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女娘 第40章 第 40 章

让程宁意外的是，宋凌舟并没有跟进来。恰恰相反的是，直到晚饭时分他都没有回来。看着小二拎着的食盒，程宁有些好奇地问向小二，“和我一起来的那个郎君没说他去什么地方了么？”

小二摇了摇头，“没有，那位客人只是吩咐让小的按时把晚饭给您送屋里来，然后就离开了。”

“哦，那你放下吧。”程宁打发走了小二，才打开了食盒。

葱姜炒蟹，流汁鸡，茴香蚕豆，桂花鸡头米甜汤。每道菜的分量都不大，却都时分合他的口味。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心可真细！”程宁感叹了一句，立刻夹起来一块螃蟹放在了口中。

“唔，这螃蟹也太好吃了吧？”黄州盛产青蟹，比起一般的海蟹滋味更为醇厚。

就在程宁吃的眉开眼笑的时候，敲门声自门外响了起来。他打开门一看，正是宋凌舟。只见他把佩剑别在了腰间双手各拎着一罐酒，嘴角噙着笑意看向他，“要喝酒么？”

“要！”程宁刚才还在想这么好的菜没有酒实在是不美，转眼宋凌舟就拿了酒过来，这人实在是----太懂事了。

“阿宁，你之前可是生活在上京？”两人喝了会儿酒，见程宁喝得有些微醺了，宋凌舟忽然问道。

“什么？”程宁喝了酒有些尺寸，眯着眼看向宋凌舟。

“我是问你在来卢县之前可是住在上京？”宋凌舟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上京啊？那可都是贵人们住的地方，我这种人怎么住的起？”程宁带着朦胧醉意说道。

“是么？”宋凌舟眸色暗淡了几分。

程宁言谈之中对于上京的风物很是了解，虽然刻意掩饰，但是他还是时不时流露出对吃食器物的讲究。尤其是他用餐时的举止，即便是月华日日被宫中嬷嬷教导也没他这般自然气度。

宋凌舟心道：“他对自己有所保留，到底是心性使然还是不信自己？”

程宁不想让他继续这个话题，想了想问道：“大人之前是住在边疆么？那里什么样？”

“我和父亲驻扎的地方叫做库伦。那是个很美的地方，夏天的时候，河流会奔流四方，草原上会长满绿草和各色野花，牧民的羊群马群会奔跑其上。秋天到了天地一片金黄，太阳光一照人也跟着暖洋洋的。只是冬天和早春的的时候天气十分严寒，平日里白毛风刮得人路都走不动，下了大雪更是让人连屋子都出不去.......”

宋凌舟的话语低缓深沉，程宁越听眼皮越沉，到了最后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长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在瓷白的脸上投上一片阴影。即便睡着了，他的眉头还是微微皱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宋凌舟伸手把他抱到了床上，又贴心地替他盖好了被子才走出了房间。

“少主，”寒风走了过来拱手说道，“有陈太医的消息了，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在祈州。”

宋凌舟：“可找到他人？”

寒风摇了摇头，“听说他这些年云游四方，哪里有了什么珍稀草药他都会前往，经常几个月几个月的住在深山中，属下们虽然多方打听还是没有找到。不过，属下们在寻找过程中发现，似乎还有另一波人也在找他。”

宋凌舟神情一凛，语气多了些急迫，“加派人手继续找，务必在那伙人之前找到他。”

寒风：“少主是怕那些人是敌非友？”

宋凌舟：“不错，韩太医身上背负的最大秘密就是欢颜散，找他的人恐怕也为了此药而来。所以不管对方是敌是友，我们都要抢先一步找到人。”

寒风：“是！”

说完话，见寒风还没走，宋凌舟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寒风支支吾吾地不敢说实话。

宋凌舟冷声道：“说！”

“月华公主听说了您和.....里面那位的传闻，在卢县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也带了婢女往这里来了，估摸着后天就该到了。”寒风的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月华公主的脾气他们可都领教过的，宋凌舟公然拒婚已经是不给她脸面了，如今恋慕上一个男子，那更是把她的脸面放在地上踩了。她不闹翻天才有鬼。

宋凌舟：“我问心不愧，她要来便来吧，找人一路保护好她。”

“可是，少主，月华公要是闹起来怎么办？”寒风还是有些不放心。

宋凌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怕她跟我闹还是怕绿萼不搭理你了？”

“少主，您都知道了？”寒风被说中心事，有些不好意思。

宋凌舟：“每次一看到绿萼，你的眼睛都直了，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寒风：“嘿嘿，也不光是为了她，属下也是为了少主担心......”

