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到暴雪 第3章 不带皮的鸡翅

很久之后付相宜回想起来见到魏知第一眼的那个瞬间，几乎是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描述的，不知道是不是天色昏暗的原因，还是应该怪杭州冬天的湿冷，总之让她在看清魏知的脸的时候打了个哆嗦。

比照片上还要好看三分，但是感觉也更不好惹。

这可能是付相宜给魏知的第一印象。

黑色长款羽绒服配上灰色围巾盖住了魏知的下巴，比照片上更短一点的头发散在肩膀下面，眼神不掺杂任何一点情绪的看着付相宜，那一刻气温骤然降低到冰点。

“嗨，你好。”付相宜扯出一个笑容，伸出手晃了晃打招呼，她心里感觉自己这样的开场白很老式。

“付相宜吗？”魏知闭门朝付相宜的方向走了几步，纵使付相宜站在楼梯下面显得比魏知矮了很多，但是她还是清楚的知道魏知比自己高，且高了不少，头仰着一点看她，脖子还有点发酸。

付相宜点点头：“对。”

“我叫魏知。”魏知两步就走下来和付相宜站在同一阶楼梯，付相宜内心黑线，她果然比自己高了接近半个头。

“哈哈……”付相宜礼貌笑，“魏老师好。”

魏知摇头，声音平缓：“不用喊老师，我比你晚进这个圈。”

这人的网线断几年了？老师只是一个名称，礼貌用语而已，付相宜沉默一下，替自己找补：“总归你比我大一岁嘛。”

这句没接收到魏知的回应，适时又刮来一阵凉风，吹得付相宜鼻头痒，突然觉得不宽敞的楼梯两个人站着稍显拥挤了，于是抬起脚先下了一阶，说：“走呀走呀。”

魏知就跟在付相宜身后走，不远处的会客厅仍然灯火通明，桌上好像放了几个大泡沫箱，好几个人围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付相宜又把注意力放在身后的魏知上，觉得有个人盯着后背怪怪的，于是转过头主动问：“你也出来散步嘛？”

魏知视线一直在看会客厅，闻言看了付相宜一眼，说：“不是，我去会客厅领盒饭。”

付相宜舔了下唇，她从来没觉得这么尴尬过，人家压根没想着要和自己多说什么，或者根本不和自己内心灼热的处境一样。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尴尬，所以付相宜只好怪自己，竟然睡得都不知道到吃晚饭时间了，这下她可算是知道那几个大泡沫箱里装了什么。

“啊这样，”付相宜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掖在耳朵后面，尽量让自己显得稳重点，“我也去看看。”

看得出来盒饭很受欢迎，在付相宜旁边的灯光师还和别人打哈哈的说：“这个剧组的盒饭是我吃过最好的，你看我又来领了一份。”

付相宜从泡沫箱拿起一盒看，沉甸甸的，两荤两素还带一份炸鸡翅，旁边的泡沫箱装的都是码放整齐的丝瓜肉片汤，她想了想，把那袋炸鸡翅放下了。

会客厅有好几张桌子，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在吃饭，付相宜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随便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掀开盒饭盖子看。

付相宜不怎么挑食，但是不喜花椒和姜，她一下就看到有一份荤菜是花椒鸡，好几粒花椒耀武扬威的黏在鲜嫩鸡肉上，付相宜看了就难受，皱着眉打算用筷子挑出来。

她把花椒挑在拿下来的盒饭盖子上，专心程度堪比检查飞机零件，沉迷在里面甚至不知道魏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付相宜坐的位置上方是白炽灯，她专注盯着一样东西的时候眼睛就会有点疼，正好魏知的身体带来一小片阴影，盖住了付相宜盒饭里的花椒鸡。她有点愣，抬起头发现魏知正要笑不笑的看着自己，两个人对视几秒后她才坐下，和付相宜隔了一个位置。

