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伏龙 第30章 第三十章：困水之骑

郑易也不觉得奇怪，夏天的雨总是这样，来得迅速猛烈，走得悄然无息，来时乌云四起，电闪雷鸣，去时骤雨忽停，凉风四散。

但是，夏日的雷阵雨也不比春雨细如绵，不消一分钟就能把一个人淋得像只落汤鸡。

见到即将聚成一团的乌云，郑易意识到，眼下根本找不着能遮风挡雨的东西，而且天色已晚，各个能进门坐坐的茶楼饭馆差不多都关门打烊了，等这闷雷一响，大雨哗哗啦啦地下下来，那两人可就真得成落汤鸡了。

郑易倒没啥，反正淋雨对他来讲等于是洗个冷水澡而已。但是花玲可说不定了，看她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这雨直接拍打在她身上非感冒不可。大家都是一贫如洗的孤儿，纵然医保门能给族人治病破风，感冒药郑易也领过，每领一次就得扣去你三天的工分，也就是说，吃一次感冒药，等于白干三天工。

扛着两大包麻袋的少年停了下来，他将其中一个麻袋打开，郑易记得在捡垃圾的时候有一捆电线是装在一个塑料袋里打包好了的，似乎是有附近的小孩在做游戏时扔掉的道具，虽然叠放得还算整齐，但是塑料袋的开口捆得十分不牢靠，花灵在捡拾它的时候轻轻一扯，便把一节一节的废弃电线碰落了一地。

郑易迅速取出塑料袋，此时天空已经完全暗淡了下来，雨点也开始时有时无地落在他的头上。

“好了，把这个罩在身上吧，我们接着走。”男孩三下五除二地将黑色聚乙烯塑料袋撕成一张一人宽的长条状，并将长第的其中一头用铁丝圈成圆形。

一个简陋版的速成雨衣很快就做好了。看到轻飘飘的塑料薄膜递到跟前，花玲愣了愣，她问道:“那你呢？”

郑易只是笑笑，随后又重新扛上两大袋废品:“这两个抗肩上可比我给你的塑料袋要防雨得多。”

花灵听了噗呲一笑，她被郑易装出来的傻样逗乐了，但更多的，在她心里愈发觉得这个男孩是个靠得住的人。

从新建楼盘的当口走到鼎立医院要经过一座人行天桥，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所有的茶庄饭馆都关得差不多了，那里是最近的避雨处。

乌云倾泻下地，这场阵雨和以往的不一样，从第一滴雨点打落到地面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钟点儿。在六安市，郑易从来没见过夏天的雨能够维持这么长的时间，而且这场夹杂了电闪雷鸣的暴雨看上去似乎毫无衰减之意，雷电闪光是越打越激烈，雨滴也是越下越大。

郑易猜测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反正鼎立医院的地下入口二十四小时都对井底一族的人开放，与其冒着被淋成落汤鸡的风险继续前行，倒不如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先做歇息，等雨小一点了或者停了后再往回赶。

于是，男孩提出了先到天桥桥墩下稍作歇息的建议，花灵倒是无所谓，反正只要和郑易走在一块儿，她都吃不了亏，郑易说什么当然就是什么了。

在二人歇息的人行道旁有一个下水道的井盖，模样是和麻将里的“六条”图案一致的水泥质地的井盖。

雨水从排水沟井盖的缝隙中穿插到被埋入地下的壕沟里，并受到万有引力的影响，顺着下坡管道一路下滑向净水桶。

但是此刻的管道景象却与以往不同。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由于持续时间过长，路面的积水将各个井盖口附近的淤泥老垢、可回收或不可回收垃圾等固体物冲进了壕沟里，畅游在雨水中的它们风驰电掣地就滚进了净水桶。

净水桶是专门过滤污水残渣的净水装置，如今过量固体废弃物的涌入令下水道系统里的各个净水桶里充满了垃圾。这些垃圾不断堆积在净水桶的过滤口，渐渐地，行道树的枯枝败叶和人们的生活垃圾将一个又一个的净化桶过滤口堵得水泄不通。

过滤口一旦被堵死，那就意味着下水道排水系统的崩溃。整个六安市的下水道系统的清淤、保洁工作都是井底一族在负责，他们的清淤工作一直都秉承着雨后清淤的原则，这个时候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井底一族的工人在净水桶过滤口附近清淤，除非接到了上头的临时命令。

各个净水桶的水平面开始逐渐升高，黑漆漆的下水道里只听得见雨水冲进来的闷响，却听不见积水排走的畅快。

不出三分钟，各个下水道的净水桶便逐渐被灌满，许多管道里刚流出去的水也开始迅速回流。

下水道终于撑不住了，在郑易走到桥下的第六分十五秒，长方形水泥井盖再也渗不下水了，公路上的积水逐渐开始多起来。

起初两厘米不到的水深并没有引起来往车辆的注意，大家都只是以为路上的积水来源于本身不平坦的表面。

直到积水一直没过了一辆小轿车的半边轮胎才有司机察觉到不对劲儿，这六安市的大暴雨不是没有，但大马路上的积水到这么深的程度，那还是头一回见。但是，觉察到归觉察到，有没有付诸实际行动相互提醒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少车主仅仅只是开着自己的私家车缓慢驶过，对于被堵在天桥附近，承载了二三十人性命的公交车，几乎无人过问。

很快，公路上便停满了许多气缸进水的车辆，那辆十米见长的公交车也被逼停了。大雨仍在继续，仍然没有退减之势。眼看着人行道的积水就要盖过大腿了，许许多多的人纷纷关好车门车窗下车逃命。

而这时，停在桥底下的公交车却出了问题。公交车气缸离地较远，等到司机发现水深已经到了能让发动机熄火的程度时，积水已经淹过了成年人的两跨，公交车的两个车门也因为压强的关系难以打开。

公交车司机是个憨实的中年大叔，当他发现车内开始没进积水的时候，他开始大声提醒乘客人们跳窗逃跑。

但是这群乘客早就是一群惊弓之鸟了，司机的提醒完全是害了他们。此时车上所有的年轻人都开始往右手边的车窗开跳，他们知道右边离高过公路路面三十公分的人行道更近，但同时，这也使他们在慌乱状态下忽略了车辆的平衡性。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这不仅体现在建设祖国大好河山的时候，也同样体现在人们集体遇险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