“那倒是不必劳你操心了，”宋凌舟声音凉凉的，“你还是操心好你该操心的吧！先去给公主找个干净的客栈。”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月华公主的下榻之所。”寒风说完，纵身一跃，越过栏杆直接跳到了街上。

屋内，程宁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睡梦中，她似乎又回到了五六岁的模样。狩猎场上，她不停地奔跑着，随着她的跑动，头上的飘带也被风吹得飘了起来。

身后一个比她高了一头的小少年笑着追上了她，拉着她一起倒在了草地上，喘着气笑道：“阿宁，我说了你跑不赢我的！”

两人并肩躺着，看天上快速变化的云彩。

小阿宁摸了摸鼻子说道：“这次不算，我们再比一次。”

小少年转过头来看向阿宁，笑意更甚，“我的小郡主，我们都比了三次了，你每次都说不算，那什么才算？！”

小阿宁昂了昂下巴说道：“就是本郡主说算了才算。”

小少年：“嗯，好，你说算才算。”

“我说阿宁怎么越来越霸道了，合着你平日里就是这么惯着她的？”程怀安笑着走了过来。

“哥哥！”听到哥哥的声音，程宁立刻从草地上弹了起来，飞扑到了他的怀里。

程怀安摸着妹妹柔软的头发，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意，“小阿宁想哥哥了没？”

小阿宁用力点了点头，用鼻子哼哼着，“嗯，想。”

“程大哥。”小少年也站起来笑着和程怀安打了声招呼。

程怀安拍了拍妹妹的后背，温声说道：“好了，别让人看笑话了。”

“他才不敢笑话我呢.....”小阿宁松开了兄长，转头威胁道，“你要是敢笑话，我就.......”

程怀安点了点她的鼻子，无奈地说道：“阿宁，你别仗着他宠你就总是欺负他，小心他以后不理你了。”

程宁歪着脑袋看向少年，问道：“你会么？”

“不会。”少年坚定地说道，“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程宁：“这还差不多。”

几人正在说着话，忽然听到一声尖厉的箭失声从远处传来。眼看着就要射到阿宁，程怀安抬起腰间的剑，连剑都来不及抽，直接用剑柄挡了出去。

危险解除后，他朝着前面的树林高声喝道：“此处是皇家猎场，何人胆敢造次！”

少年也警惕地站在阿宁前面，眼睛死死地盯着树林，刚才那支箭就是从那射出来的。

能进入猎场的人，定然是知道安宁郡主的身份的。知道她的身份却还是敢动手，看来对方定是死士无疑。宋怀安之前也曾听过有些家族会豢养死士，没想到第一次遇到，对方要对付之人竟然是阿宁。

一想到妹妹年纪那么小就与父母分离，如今却被当做猎物一样猎杀，程怀安就愤怒地！

愤怒中，他的眼睛变成了紫红色，握着剑的右手也燃起了紫色的火焰......如果是他战场上的敌人见到这副模样一定会认出来，这是他要大开杀戒杀的前兆。

可惜的是，密林中的人并不曾上过战场，更不知道桀骜的程少将军动了杀意是何等的可怕。很快，第二支箭又射了出来。

“保护好阿宁。”程怀安再次打飞了箭，丢下一句话后便朝着密林冲了过去。

“哥哥！”阿宁忽然很不安，急切地想喊住哥哥，不让他追过去。

愤怒中程怀安并没听到妹妹的呼喊，反而头也不回的冲劲了密林。紫焰的威力极大，他所到之处草木尽燃，山火最初只是边缘的一点儿，很快就燃了一大片，到最后整片树林都着起了大火。熊熊的烈火放肆地燃着，可是程怀安仿佛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温度，平静地穿过烈火，很快地找到了那几个躲藏着的射箭之人。

十几个黑衣人举起弓箭对准了程怀安，箭尖闪着森寒的光，随时准备射杀眼前之人。

程怀安握紧了手中的剑，冷声喝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道：“程少将军，我们兄弟既然敢动手就不怕死。你有什么招式尽管使来。没能杀了外面那丫头，能杀掉你也是大功一件。”

其余的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把弓弦拉得更紧。

“本来想着你们说出幕后黑手我就放你们一马，既然你们不需要，既那便算了......”程怀安眸中紫焰再起，随即提剑飞身上前。

与此同时，黑衣人手中的箭也射了出来，十几道寒芒眼看就要射穿他。

就在黑衣人以为对方必死无疑之际，却见程怀安左手一挥，在自己身前横出一道紫焰屏障，箭失一碰到屏障纷纷化成灰烬。

“御火术！！”为首的黑衣人恍然道，“哈哈哈哈哈，难怪定西军所到披靡无有不胜，原来程氏族人根本就不是人！！这可真是有趣，有趣啊！！”

“受死吧！”程怀安左手运气朝前一推，紫色火焰立刻化作无数利剑朝着黑衣人刺了过去！

“哥哥~~~哥哥~”树林外，阿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么大的火，哥哥会不会.......阿宁不敢往下想了，手上用力地挣脱着少年的束缚，“你放开我，我要去救哥哥。”

少年用力地拽着她，劝道：“阿宁别怕，少将军不会有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那么大的火！”彼时的阿宁还不懂御火术，更不知道.....

“因为程氏一族，最不怕的就是火！！”少年的声音无比地坚定。

几乎是他话音一落，程怀安就从树林中走了出来。阿宁用力地擦干了眼泪，上下仔细地看了又看。只见除了哥哥身上新裁的衣裳被烧了几个洞之外，浑身上下竟然连一个水泡都没有。

“程氏一族，最不怕的就是火！！”睡梦中，程宁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