,它更甚之。张青从一开始得到时的欣喜,到后来卖不出去的肉疼,期间的心酸只有他和钱包知道。
原本这段时间再卖不出去他都打算找个地方埋了,后来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变异嫩枝蜕落的尾部旧枝已经躺在陈橘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