打个招呼吗？会不会显得刻意…不打招呼是不是又不太礼貌？

付相宜就这么在主动与被动之间选择了继续默默地挑花椒，挑完之后夹了块西兰花放进嘴里嚼，嚼的速度比挑花椒还慢，这样饱腹感强，就是腮帮子容易变大。

拿盒饭的人愈来愈少，周围吃盒饭的工作人员也好像集体商量好的一样，在几乎差不多的时间吃完便收拾垃圾走了，会客厅变得冷清起来，此时付相宜的饭才吃了三分之一。

有人在的时候付相宜还可以竖起耳朵听他们讲话，倒也不会太无聊，其他人一走只剩下魏知的话，那多少就是无聊中掺杂了点尴尬，不聊天的话整顿饭都会吃的不自在。

于是付相宜抬起眼看着魏知大口吃着花椒鸡的样子，不由得发出感叹：“魏老师，你不讨厌花椒吗？”

这个问题一跑出来，付相宜就想拍拍自己的嘴，人家都说不让喊老师了，怎么还脱口而出，而且什么铺垫都没有就问人家讨不讨厌花椒，好奇怪的……

魏老师吃饭的动作停下来，看了一眼付相宜，继续低头吃了一块，因为嘴里有东西，所以有些含糊的说：“不喜欢也不讨厌，花椒在我眼里就是佐料而已。”

“这样呀，我就很讨厌吃花椒，一点点都不行的。”付相宜用筷子指指旁边盒饭盖子上十几粒的花椒，语气里透露出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娇憨。

“看出来了，我刚才目睹了你和花椒的战斗。”魏知的目光在付相宜的脸和花椒上扫了一圈，语气里充满着打趣的意味。

付相宜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我就说嘛！刚才盯着我看，原来是取笑我的。”

有了这个话题开头，付相宜觉得这顿饭吃起来不那么难熬了，她拿起勺子吃米饭，闻到了炸鸡独有的油香气，半羡慕的说：“我也好想吃炸鸡啊，可是怕胖。”

魏知闻言不解：“吃一块不会胖到哪里去的。”

“唉！你不懂，我胖一点就上脸，镜头拍出来的效果很恐怖的，前几天在家已经放纵过了，就打算在这里慢慢减下来吧。”付相宜摇摇头拒绝。

“好惨。”魏知想了想就蹦出这么两个字，然后继续吃炸鸡。

“惜字如金，好冰冷的魏老师。”付相宜见魏知没有过多排斥魏老师这个称呼，还是半开玩笑的闹了一句，以后还要相处很长时间，总不能一句玩笑开不得吧，不然等明天围读剧本更不自然了。

魏知顿了顿，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来一张纸把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包裹住，拿了双新的一次性筷子拆开，把炸鸡翅夹起来，用手指拿着，然后筷子把表面的酥皮一点点拽下来，露出里面干净白润的肉。眼睛盯着付相宜，说：“这样呢？”

在魏知还没开口说话的时候，付相宜还不太理解魏知这个操作是在干什么，但知道是专门给自己分解表皮时，心里升上来一股涩气，半晌才有点讷讷地说：“炸鸡的灵魂没啦。”

然后口嫌体正直地拿筷子把几乎没皮的鸡翅夹过来，说：“谢谢魏老师。”

“这样可以吃一块，或者吃两口也行，不要太苛待自己。”魏知把那块带有油脂的餐巾纸扔进脚边的垃圾桶，语气如常。

付相宜张嘴咬下去，鸡翅虽然少了外皮的酥香，但仍然很好吃，她获得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然后把整块鸡翅都吃完了。

魏知吃饭的速度比付相宜快不少，在付相宜还在吃米饭的时候，她就已经咕嘟咕嘟把汤都喝光，然后站起身把松垮的围巾重新系好，说：“我吃饱先走了。”

塑料盒饭拿在手里的声音让付相宜盯着看了一眼，魏知很白，手也挺大的，握住饭盒的时候显得饭盒都变小了一点。

“好。”付相宜只吐出来一个字，又低头吃饭，不是她刻意想听，而是能感受出来魏知的身影和距离离自己越来越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付相宜心头一热，把吃米饭的勺子搁置在吃空的一格里面，抬起头看着魏知的背影，叫住她。

“魏老师。”

魏知转过身看着她，问。

“怎么了？”

会客厅的几盏白炽灯偶尔闪一下，外面寂静无声。

“明天见。”付相宜眨眨眼，快速的说。

魏知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

“明天见。”